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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6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03 11:33:16      字数:5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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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狗假藏宝,三财主不知其用意。当初,他相信七颗心的话,认为六狗引火烧身,包揽责任,所以决定去找六狗问究竟。七颗心走后,他独自琢磨了很久,认为六狗的做法并不那么简单。按照常理,既然盗贼偷了宝,就不会把宝还回去,谁会承认自己是盗贼,让人上门来要宝?尽管六狗几个人说自己手里有几百块银元,兴许他们是在搞恶作剧,想搅乱人心,扰乱他寻找宝贝的视线。古有贼喊捉贼之说,从来没有做贼自认之说。即便真是他们偷了宝,现在不到引火烧身的时候,六狗不会自找麻烦,包揽责任。
  当然,三财主也推想,可能真是他们几人,或者是六狗一人偷了宝,怕露馅,先用藏假宝的办法试探虚实,看有没有人盯着他们,他们偷到的宝贝能不能转移。如果他们把偷到的宝贝藏在家里,或者藏在其他不安全的地方,很可能采用投石问路的办法。
  三财主也想到了六狗藏假宝的又一种可能,他想以此引出真正的盗贼,以向他领取赏钱。可能六狗认为盗贼偷他的宝贝得手,还想得到另一件已经失窃的宝贝。因为二财主也丢了宝贝,六狗让偷三财主宝贝的人以为二财主的宝贝是他偷的,他在暗藏偷来的宝贝,从而引出偷三财主宝贝的人。这样六狗找到偷三财主宝的人,可以去三财主那里领赏钱。如果是这样,偷三财主宝贝的人可能发现二财主的宝是六狗偷走的,六狗感到不安全,这才想到了转移宝贝。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七颗心使用了掉包计。不管七颗心是有意盯着六狗也好,还是偶然发现六狗去藏宝也好,他的意图很明显。他悄悄挖出六狗藏在古墓的小袋子,发现里面是宝贝,这时他用砖头调换宝贝,向他假称挖到的是砖头而不是宝贝。这样他既可以得到六狗的宝贝,又可以到他这里来领赏钱。如此,七颗心就可以得到两样好处。三财主知道,人们叫他七颗心是说他的心眼多,多出了常人的七倍。七颗心是何等聪明的人,不可轻信,不可小觑。
  那么到底要不要去找六狗,以什么理由去找六狗,想在六狗那里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三财主不得不认真考虑。考虑再三,三财主决定去找六狗。那么去找六狗时要不要带着七颗心,让七颗心同去有利还是有弊,三财主再三斟酌。
  二财主失宝,四羊、五虎和六狗欢呼雀跃,因为一来他们有热闹可瞧,二来想得二财主的赏钱。他们知道,二财主是个很慷慨的财主,上次八只眼找驴得了十块银元,这次丢了比驴更值钱的夜光杯,可能出的赏钱更多。加之八只眼实地察看,只看到盗贼的半个脚印,想必很难找到盗贼,这样二财主出的赏钱有可能更多。晚饭后,三人聚在天官庙下商量。
  五虎说:“兴许我们几人来钱的机会到了,我们没有偷两个财主的宝贝,却可以去领他们的赏钱,就看我们几人的能耐大小。”
  四羊说:“机会很好,只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六狗说:“村里有能人,也有傻人,谁都有可能得到那两件宝贝。能人靠本事,傻人靠运气。哪个傻人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依我看,盗走这两件宝贝的人是能人而不是傻人,与其从傻人下手,不如从能人下手。”
  五虎问:“为什么?”
  六狗说:“如果说三财主的宝贝靠运气可以得到,二财主的那件宝贝,谁能想到藏在墙里面,谁又能巧妙地把它盗走?”
  五虎说:“也是。不是能人得不到那件宝贝,那我们就从村里的能人身上下手。”
  四羊说:“谁是村里的能人?”
  六狗说:“七颗心和八只眼。”
  五虎点头。四羊也认同,并说:“我们应该注意这两个人的行踪。”
  三人议论一通,看见有人来了,便不再议论。过了一会儿,三人各自回家。
  三财主到六狗家时,六狗还没有回家。六狗的母亲问三财主有什么事,三财主只说找六狗说几句话。
  一会儿,六狗回家了。看见很少来家的三财主登门,六狗有点惊讶,也有点惶恐,又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六狗很快就镇定下来。
  六狗说:“财主登门,必定喜事临门。”
  三财主说:“只是来串门,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宝贝丢了,找不到一点线索,在家呆得慌,出来串门散散心。”
  “有那么多能人帮你找,怎会没有线索?莫非想求我帮忙?”
  “如果你能帮忙,当然好。我不会白用人,我出一百块银元的赏钱。”
  “你那一百块银元不好挣,能人挣不了,我更挣不了。这事不能口说无凭,要有真凭实据,不然会冤枉好人,人家会跟你拼命。”
  “你的话有理。如果你手里有线索,可以悄悄告诉我,我不向外声张,替你保密。”
  “我没有线索。如果有线索,我也想得那一百块赏钱。白花花的银元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很受用。”
  “听说你手里有不少银元,哪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而来,那是我跟人借来的,来路很正。”
  “五虎和四羊手里的钱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你去问他们。也许是借来的,也许是挣来的。”
  “你没有说实话。你们经常在一起,你一定知道他们的钱的来路,你没有必要为他们遮掩。”
  “我不知道来路,不能乱说。不然,他们会剥了我的皮。”
  “听说你在夜里悄悄藏东西,有这事吗?”
  六狗吃了一惊,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他稍作镇定,说:“谁说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先告诉我谁看见了我藏东西,然后我回答你。”
  “这人不能告诉你。”
  “那我也不能回答你。”
  “看来你真藏东西了。恐怕你藏的东西早被人家挖走了,你还蒙在鼓里,别自作聪明了。”
  “谁挖走了?这不要我的命吗?我藏的东西很值钱。那个躲在暗地里想害人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他会自作自受。”
  “看来你真藏东西了,藏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你知道有人挖走了我的东西,你去问他,何必问我?”
  “袋子里藏的不会是砖头吧?”
  “谁会干那傻事?要藏就藏钱或值钱的东西,藏砖头不是哄骗自己吗?”
  “那你藏的是什么?”
  “我没有说我藏钱,也没有说我藏宝,你自己猜去吧。”
  “我问挖走你袋子的人,他说你藏的是一块砖头,对吗?”
  “不对。他是谁?”
  “你知道,村里盯你们的人不在少数。我的宝贝丢了,二财主的宝贝也丢了,都丢得这么离奇,绝不是一人所为。村里没有哪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未必。门缝里瞧人,别把人瞧偏了,能人有的是,只怕你不知道。我知道谁在盯着我。”
  “谁?”
  “会有谁,不就是七颗心和八只眼吗?恐怕他们屁股底下也坐着屎,你认为他们是干净的人?”
  看见三财主支支吾吾,不置可否,六狗心中有数了。他知道八只眼在忙着查脚印,无暇他顾。再说他已经查过自己的鞋了,认定不是自己的鞋踩下的脚印,那么盯着他的人只有七颗心。他知道八只眼要去查九蛋的鞋,不知道结果如何。看来挖走自己东西的人非七颗心莫属。六狗恨从心起,脱口而出:“我藏的是很值钱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去想吧。偷我东西的人决不会跟你说实话,你别被人卖了还跟着人数钱。”
  “那他拿给我看的却是一块砖头,难道他——”
  “嘿嘿!你上当了!他在演戏给你看,他根本不知道我藏东西,是拿自家的东西哄骗你,目的是得你的一百块银元。”
  看见三财主一脸惊异,六狗心里窃笑。三财主回到家里,半宿没睡着,翻来折去,直到鸡叫头遍,才迷迷糊糊睡去。
  
  16
  
  上次十宝设坛施法,曾经许下三个谶言:一是当日夜晚下大雨;二是四日内有人失财,小则丢鸡羊,大则丢牛驴,再大则丢金银;三是五日之内偷三财主宝贝的人灾祸临头。人们相信十宝的治病本事,对于他的魔法则从未领教,因此人们只是一笑了之,不想三个谶言兑现了两个。原本二十天饱受干旱煎熬的庄稼得到了一场甘霖,村里人欢呼雀跃之时,称赞十宝魔法神奇。十宝听了,得意地坐在自家院子里一个蒲团上,光着脚,一边抽水烟,一边跟人们吹牛,神气得不得了。
  对于十宝的第二个谶言,原先人们不以为然,有人说谁家不会丢鸡丢狗,丢失鸡狗羊那是司空见惯的事。丢牛的可能性很小,因为牛都在自家院子的牛圈里,一般不会丢失。至于丢失金银倒有可能,因为世道混乱,有人会把钱财藏到屋外。三财主已经失宝,难道要大财主和二财主也丢财失宝吗?真是这样,大财主和二财主岂不恨死他?不料,第四日的早晨,二财主便发现藏在院墙里的夜光杯丢了。十宝在村人面前神气极了,逢人便夸自己的魔法神奇。不过,有人不吃十宝这一套,对十宝说“二财主失宝,难道是他偷走了你家的宝贝吗”,十宝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对于十宝的第三个谶言,人们将信将疑。信是因为前面的两个谶言都应验了,疑是因为灾祸临头会出事,小则筋断骨折,大则一命呜呼。现在人们都好好的,谁会遭此灾祸?第五天,村里人心惶惶,都怕自己遇到灾祸,有的人躲在家里,干脆不出门;有的人不信邪,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胆子大的人甚至大声说,灾祸来吧,我不怕。这天早晨,十宝早早起来,往村子东边的山神庙看了好一阵,往村子北边的天官庙看了好一阵,又往村子西边的华佗庙看了好一阵,然后嘿嘿笑了几声。有人看到十宝的举动和阴笑,毛骨悚然,赶紧躲到家里,对家人说,今天村里可能出大事,不要出门。
  自前次被四羊五虎和六狗羞辱一番后,十宝感到十分窝火,被穷鬼羞辱实在无异于胯下之辱。他想,几个穷鬼手里有那么多钱,不是偷还会从哪里来?村里出现盗贼,三个穷鬼必有其一,或者是合伙作案。从八只眼查找脚印的情况看,六狗的脚印跟柴窑的脚印就很相像,尽管八只眼否认了六狗的嫌疑。再从七颗心天官庙得到的纸团来看,明明白白地写着六狗的名字,不信天官老爷还去信谁?七颗心看见六狗深夜古墓藏东西,尽管藏的是一块砖头,很可能在试探虚实,以假乱真。三财主夜访六狗,六狗承认自己藏过东西,并且是值钱的东西,岂不不打自招?当然,十宝没有真凭实据证实六狗盗宝。
  二财主失宝,十宝感到意外。因为他知道二财主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自家丢了宝贝,他应该从中吸取教训,反倒也将宝贝藏在不安全的地方。他知道二财主失宝,一方面有失宝之痛,另一方面会遭到村里人的讥笑,有损他的面子。谁是盗窃二财主宝贝的盗贼,跟盗窃自家宝贝的是一个人,还是另有其人,十宝在苦苦琢磨。有一点十宝十分肯定,那就是盗窃自家宝贝的人和盗窃二财主宝贝的人,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们都是极其精明的人。尤其是盗窃二财主宝贝的人,聪明至极。他怎么知道二财主的院墙里会藏着宝贝?十宝费尽心思,猜不出盗贼如何知道墙里藏宝,又如何盗走宝贝。
  眼看第三个谶言的时间将到,这个谶言会不会应验,十宝心里有点茫然。前两个谶言是小谶,第三个谶言才是关乎自家宝贝的大谶。如果这个谶言应验,他家的失宝之事将不攻自破。他估计自己的第三个谶言也能应验。他还想知道盗走二财主宝贝的盗贼是谁,能不能抓住他,二财主的宝贝能不能找回来,因为他有失宝之痛,有同病相怜之心。他听说八只眼在为二财主效劳,他认为要从八只眼找到的半个脚印辨认盗宝人不太可能。他想依靠自己的魔力暗中测试二财主的宝贝能不能找到,盗贼是谁。
  夜定时分,十宝在村里转了一圈,看到人们都已入睡,便在院子里的神龛前摆上一张桌子,点上香火,焚烧黄表,然后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通咒语后,十宝一言不发,渐渐进入静默状态。一会儿,十宝感觉一朵青云将自己轻轻托起,随云而去。他的魂灵自由游荡,一会儿进入深山,一会儿进入大海,一会儿草原游荡,一会儿太空遨游。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想到哪里就可以到达哪里。在他魂灵游荡的地方,有时看见金光闪闪,光芒万丈,极其舒泰;有时迷迷茫茫,辨不清天地,如坠云雾;有时如进入暗夜,四周一片漆黑,空空洞洞,不知所在。他在天地间游来游去,仿佛一只飞鸟,随心所欲;又似一个幽灵,到处窜来窜去。游荡了很久,他想找一个落脚之地休息一会儿,无奈天地间没有落脚之地,只好继续漫游。漫游中,他在寻找一个仙山,想在那里落脚。找了很久,他发现在万峰之中有一个小如馒头的仙山,他很自如地落到了仙山顶上。他站在山顶往四周看,看见峰峦如攒,个个小如馒头,嫩若油膏,似乎可以伸手抓起来,甚至可以吞进肚子里。他伸出一只手,想抓住一个山头,突然手被击了一下,他赶紧把手缩回来。是谁击了他的手,他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被击的感觉,他想兴许是神仙在阻止他。他不愿多想,只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一会儿,十宝看见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手摇羽扇冉冉而至,轻轻落在他的身边,轻若鸿羽。他抬头想向仙人道出心中之事,仙人羽扇一摇,慢吞吞地说:“你不必开口,人间之事,小如芝麻,大如西瓜,乃至地陷山崩,本仙无一不知,何须你道出?莫非你看不起本仙的本事?”
  十宝说:“我哪敢小觑仙人?看你仙风道貌,绝非凡仙,我只有心悦诚服,顶礼膜拜。”
  仙人说:“看你态度诚恳,信服本仙,也是循规蹈矩之人,老仙给你指点一二,不枉你千里而来。”
  十宝说:“小人有一事相求,我的宝贝——”
  仙人羽扇一摇,止住了十宝的话。
  十宝又说:“同村二财主也丢失了宝贝——”
  仙人又将羽扇摇了一摇,止住十宝的话。十宝不解,既要我指点,为何阻止我说话?他看着仙人,想从仙人的脸上找出答案。只见仙人嘿嘿一笑,说:“区区小事,本人早已知晓,不必细说。回去看好村里的牲畜,盗宝人自会现身。”
  十宝听了,心里茫然,正想问个究竟,仙人遁无踪影。
  十宝睁开眼,恍若南柯一梦,只见桌子上的香火已尽,一团红光从桌上飞腾而去。惊异中,十宝慌忙倒地,向远去的红光频频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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