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2

　　21
　　
　　大财主失宝，没有向外声张，嘱咐长工不要宣扬，有几个长工还是向人们透漏了消息。这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传遍了全村，村里人个个目瞪口呆。只有几天工夫，三个财主接连失宝，不免让村人震惊。有人说，这是什么世道，日本人和国民党祸害老百姓，盗贼也祸害人，这日子怎么过。好在灾祸降落在三个财主身上，他们承受得起，要是一般人，岂不寻死觅活。有人为大财主惋惜，有人替大财主气愤，也有人为大财主高兴。
　　为大财主高兴的是何人？四羊、五虎和六狗三人。
　　听说大财主失宝，三人跟三财主和二财主失宝之后一样，到处宣扬他们手里有宝，谁都可以认领，只要拿钱。对于这种不打自招引火烧身的手法，人们不再为之感到新奇，只是一听了之，一笑置之。三财主对他们的做法颇为怀疑，不知他们故伎重演，到底是真戏假唱，还是假戏真唱，他摇头叹息。不过，不管他们变什么戏法，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一旦其中有人稍有动作，就会被人盯上，正如上次六狗藏东西被盯一样。
　　大财主失宝的消息，一直捂着，没有向外人正式透露消息。大财主将消息捂了一天，在家里查了一天，毫无结果。最后跟两个儿子商量寻找到宝贝的办法。两个儿子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妙法，最后大儿子说依照三财主和二财主的办法，悬赏找宝。大财主别无他法，只好同意。大财主说“他们出一百、两百块银元，我出三百块银元，你们跟村里人说，不论何人，只要能告知宝贝的下落，赏钱分文不少”。
　　村里人听到大财主大悬赏的消息，先是震惊，继而怀疑，后是垂涎。人们从大儿子的口中证实了大财主失宝的消息，同时也得知三百块赏钱的消息。村里沸腾了。
　　大财主失宝之离奇暂且不说，只说悬赏消息一出，人人跃跃欲试，都想使出浑身解数，解读大财主失宝之谜。大财主声称，如果找到宝贝的下落，定叫盗贼缺胳膊少腿。听到此话，有人害怕惹出祸乱，不敢大张旗鼓查找，只在背地里暗访。七颗心和八只眼没有什么动静，只在暗中动作。只有五虎几个人说，“我们不想去领赏钱，有手头的宝贝就够吃够喝了；若谁有本事，可以到我们手中来找宝，只要他们能够找得到”。村里人看到近几天他们几人手头很阔绰，一会儿杀鸡喝酒，一会儿添置新衣，一会儿进城闲逛，许多人看了眼馋。
　　晚饭后，五虎照例跟四羊和六狗聚在一起说闲话，然后几个人又相跟着去串门，接连串了几家，眼看天色不早了，相互道别，各自回家。五虎回到家，并无睡意，而是盘算着心里的事。盘算了一会儿，他往怀里揣了一样东西，又从门后拿起一根棍子，握在手里，悄悄出了门。
　　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户晚睡的人家还亮着油灯，其余人家的院子里都黑乎乎的。他看看身后，没有人影。再看看村子的四周，漆黑一片，远处的山现出模模糊糊的黑影，仿佛鬼影悄悄站立在大地上。他心里有点胆颤，毕竟是一个人夜间去野外，万一遇到狼就麻烦了。不过，他想到手中握着一根棍子，可以给自己壮胆，就大胆朝村外走去。
　　五虎的家住在半山坡上，他走下山，进了一条沟，沟里黑洞洞的，脚下的石头磕磕绊绊，不时发出响声，打破沟里的寂静。他在沟里走了一会儿，正要往一个山上爬，突然听到“吱吱”的叫声，以为是虫子在打斗，接着几只黑乎乎的小动物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五虎的精神顿时紧张起来，不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小动物过去了，周围安静了。这时，五虎才意识到，刚才那几只小动物是黄鼠狼。在白天他曾经多次见过黄鼠狼，这种小动物并不可怕，尽管它在夜里偷鸡吃的时候令人讨厌，模样却十分可爱。他沿着一条上山的小路继续走，这是他很熟悉的一条路。他回头看沟里有没有人影，沟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放心地往山上走，山很陡，他走起来似乎并不觉得陡，也不觉得累，只用了几袋烟的工夫，就爬到了山顶。他站在山顶往对面的村子里看，村子黑乎乎的，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他喘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因为他的目的地快到了。
　　这时，村子里有个黑影，看到了对面山顶上的黑影。
　　五虎稍微停歇了一下，正要开步走，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狼的叫声。狼的叫声凄厉恐怖，一声接着一声。五虎的头皮顿时紧紧的，仿佛戴上了紧箍咒。他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准备应付狼的突然袭击。他不敢在此久留，赶紧迈开大步，向山背后走去。一会儿，他走到羊圈，停下脚步。这里是他家的土地，羊圈里圈着他家的一群羊。他打开羊圈门，圈里的羊惊恐不安，赶紧挤在一起，缩做一团。
　　五虎说了一句：“别怕，是我。”
　　羊听见五虎的声音，不再紧张，松散开了，有的甚至走到五虎身边，用鼻子嗅着五虎的身子。五虎没有理会羊的反应，而是拿起羊圈里的一把大铁锨，在羊圈的地上挖坑。他挖了很久，挖出一个很深的坑，然后把怀里的东西埋进去。
　　五虎关上羊圈门，在圈门口放好防狼侵扰的带刺的酸枣树枝，然后离开了羊圈。他走到山顶，听见狼依然一声接着一声嚎叫。他往山顶上的一处坟墓望去，看到一点一点的白光在不停地闪烁，仿佛鬼的眼睛。他紧缩着身子，赶紧快步离开山顶，返回村里。
　　进村前，五虎仔细观察村口有没有人影。村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人们早已入睡。会不会有人在暗里盯着自己？五虎边走边张望着四周，没有发现什么。路过天官庙前时，他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官老爷所在的二楼，心想天官大老爷，你可得保守我的秘密，若有谁发现我的秘密，你得惩罚他。如果是不怀好意的七颗心，你得重重惩罚他。五虎离开天官庙不远，有一户人家的狗发现了他，“汪汪”叫了两声，五虎很快消失在暗夜里，任凭狗狂叫。
　　五虎回家躺在炕上，好久睡不着。他在想，今夜的行踪会不会被人发现？
　　不料，村里有一个黑影趁五虎熟睡之际，悄悄溜出村外，向村子对面五虎的羊圈跑去。
　　
　　22
　　
　　三财主家的人听说大财主失宝，先感叹了一番世事混乱，天下无道，人心浮躁，接着议论了一番案情的离奇，后来又庆幸了一番无独有偶，自家有了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他们想到自家失宝的案子没有多大的进展，又不免叹息一番。这几天，七颗心没有露面，三财主猜测可能因自己怀疑而得罪了他，所以他对一百块赏钱冷淡了。
　　晚饭后，八只眼来到三财主家，三财主向他询问寻找线索的情况，他说正在进行，还没有明确的目标。
　　三财主说：“九蛋会不会撒谎，有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八只眼说：“看样子不是，而且脚印也不完全吻合，其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穿着九蛋的鞋来盗宝。”
　　三财主说：“鞋在九蛋的脚上，谁能盗走他的鞋？难道他光着脚走路不成？”
　　八只眼说：“我去问了九蛋，近几天有没有人向他借过鞋，或者他的鞋有没有找不到的时候，他说没有，鞋一直在他脚上，不曾离开过他。”
　　三财主说：“如果真如他所言，或许他在试踩脚印的时候作假，柴窑的脚印有可能不是他的鞋踩出的脚印。”
　　八只眼说：“一定是九蛋的鞋印，有可能别人穿过他的鞋。我问过九蛋最近穿破的旧鞋在不在，九蛋说在家，可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说明他穿过的那双旧鞋被人偷走了，可能盗宝人穿着这双旧鞋盗走了你的宝贝。”
　　三财主听后，觉得言之有理，接着问：“你找这双丢失的鞋了吗？”
　　八只眼说：“找了，但没有找到，估计会找到。”
　　“好事多磨。”三财主松了一口气，似乎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八只眼，“二财主的案子怎么样？”
　　八只眼说：“还没有眉目，不知道是家贼还是外贼，还是内外勾结。”
　　三财主又问：“大财主没有找你吗？”
　　八只眼说：“眼下还没有找，估计会找。听说悬赏三百块银元，上手的人一定很多，听说七颗心去了大财主家一趟。”
　　三财主说：“这人不可靠，三心二意，弄虚作假，把我引入迷途，不知道相信他还是相信六狗。十宝娘为宝贝的事急得病了，已经卧床两天了。”
　　八只眼说：“女人心胸窄，心里装不下事，我去看看她，宽慰一下。”
　　八只眼出门进了另一个屋，看见三财主的婆姨躺在炕上哼哼着。八只眼问：“怎么了？披头散发，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要紧吗？”
　　三财主的婆姨听见八只眼来了，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说：“死不了，可是很难受，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今天水米没进一点，照此下去，折腾不了几天。”
　　“没有那么可怕，别想得太多了。宝贝的事，迟早会有结果，不要挂心。再说，你家毕竟是财主，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主户，也不在乎这件宝贝。”
　　“理虽如此，毕竟是祖传的宝物，心疼。”
　　“你没有让十宝看吗？”
　　“十宝说我的病有虚有实，不是单纯的虚症，他只能看虚症，看不了实症，要我去找十一指，吃点中药。”
　　“吃了吗？”
　　“没有。”
　　“那你还是吃点药，不要耽搁了。”
　　“好。明天去。”
　　第二天早上，三财主扶着婆姨到了十一指家。十一指正坐在炕上翻看医书，看见二人进来，知道是来看病的。十一指的医道是从爹那里学来的，兄弟几人都跟着爹学医，只有十一指学得好点，村里人病了，大都找他来看。
　　十一指看了看三财主婆姨的脸色，问：“哪里感觉不好？”
　　“浑身都不舒服，吃不进饭，喝不进水，昏昏欲睡，浑身像散了架。”
　　十一指示意三财主婆姨坐在炕上，然后给她号脉。十一指微闭双眼，号了一只胳膊的脉，又号了另一只胳膊的脉，然后说：“你的病积累久了，一时半会儿难见效，先吃几服药看看。遇事要想得开，命比什么都重要。”
　　三财主的婆姨吃了三服药仍不见效，三财主陪着她去找十一指。十一指望闻问切一番，说：“既然吃我的中药不见效，你不妨去华佗庙乞药，兴许管用。”
　　三财主说：“这容易，今天下午就去乞药。”
　　下午，三财主扶着婆姨来到村西的华佗庙。华佗庙位于村西的沟里，庙宇由一溜五间屋子组成，庙宇对面是一个大戏台。每年清明节前后，总要在这里唱戏，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来此看戏，因此华佗庙的香火很旺。二人走到正中的华佗神像前，焚香，烧纸，然后往钱钵里投了一块钱。三财主的婆姨跪在神像前默念一通，然后起身，把手伸进华佗神像前的一只木盒里。轻轻一声响，木盒里滚出一粒药丸。她拿出药丸，看见药丸包在一张草纸里。她打开草纸，看见一粒黑黑的中药丸，好生惊奇，喜滋滋揣在怀里。
　　三财主的婆姨吃了乞来的药丸，早早入睡。第二天天刚亮，她叫醒了三财主。三财主问：“不舒服吗？”
　　“不。感觉很轻松。刚才做了一梦。”
　　“梦到了什么？”
　　“梦见一个须发都白的老爷爷来到我的跟前，问我有什么疑难之事。我说一是我的身子不舒服，二是我家丢失的宝贝毫无下落，请老人家指点。老人家将手里的羽毛扇子在我的身上拂来拂去，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舒服了。我问我家宝贝的下落，老人家说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失而必得，得而必失，理如此，事如此，几日之内必有分晓。”
　　“太奇妙了！他没有告诉你谁偷了宝贝吗？”
　　“老糊涂！神仙会告诉你这些吗？有这几句吉言就不错了。”
　　天亮后，三财主的婆姨下了炕，精神抖擞，全然不像一个病人的样子。她对十宝说：“昨晚我梦见了一个白发老人家，他羽扇摇了几下，我的病就好了，你看我今天多精神。”
　　十宝说：“那是你吃了华佗的仙丹才好的，当然老人家也有功劳。”
　　十宝的娘说：“老人家还告诉我，我们的宝贝失而必得，几日之内必有分晓。”
　　十宝说：“我梦见的那位老者要我们注意村里的牲畜。爷爷说，牲畜者，人也。我前几天设坛，神魔也说必将应验。如此看来，事情会水落石出，我们等着吧，你不用着急，养好身体。”
　　十宝的娘说：“如果事情果真应验，我们得好好感谢几位神灵，可惜我们手头紧，拿不出大祭品。”
　　十宝说：“只要事情应验，给他们献一只羊，日后我们有难事，兴许他们还会帮助我们。”
　　晌午，十宝把母亲夜里做的梦跟村里人讲了一遍，有人不相信，去十宝家一看，看见十宝的娘精神抖擞，都惊叹不已。
　　四羊、五虎和六狗则不以为然，他们说三个财主都丢了宝，可见神仙不照顾他们。他们没有得到神仙的保佑，我们却得到了神灵的恩赐，手里有钱有宝，倒想看看谁能从我们的手里把宝拿走。听得此言，三个财主各怀心思，不想激怒了七颗心。七颗心对六狗怀恨在心，听到如此狂言，怒不可遏。他找到八只眼，说：“五虎那几个牲畜太张狂，十宝娘梦里的仙人说的话会应验吗？”
　　八只眼说：“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现在我的心思在那双鞋上，找到那双鞋，三财主的事就有眉目了。可惜那双鞋很难找，你能帮着找吗？”
　　七颗心说：“那是你的功劳，自己费力找吧。”
　　对于八只眼大海捞针的做法，七颗心不以为然，摇头而去。
　　其实，他在暗中找了一天，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