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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98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2-20 21:57:50      字数:5783

  97
  
  七颗心看见四羊出了村,赶紧尾随而去,刚走出村口,看见前面有一个黑影,他立刻收住脚步,紧盯着黑影。他估计这个黑影就是四羊。他躲在暗处观察,看见黑影站着不动。过了一会儿,发现黑影往前走,他也跟着往前走,心想:今晚四羊别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他跟着黑影走了一会儿,正好遇到一段下坡路,蓦然看见黑影前面又出现了一个黑影。他怀疑自己的估计出了错,估计离他近的这个黑影不是四羊,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么,离他远的那个黑影才是四羊,四羊身后的这个黑影跟他一样,是盯四羊的人。他嘲笑这个黑影愚蠢,居然被自己盯上了。他看见四羊朝坡下的沟里走去,那个黑影紧随其后。突然,他听到那个黑影哎呦一声,不见了人影,他立刻意识到此人一定掉在路旁的坑里。怎么办?他看见四羊停住了脚步,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看身后盯着他的人。七颗心想去看谁掉进坑里,又怕被四羊发现,所以躲在暗处,观察四羊的动静。四羊停了一会儿,往回走,走到一个坑边停下脚。他往坑里瞅一眼,不见有任何动静,便问:“谁掉进坑里?”
  立刻有一个声音回应:“是我,我崴了脚,快来救救我!”
  四羊问:“能上来吗?”
  坑里的人说:“我的脚疼得厉害,使不上劲,你下来扶我上去。”
  四羊说:“好。”
  四羊跳进坑里,使劲扶坑里的人,扶不上去。四羊没办法,只好说:“我到村里叫人救你,否则你会被狼吃掉。”
  坑里的人说:“你快去快回,我的脚疼得很厉害,来晚了就喂了狼。”
  四羊说:“你耐心等待,我一定找人来。半夜三更,不知道你跟在我身后做什么,我真有心让狼啃你的骨头。”
  七颗心看见四羊走出坑,沿着原路往回走,知道四羊回村找人,他躲在暗处一动不动,眼看着四羊从不远处走过去。坑里的人是谁,要不要去救他,他犹豫起来。如果去救,必然让坑里的人和四羊知道自己的行踪;如果不去救,一个村子里的人遇难不救,太缺道义。犹豫一番后,他决定在四羊和村里人回来之际去救人。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听到了四羊和村里人的说话声,随即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等四羊一伙人走到坑边,七颗心才从后面赶过来。七颗心瞅着黑洞洞的坑,问:“你是谁?”
  坑里的人说:“是我。”
  七颗心听出了坑里人的话音:“半夜三更,你到坑里干什么?”
  坑里人说:“好像中了邪,不知不觉掉进坑里。”
  七颗心笑着说:“我看你是财迷心窍了。不要怕,我们会把你救出去。”
  七颗心率先跳进坑里,使劲扶坑里的人,无济于事。随后又跳进几个人,一起扶坑里的人。一会儿,人们把坑里的人拉扯到路上。四羊发现七颗心也在场,十分奇怪,说:“你怎么知道有人掉进坑里?”
  七颗心说:“我夜观天像,知道今夜有人会遇难,不然我怎么会来?你知道八只眼怎么掉进坑里?”
  四羊说:“不知道。或是中邪了,或是踩上了迷魂草。”
  七颗心笑笑,说:“他踩上了夜光杯,这才滑进去。”
  人们笑了。
  第二天,八只眼夜里掉进坑里的事传遍了全村,人们并不觉得奇怪,只当是一次偶然事故。然而此事传到十宝耳里,又经七颗心一番演绎,十宝深信自己的妖术起了作用,就连八只眼如此冷静的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妖术的效果,看来手握宝贝的人坐不住了。十宝当着七颗心的面断言,几日之内必有风吹草动,事情必有分晓。七颗心认为十宝的话极有道理,决心抓住这个机会。
  四羊把八只眼掉进坑里的事跟五虎讲了,五虎认为此事十分蹊跷。半夜三更,八只眼到村外干什么?他问四羊:“你到村外干什么?”
  四羊说:“你没有明白十宝的意思吗?他认为盗宝的人一定是我们几个人,所以借神鬼引诱我们行动。八只眼看破了十宝的伎俩,想借题发挥,那晚他对我们说的话就是证明。为了教训一下心怀歹意的人,所以我有意乘着雨后出村,果然有人上钩了。我估计,我的行动不只八只眼注意到了,兴许另外一个人也注意到了。”
  五虎说:“谁?”
  四羊说:“七颗心。”
  五虎说:“有什么依据?”
  四羊说:“救八只眼的时候,我发现七颗心也到场,我并没有找他救人,难道他有先知先觉吗?不可能。他一定注意到了我的行动,所以在身后盯着我,自然看见了八只眼掉进坑里。”
  五虎叹息:“事情这么蹊跷,原来八只眼和七颗心都在盯着你,我小看了七颗心。”
  五虎琢磨,恐怕被盯上的人不只四羊,他和六狗也在其内。难道真让那几个人的阴谋得逞吗?只要自己稍有动作,他们就可能紧盯不放,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让盯梢的人吃点苦头,不然自己别想过安生日子。当着十宝八只眼和其他几个人的面,五虎声称自己手头的宝贝要挪窝,可惜找不到好地方。八只眼认为五虎在故弄玄虚,其目的在诱人上当。吃过亏的人知道亏不好吃。五虎看出八只眼不相信,说他会提防盯梢的人。七颗心与十宝私下议论,五虎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七颗心认为五虎做事向来如此,不可相信,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四羊身上。十宝认为自己的魔法起了作用,让五虎一帮人害怕了,所以才动起来。他认为五虎的话不可不信,当然也不能放过四羊,二人之中应该把五虎作为重点。
  早饭后,五虎扛着放羊铲出了村,有人看见他腰间吊着一个蓝布袋子,袋子鼓鼓囊囊,在腰间晃来晃去。这个消息立刻传开来,有人猜测袋子里放着干粮,因为有时五虎中午不回家吃饭,喜欢带一点干粮充饥。此话传到十宝耳里,十宝赶紧把消息告诉七颗心,要七颗心盯紧五虎,认为五虎今天必有动作。七颗心原本怀疑五虎,听了十宝的劝说,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盯着为好。十宝特意嘱咐七颗心,今天别去地里干活,死死盯着五虎。七颗心说地里草多,要抓紧时间锄草。十宝急了,说如果锄不完他帮他锄,七颗心这才呵呵一笑,答应去盯五虎。
  五虎赶着羊边走边唱,歌声撩得七颗心心里痒痒的。五虎赶着羊过了一个山包,人影消失在山后。在远处一直盯着五虎的七颗心急了,担心五虎转过山包后藏东西,自己却看不见。他赶紧跑下山,向五虎所在的山包跑去。他怕五虎发现自己,一边跑一边望着五虎所在的山包。他一口气跑到五虎所在的山顶,然后趴在地上,悄悄观察着五虎的一举一动。他看见五虎从腰间解下布袋子,放在手里掂来掂去,总不肯舍手。他真想喊一声,让五虎赶快出手,而五虎好像明白他的心思,偏偏不出手。眼看红日当空,该到吃饭的时候了,五虎却把布袋子又挂在腰间,没有一点要吃东西的意思。七颗心据此判断,袋子里装的东西不是食物,而是他想得到的那件东西。日头毒辣,七颗心趴在地上,头上汗水直流,却不敢动一动,生怕五虎乘他不注意,将腰间的布袋子藏起来。直到日落西山,七颗心始终没有看见五虎有任何动作。他看着五虎赶着羊回到羊圈,关好圈门,然后唱着歌回到村里。
  七颗心回到家里,狼吞虎咽,两顿饭并做一顿饭吃。吃完饭,七颗心跑到十宝家里,埋怨十宝害他耽误了锄地的工夫。十宝嘴里直骂五虎,七颗心这才好受一点。其实,即使十宝不叮嘱七颗心盯五虎,七颗心也会盯着五虎,因为七颗心和十宝都到五虎家的猪圈看过,那块墙上的砖的确有移动痕迹,他们都认为五虎转移了宝贝。晚上,七颗心想好好休息一下,嘱咐十宝盯着五虎。
  晚饭后,五虎依旧当着八只眼等人的面,声称自己手里握着宝贝,却找不到藏匿的地方。四羊说“你不要发愁,我给你找好了地方,单等你出手”。听了二人的话,八只眼置之一笑,七颗心和十宝心里痒痒的。
  
  98
  
  七颗心跟踪五虎失败,心灰意冷,感叹运气总跟他开玩笑。八只眼不承想到自己会弄伤脚,暗恨运气太差。五虎声称要藏宝的消息传到二人耳里,又燃起了他们的希望之火。八只眼暂时不能行动,只能在家里干着急,有时拄着一根枣木棍走出家门,与人们闲聊。七颗心与十宝商量,说自己的运气欠佳,希望十宝能替代自己盯着这几个人,十宝一口答应。四羊声称为五虎寻找藏宝的好地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没想到五虎趁身边没人之际,悄悄地问四羊:“你真能找到藏宝的好地方吗?”
  四羊一愣,说:“你真的要藏宝吗?”
  五虎说:“是的。你给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四羊说:“你手里真有宝贝?”
  五虎说:“当然。不是跟你开玩笑。”
  四羊皱着眉头沉吟一会儿,说:“容我好好想一想,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你看七颗心和八只眼这几个人居心叵测,一直盯着我们,千万要小心。”
  五虎说:“我明白。他们时时都在盯着我们,你我都得小心。”
  四羊回到家,躺在炕上认真琢磨了半夜,认为五虎的宝贝还是藏在家里稳妥。虽然藏在家里有被日本人抄走的危险,可遇到危险可以迅速转移。藏在家里不用时时担心,因为家里时时有人照看。四羊找到五虎,问:“你找到藏宝贝的地方了吗?”
  五虎说:“我独自琢磨了半天,拿不定主意。不过,我认为藏在家里比较保险,你的意见呢?”
  四羊说:“我的想法也是藏在家里,因为有人看着总比没人看着好。”
  五虎说:“你认为藏在屋里好还是藏在屋外好?”
  四羊说:“当然是藏在屋外好,因为你家的院子有大门和围墙,比较安全。如果藏在屋里,万一日本人突然来了,东西来不及转移,那就便宜了日本人。与其便宜日本人,不如便宜了村里的人。”
  五虎说:“你的话有道理,我再仔细琢磨,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千万不能泄密。”
  四羊说:“我明白。”
  其实,四羊怀疑五虎的话,说不定他瞒着自己挖陷阱。
  十宝答应七颗心的请求之后,心里暗暗讥笑七颗心无能,为自己一招妖术便让五虎几个人坐立不安而骄傲。不管五虎的话是真是假,不管四羊有没有动静,他都会盯着他们。地里的活,他安排长工去做,白天自己养精蓄锐,晚上牢牢盯着这几个人。十宝不在乎四羊和五虎讨厌自己,晚饭后总喜欢找四羊和五虎凑热闹,四羊和五虎自然知道十宝的不良用心,高兴时假意敷衍,不高兴时一走了之。有时,实在气愤不过,五虎会拉着脸说:“别总惦记着别人手里的东西,小心自家的那件宝贝。”
  十宝说:“我的宝贝藏得很牢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像你怀里揣着宝贝,找不到藏宝的地方,日日为藏宝贝发愁。我看你随便找个地方藏了,让人心里有个想头。”
  五虎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即便把宝贝扔到沟里,决不会让你找到。”
  二人唇枪舌剑一番,博得在场的人一通好笑。
  五虎出了一口恶气,回家睡觉。四羊知道五虎睡不着觉,夜里一定有动作,所以他想看个究竟。十宝也知道五虎不会早早入睡,一定有所动作。五虎知道十宝不会甘心,一定会在暗处盯着自己。今天出去放羊,听人说日本人这段时间到处扰乱,有的村子连遭不幸,这让五虎心焦。面对日本人的淫威,他想与其无奈,不如顺其自然,回家后倒头便睡。
  四羊在远处观察了半夜,看到五虎没有任何动静,也回家睡觉。十宝的行踪,四羊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七颗心为何躲在家里不出门。为了掩人耳目,十宝假装回家睡觉,其实不久就走出家门,躲在五虎家的屋顶附近窥探。十宝从人定一直等到鸡叫头遍,实在熬不住,悄悄骂了一声,便想回家睡觉。突然看见五虎院子里有一个黑影在移动,看样子像五虎的爹,又有点像五虎。他揉揉困乏的眼皮,骂眼睛不争气。眼皮好像听懂了他的骂,眨几眨亮了。他定神仔细看着黑影,黑影走到萝卜窖边,揭开窖上的石盖,钻进了窖里。十宝心里不由一阵高兴,骂道:“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过了一会儿,黑影钻出窖,把窖盖盖好,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十宝看见黑影走到门口,以为黑影回家睡觉去了,心想这下五虎别想有活路了,等着看他在村人面前哭鼻子。他立刻离开屋顶,快速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黑影在五虎的门口停留片刻,便蹑手蹑脚溜到到厕所,随后翻墙而去。鸡叫二遍,五虎从睡梦中醒来。他悄悄打开门,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向院子的石槽走去。他站在石槽边,向四周暸望了好久,才弯下腰去。他直起腰,又向四周暸望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回到屋里。
  十宝和那个黑影的举动,还有五虎的举动,远处的一个黑影都看在眼里,此人是守候整整一夜的二老二。
  二老二回到家,兴奋得睡不着觉,认为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可仔细一想,又悲观丧气,因为他并没有看清楚五虎在做什么。如果自己和前面的两个黑影一样,只是一厢情愿,以为自己找到了秘密,那只能空欢喜一场。他忧心忡忡,昏然睡去,一觉醒来,日上三竿。他睡眼惺忪,急急忙忙去了一趟厕所,又想起昨夜的事。他正要走出院子,二财主叫住了他,说:“昨夜为什么回来那么晚?”
  二老二说:“我看到有几个人盯着五虎,看到五虎似乎在藏东西,所以回来晚。”
  二财主说:“你看真切了吗?”
  二老二说:“你想夜里黑黢黢的,能看真切吗?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二财主说:“那跟没有看见没有两样,为什么不凑近点看?”
  二老二说:“你说得轻巧,有人在那里盯着五虎,我能凑近看吗?”
  二财主说:“有几分把握?”
  二老二说:“七八分。”
  二财主说:“既然如此,那就把事情弄清楚,别冒冒失失闯祸。你想怎么办?”
  二老二说:“我想去一趟五虎家。”
  二财主说:“去了又能怎么样,你能在人家院子里看来看去吗?”
  二老二说:“我自有主意,你看这样做怎么样?”
  二老二凑在二财主的耳朵上低语一阵,二财主点头。
  二老二摇摇摆摆走进五虎家的院子,一进院子就喊:“谁在家?”
  一会儿,五虎的娘走出门,看见是二老二,说:“大清早来家,有事吗?”
  二老二说:“没什么事。五虎和他爹呢?”
  五虎娘说:“他们都上地去了。”
  二老二说:“我家的牲口多,石槽少,想买一口石槽。你家的石槽空着,卖不卖?”
  五虎娘说:“不卖。我家也有用得着的时候。再说这口石槽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卖,不然五虎爷爷在阴曹地府骂死我们。”
  二老二说:“这话有道理。虽说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不宝贵,毕竟是祖传的东西,的确不能随便卖。这口石槽在这里放了好多年,我看还能不能用。”
  二老二说着走近石槽,前后左右看起来。
  五虎娘说:“石头货,还能放坏吗?有什么好看头?你到别人家打听去吧。”
  二老二没管五虎娘的唠叨,围着石槽仔细看了一遍,说:“石槽可以用,你们卖了能换几个钱花,何苦空着?”
  五虎娘说:“我们是穷,可不指望这口石槽过日子。”
  二老二知趣,说:“我真想买,这才来看,不是来闲逛。”
  二老二走出五虎的院子,心里一阵窃喜。五虎娘心里极不高兴,认为财主瞧不起穷人。
  八只眼待在家里,盼着脚好,闲来无事,拄着枣木棍走进二财主的院子。二财主看见八只眼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知道他一定有事,慌忙迎进屋里。八只眼进屋,坐在炕楞上,气喘吁吁。
  二财主说:“脚好点了吗?”
  八只眼说:“还疼。”
  二财主说:“有新消息吗?”
  八只眼说:“说不上新,也说不上旧,还是我此前告诉你的消息。不过,你要紧盯五虎,你的宝贝极有可能在他的手里,到该下手的时候了。我等着领赏钱呢。呵呵。”
  二财主说:“你有多大的把握?”
  八只眼说:“八成。”
  二财主说:“既然你的把握如此大,我就动手了。赏钱不会少,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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