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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青春校园>高楼尽处是天涯>第六章

第六章

作品名称:高楼尽处是天涯      作者:翁玄之      发布时间:1970-01-01 08:00:00      字数:6560

  当沉重的钟声敲过十二下以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哪里知道周校长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慈父一般地看着他:“啊,林老师。”林西平恭敬地站起身。“到东面接待室去,今天为你接风洗尘。”
  “啊,还有这回事?”林西平想,随即推让说,“校长,不麻烦了。”
  “哪里话?你初来乍到,又是来这校的第一个大学生,是这里孩子的荣幸,我们很欢迎你啊!”他拍了拍西平的肩膀,“过去吧。”
  林西平站起来,随了周校长往前边的接待室去。接待室里,几个教师们正汗流满面地忙活着。林西平的心里顿觉感动:“山里人不乏的就是淳朴憨厚,来了一个年轻的后生,居然忙活起老人家来了。”
  他想帮忙,但老教师们不肯,说第一次,不必干的,等以后有大学生帮忙的地方。由两张课桌并成的临时餐桌上,摆满了十几个碗碟,都盛满了老教师们共同整治的饭菜:油炸花生米、葱拌豆腐皮、几样猪下货,清水炖豆腐、黄瓜西红柿撒白糖、清炒绿豆芽等等,筷子酒杯也摆上了,桌子周围是老师们各自的办公靠背座椅。整个布局是那样的自然朴实。
  “来,林老师,您坐这里。”周校长指着上座给西平。西平哪里肯坐,推辞说:“满屋子里就我年纪小,我怎能坐那里呢?”但林西平不坐,没人肯坐的,憨厚的老教师们都站在一旁,推委劝坐,相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周校长决定说:“是第一次,你且坐这里吧,往后你再坐下座,我们这里的规矩。”
  几个教师趁势将他推搡过去,林西平怕执拗过头不好,又怕违了这里的规矩,面红脖子粗地没吱出更好的理由,只得勉强地坐下,其他的教师大概按了职位的尊卑陆续坐下了。第一杯酒周校长亲自倒,均斟得满满的,倒毕以后,他端了酒杯站起来:“我代表庾山小学的全体老师向林老师表示欢迎!来,干这一杯。”
  说着,一仰脖子喝下去了,其他的老师也跟着喝下去。林西平端着这满满的酒杯,脑袋里恍惚起来。他是喝过一次白酒的,在他的舅舅家里,那滋味对他是一种折磨,是一种痛苦!他端起酒杯,犹豫了很久。但见老师们一个一个站在那里,虔诚地等着他,像是恳求,又像是监视。他的良知让他不愿违背人们的善意,踌躇再三,心想:“哎!那时是我心理环境的不佳,但这回是礼节性的,不会喝很多的,并且将来定会与在座的人们朝夕相处,碍于情面,就少喝一点吧。”
  他也慷慨地喝下去了。下面斟酒的工作全落在一位四十开外的少先队辅导员被称作唐老师的身上。既然第一杯喝了,以后的哪有不喝的道理?一杯接一杯,越喝人越亲切,越喝越成就出很多的知己,林西平的苦闷便找到了发泄的催化剂。“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曹老爷子真不愧伟大的天才,创造出这样旷世的佳作!他能体会出了我的心,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我的心啊!我有了这样远古的知音,为什么不喝呢?喝,再喝。在坦诚热情的气氛中,我们的主人公林西平将满杯满杯的白酒毫不保留地倒入自己的嘴巴里。烧酒入了愁肠,他们的身世故事以及内心的主张见解也就一无遮拦地道出来了。
  原来,这学校里全是民办教师,是庾山本村或是临近几个村子的,大多是高小学历或是些须认识几个字,旋即就做起教师来了。他们勤勤谨谨地工作着,学校里人手少,都是一人教几门课程,三年级以下的学生同在一班,是复式的教学。工作之劳累自不必说,更有每家的三亩五亩的农田,尤其加重了他们的负担。一则是教书,一则是农活,他们在这两片田地上整年累月地劳作,熬白了双鬓,熬深了脸皱。然而,他们的收入微薄让人流涕,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得出,初出茅庐的林西平,每月的工资,居然等于三四个在座的老头子的总和!
  “庾阳镇富足可闻,难道不能补贴一点给民办教师啊?”西平问。“才不呢,庾阳重工业、重农业、重商业……”几乎是同一的回答。他们又谈到古祠的历史——学校的背景。据说是清代咸丰年间,鲁州县丞庾世望四处寻访,路经此地,随从中有一南方高人,见此地背靠高山,面临大河,东西两翼各有一丘相傍,遂欣喜拍手叫绝:“此山有仁爱之貌,此水纳灵秀之气,福地也,看当世朝廷昏庸,外寇入侵,民不聊生,如此内忧外患,我看大清的日月不会长远,老爷何不引病辞退,带全家老小来此四平八稳之地,可免除战乱漂泊之苦!”
  此人一句,正中庾太爷下怀,随即上下打点,左右串通,随心遂愿退职,将妻儿家眷,家丁奴仆六十余人自县城迁来,开荒垦田,广修房舍,兴建宗祠。此处有了人烟,周围各物皆以庾姓冠名,譬如大庾山、大庾河之类等等,庾氏宗族为人谦厚,仗义疏财。前后饥民难民多相依靠,同栖相居,繁衍生息,所成现在模样……他们谈起教委主任汪明海,一个财迷心窍的家伙。“他只认得钱,钱多办大事,钱少弄小事,评优选模、干部任用、工作调动,都得送礼给他,不然,没门!”
  “啊!”林西平在心里吃了一惊,“我之所以来到庾山,原因竟是如此!”
  他们又谈起庾山村委书记李福兴,又是大堆的新闻,滔滔地你唱我和羯鼓搭班着实让嘴皮子快活了一通。
  渐渐地人们陆续打起哈欠来了,周校长在他的座位上头摇目暝,几次的睡盹险些从座椅上跌下来。“都回去吧!”周言培站起来说,“饭桌子让校工收拾去,我们光顾我们说笑,也该让林老师休息啊。”
  “没关系的。”林西平赶忙说,“老人家讲的太好了,我很爱听的。”
  “不,不,”周校长摆手说,“都是醉话,都是醉话。你……休息吧。”
  老师们都散去了,收拾桌子清洗盘碟自然是校工庾二的事情。听到校长叫他,他如同火箭炮一样就从传达室里窜过来,手里是一个大瓷缸,满脸是激动的笑,林西平想帮他,他说什么也不肯。当他将那一桌子的残羹剩肴先折合倒进自己的大瓷缸里的时候,竟兴奋得忘乎所以!林西平回宿舍去了。
  站在他的那一间不足三平方的宿舍脚地里,四周上下地打量了一番:黑到冒油的檩椽,结满蜘蛛网的梁头,歪七扭八的窗棂,与乎土台土炕!“这一处的古遗!这空荡荡的旧祠!我就在这里啊,我的一生就是在这里啊!我哪里是来做教师呢?我是做这旧祠的守护者,不!是新的启航者啊!”
  他的心不只是流泪,似乎是在滴着血。他拿出纸笔,铺在土炕上,涂涂抹抹地写起来:
  求学二十路沉沉,夜读中宵看家贫。
  身自幼怀凌霄志,浑似浮云空留痕。
  昨夜晓梦初惊醒,今朝露寒又着身。
  梦似轻烟霎时去,霜尽冬残愁杀人。
  世事百折难相料,谁教吾辈命苦辛。
  茫茫日多无所依,三尺土台定终身。
  写到了“终身”二字,他再也写不下去了,眼睛涨起两泡的泪水,直直地倾泻了下来。
  这些天来,林西平一直埋头在他的繁忙的工作之中,他除了任五年级班主任并教该班的语文课以外,还负责着全校五个年级的体育、音乐和四年级的自然课,各班各科均须有计划,教案,学案,他必须按着课本及其参考将课程脉络理清以后,才可下笔。
  他是极其认真的人,尽管说教学无大事,但在他的眼里,任何事情都不是小事,尤其是教育教学方面,更容不得半点马虎。“人家生养的孩子,都视着如珍宝一样,如今怀着期盼,送到这里来。命运让我站在他们的讲台,我应该负起做他们教师的职责,教不好人家,不仅仅是失职,而是一种犯罪。”
  他想:“我相当的不情愿,但我还必须做好!”他将这信念牢牢地铭刻在他的脑子里,时时告诫自己,慎微地处理教学工作中的每一件事情,育人教书的点点滴滴不容的丝毫马虎。又由于他年轻的缘故,学校里的大小事情,周校长都会让他帮忙,课程表的安排、学籍档案的整理、又接替了唐老师学校的少先队辅导员职务,学校的体力活、外面跑腿的事儿等等他都干,他的聪明与诚实,勤快与肯干,深得老师们的热爱。可以说,林西平的到来,不止让老教师们轻松了很多,更使学校也增添了很多的生机和活力。他会唱歌,写字画画,样样在行,学生们都很喜欢他,亲切地称他“大学生老师,大学生老师”。
  不久,“大学生老师”便在这片山地的大小村庄迅速传开了。一则林西平是第一个分配到庾山小学执教的大学毕业生,另方面则是称赞他学识的渊博、品德的高尚和教法的独特新式。他出来买东西的时候,很多乘凉在树下的闲婆新妇姑娘们都会斜溜着眼睛瞥他几下,然后唧唧喳喳:“这个就是大学生老师。”
  “学问大着呢。”
  “不知找对象没。”
  “嗤,有想法啊?”
  “别美梦啊,这号人,说不定城里早看下对象了,死了你的爱心吧!”
  接着就是一阵俏打。他到村口挑水的时候,村民们首先客气地给他提上来,并热情地说:“这种活,你干得少,我帮你。”
  这一切,都让他感动。在学校里,课间以及课外活动时间,很多同学圈在他的周围,小燕子似的嬉戏求问,那甜美无邪的童声,那娇小扭动的身体,浑圆如绒球一般的脑袋,和他们在一起,他暂忘一些烦恼:这是人世间无以伦比的独特风景。尤其上课的时候,他站在讲台上,那一片声“老师好”并且将圆圆的脑袋低下和稚嫩的身体弯在课桌上的规矩的敬礼,更让他感动……他将精心准备好的课,声情并茂地讲出来,每一个字,每一个词语,乃至每一句话每一段落,他都讲解得清清楚楚。非但如此,他致力于寻求一种让学生会学、学好的较为科学的方法,在有限的时间里,使学生记得多、记得牢。
  他在老教师们面前,没有一丝的拘束,相反,每一位教师就如同他的慈爱厚道的父亲!他愿意帮他们做点事,他很体谅他们,这些教师大多是解放初期从教的,历经近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依然站立在三尺讲台上,为社会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人才,他们堪称建国后中国农村基础教育的功臣啊!他满怀激情,写下长篇论文《民办教师——中国现代农村基础教育的脊梁》,投稿到省教育科研杂志社去。
  在庾山小学的林西平的最大痛苦莫过于夜晚的寂寞,下午放学以后,噪雀般孩子们的欢叫已经听不见了,老教师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温暖的家去了,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尤其在没有月光的清夜,四处黑洞洞的,夜风吹过卧槐的呼呼的阵响,老鼠于梁头争抢食物而厮打的吱吱尖叫,风吹残门的哐哐当当,连同窗棂上旧贴报纸的如死鬼般的呜咽,真的令人毛骨悚然。林西平每天总是早早吃过晚饭,到大庾河边闲坐一段时间回来以后,将那宿舍门闭紧顶死,躺在床上看书,看到两双眼皮相撞以后,便将脑袋缩在被窝里,呼呼睡起来。
  居住在院子里的那位名唤庾二的校工兼保安,是本村里的老光棍儿,他是可怜的人!因着祖上地主的成分遭了劫,房屋田地被分得精光;却又在八岁时候父母双双“钻了地”,只有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地过日月,家里除了生产队给他的两间看荒坡的土石屋子和必须的生活器物外,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年轻时于生产队做活,投机取懒,领了农活不做四处闲溜,人们到生产队长那里为他告了状,挨批挨罚是自然之事,这样的情形累积以后,他基本上混成二流子。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各自耕种自己的田地,他更是好吃懒做,他的田地荒芜十有八九。况且此人嗜酒如命,于酒后的冲动里,爬过了寡妇翠花娘的墙头,着实招来几次毒打;又积攒不住几个闲钱,破罐子更兼破摔,家境过的一烂包。远村近邻的姑娘没人不识他的德性,爷们婆娘没个为他操心提亲,因此落到这般田地!现在年纪大了,村支书李福兴念其可怜,让他做了校工,做些烧水看门的事情,每月得到十五元的薪金,残养着他的躯体。
  他拉的一手烂胡琴,琴声在夜的空气里幽咽,令人心哀胆颤。起初林西平是吃罢饭坐在他的旁边听他琴声地哀怨,然而,这人在西平坐定后却又摆起烂艺人高傲,那神气劲儿,好像他就是当世之华彦钧、刘天华。更可恶的是,胡乱拉一阵子以后,就将座位旁的酒瓶子拿起,“嗞嗞”吮上几口,开始对西平叙述他辉煌的风流情事,流里流气的语句,晃脑摇头的淫态,甚是让人恶心。这很使林西平厌烦,认为这人的神经也有了问题!后来,他又有了习惯,便是于放学以后,傍晚时光,总要溜出校门,不知去向,待很晚才背一个鼓囊的黑布袋子贼贼溜溜地回来,林西平亦懒得问他的事。久而久之,这校园里惟有的两个活人竟走成了陌路。
  最惬意的地方莫过于大庾河边的那一片青石光梁,在这些寂寞的傍晚,石光梁成了他唯一的朋友。每于晚饭之后,他从庙门出来,踏下三十六台石级,横穿绕往深山的沙石公路,越过一片柳树林,就到了流水汤汤的大庾河边。河岸边的这一垅庞大的青石光梁,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无比,坐在这里,看大庾河滔滔的流水驶向远方,感受着自大庾山上吹下来的缕缕凉风,酣嗅着玉米田里的芬芳气息和梨林柳叶散发的清香。大自然这宽厚仁慈的母亲,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平等无私地把自己的爱奉献给每一个子女,只有真正投入她的怀抱,才真正体会到生活的真实和亲切!他朝着河对面望去,宽大突兀的河床上,隆隆的挖沙船不间歇的掘挖,橘红色的载重卡车穿梭往来,这一片沙场是村支部书记李福兴的二儿子李若虎承包的。一车车的黄沙源源不断运往省城,支援省府的城市建设去了,每当这个时候林西平的眼睛总是热辣辣的,于哀怨中自言道:“哎!尘封万年的黄沙,也会有进大城市的机会,可怜我……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看着李若虎腆着肚皮掐腰发令的那般神气,心里就极其的不舒服:“看看这年月,就属这类横行霸道的人吃得开哩,老实巴交的人,只会眼巴巴地看着大把大把的票子往他们的裤袋里掖啊!然而,这一片河道,自古就是大伙的共有财产!凭什么你自个儿挖出来卖钱呢?”但是,他老子是村支部书记,他可以有优先承包的权利!人们都知道这事不合理,但能有什么办法?
  他又回想起老教师们所讲的李福兴的一些事迹故事来:原来这李氏的庾山祖宗李隆信乃庾老县令的心腹管家,为人宽厚大量,处事谨慎缜密,将一大家庭事务处理的井然有序,德高望重,深得县令的器重,因此,李家在庾山村有相当的一席之地。若干年后,庾氏后代投戎的投戎、考官的考官、经商的经商,大多外出做事,剩下一些个憨汉闲夫,守着祖上的这份田产,悠然地过活。说话间就到了李福兴一代,蛮横的李福兴一改旧例,清洗掉李家人身上残存着的奴才习气,翻身做起了主人。自“破四旧”那一日,十八岁的李福兴愣头愣脑地爬上村西的庾氏宗祠顶上持镢舞铲,将那殿顶扒去,他的这种勇武精神倍受当时领导的赏识。李福兴便一跃成为村委会主任,威名大振。
  这人专攻官场学术,善耍手腕伎俩,心狠手毒。村子里的人没人不怕他敬他,自那以后,他坐上庾山村的第一把交椅,再没下来。现在的李福兴,恰似老黄牛飞上半空中——又牛气又神气!他自己掌握着庾山村的大小事务,在村子里呼风唤雨,他定的事情,竟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说“不”字。他实际上已经是这里的“土皇上”,缴公粮、敛集资、搞规划、包括计划生育,只要上边有令,他在村委喇叭上一亮嗓,人们就会乖乖地送了去。谁要是弄出杂音,谁要是给他的工作拖了后腿,定会在庾山村的日子不好过。因此,庾山村的工作,一直没有落在全镇的后头。
  历届的村委选举,李福兴都会有百分之百的选票。当然,憨厚的庄稼人谁都知道,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李福兴,谁也别想干,压根儿他们谁也干不了!他从庾山小学的老师嘴里知道,庾阳镇做村支部书记的人,十有八成都是像李福兴这样的。他家的富足,更是这一带的庄户人无以能比的。自己挖尽村里钱粮自不必说,他的大儿子李若龙承包了村北的大庾山,漫山遍野栽种了青山板栗,每年秋天,几万斤的紫火火的板栗运出庾山,李若龙着实发了一笔板栗财。不止如此,大庾山上怪石林立,嵯峨杂状,而这几年山上奇石走俏,李若龙又做起了奇石生意。他修路买车,将山上的石头块块搬下,运往远方,哪一块不卖出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元呢?财大气粗的李若龙成为远近闻名的“钱篓子”!村内村外看得起谁?
  李若虎的河边沙场同样拾钱如堆叶,更有“钱筐子”的美誉,李福兴老婆又自己经营着烟酒副食批发部,女儿李若凤是庾阳镇龙头企业——大德毛纺厂财务科长,工资待遇更是常人无比。爷儿仨都住漂亮宽敞的二层小楼,李福兴如今的光景正是日在中天。生活也特别讲究,鸡鸭鹅肉不断,牛羊猪肴难缺,生活作风不检点,欺男霸女的事情常有所闻。他整天阴沉着脸,如同别人欠他什么似的,也不用正眼看人,仅仅是上级领导来村子里检查工作的时候,或者调笑别人家的老婆的时候,才勉强露一点比哭还难看的喜色。人们背地里传出一首关于他们家的顺口溜:李福兴家赛虎狼,大儿霸山岭,二儿占河床。老婆坑蒙又拐骗,女儿厂里二皇上。李福兴,真猖狂,吃尽村里提留粮。欺下瞒上还不算,横征暴敛自兜装……
  村里人怕他、恨他,但没人敢惹他。李家兄弟又广泛笼络社会上游手好闲、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称兄道弟,来来往往,令人生厌生惧。林西平望着薄暮下如画的大庾山大庾河,心里生出许多的愤慨来:“真个是恶霸当道,仗着这芝麻粒大的一点官,就可以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大家共有的东西,凭什么自家霸占!”但是他的愤怒仅仅是愤怒而已,你一个小小的乡间教书先生,能有多少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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