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诗歌】风水(15)
作品名称:风水 作者:不语 发布时间:2012-11-07 17:45:57 字数:3163
十五:
浅秋这几天去地摊上淘了几本风水的书,还有板有眼地看起来,其中一个章节谈到带走廊的楼房,特别是走廊建在房屋中间的,是要导致夫妻分居的,浅秋就研究起她家的房子,怎么看她家的走廊也把房子一分为二,看完后,她把那几本书狠狠地甩在地板上,骂开了自己,我他妈的怎么也相信风水了?难道风水要迫害我一辈子?
大斌来城里很快适应了,还交了一个滨河花园的朋友,一个比他矮点的男同学,一次家长会上,浅秋和这个男同学的爸爸认识了,接过名片一看是一家房地产的老板,此人仪表堂堂,人高马大的。可是大斌的学习成绩上不去,在家通常是全校第一名的他,成绩下滑到十几名,她的班主任是个女教师,就说大斌的家长撒谎,谎报孩子的学习成绩,还叫大斌把浅秋叫到学校,对浅秋好一顿教育,无非是家长是孩子的做人榜样,家长为了虚荣撒谎,以后孩子会照葫芦画瓢,后果很恶劣的。并且这个教师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浅秋打过学生,辞职不干了。教育了浅秋半个小时,这个班主任很鄙视地说,老师就是孩子的精神父母,打骂学生的就得送上断头台。浅秋很好笑这个班主任的狂妄自大,还像个法官似的说出送上断头台之语,浅秋就很敬佩这个班主任,还和她成了朋友,那种如胶不似漆的朋友。后来这个班主任和浅秋无话不说,她说她的老公是个军官,一年回家探亲一次,晚上的时光她很寂寞,她经常泡在聊天室,还认识了一个也说晚上很寂寞的男人,浅秋看着班主任,她想说很多话,比如:网上的男人不可信、网上的男人都是骗人的、网络就是个虚拟世界,聊聊天放松一下可以,千万别投入真感情等等,但是她看着班主任依然狂妄的眼睛,她一句话没说,她知道她说了也是白说。
浅秋找了个剪线毛的工作,剪一条裤子两毛钱,干了一天,她剪了六十条,挣了十二元钱,累得她腰酸背疼,和她一起干活的李嫂说,不要剪得那么细,差不多就行了,浅秋回答,干活怎么可以马虎呢,这些裤子是要出口的,李嫂摇摇头,一阵凉爽的风跑过,浅秋的脸上起了风痕。浅秋还把裤子捎回家剪,裤子的线毛飞的到处都是,她家的沙发上、花盘上、床上都是细细的绒毛,大斌说吃饭的碗里也是绒毛,克俭就说别去干这些力气活了,找个文雅点的工作干,浅秋就想骂人,什么叫文雅,文雅都是吃饱了饭才可以谈的话题。浅秋的肚子里像闷了一晚上的火炭,稍有风动,就有火苗窜起,来到城里,她变成一个装满炸药的瓶子,稍有星火,就要爆破了。
克俭瞒着浅秋用户口薄三户联保贷款二十万元,和朋友合资建起了小卷纸厂,厂址选在老家的一所闲院子里。他对浅秋说是朋友投资,他出市场,这些年来,他的客户也很多了,他会全部带过来,切出的小卷纸销路是不成问题的。他也振振有词,不出三年保证全部还清房贷,坚决不做房奴。浅秋就说,计划不如变化,什么事都不要夸下海口,钱这种东西最欺贫爱富,和国家的金融机构是一样的,那些欠银行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厂子在的时候,拆了东墙补西墙,厂子不在了,就赔银行一堆废铜烂铁,倒霉的还不是国家,个人的腰包还是鼓鼓的,哪个厂子宣布破产了,哪家就会换新的房子,买新的车子。克俭很不解地看着浅秋,他觉得浅秋失去工作的那天,神经就有点紊乱了。
日子像吃掉的糖葫芦,说没就没了。浅秋剪了三个月的线毛,她用过口算,也用过计算机,共收入828元,又是个“八”字,浅秋觉得很不吉利,正当她兴高采烈地去领工资时,这个服装厂就关门大吉了。男主人携带着厂里仅有的捌万元现金,携带着厂里最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私奔了,女主人一气之下,关门不干了,关于这个女主人的有关信息,浅秋一无所知,她日夜剪线毛的828元,也随风而逝。克俭一分钱也拿不到家了,厂子刚开业,没有收入。浅秋给克俭洗衣服的时候,就在克俭西服的小口袋里发现了72元的彩票,这个小口袋缝在内袋的下边,浅秋怎么一眼就发现了呢?克俭刚到家,浅秋就质问彩票的事情,克俭说就是玩玩,也是献爱心么。献爱心,你也给你的老婆孩子献献爱心,我没有工作,为了剪两毛钱一条的裤子,我烧糊过两锅饭,这几个月你没拿回家一分钱,都是我借对门扦子的钱,你知道借钱的滋味吗?他妈的,那是比乞讨还伤自尊的活。你知道克雯姐怎么说我们吗?你俩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觉得你俩买房子累,父母都是我照顾,吃的穿的用的喝的,克俭还伸手就问我要钱,你伸手要钱要到哪里去了,都要到你献的爱心里去了,一个男人有爱心好吗?一万个好,可是你得养活老婆孩子,你得孝敬你的父母。浅秋越说越气,就收不住舌头了。
要不是你非要辞职,要不是你要来城里买房子,要不是我急着还房贷,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作为一个母亲,你没有义务吗?我为什么要养活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养活自己,辛苦你是应该的。克俭被浅秋揭了老底,恼羞成怒。
刚刚起床,扦子就来敲门,今天她穿一件玫红吊带,黑色的外搭,楼道上的感应灯亮了的时候,扦子的整个身子罩在一片橘黄里,脸儿变成一块白绸子,像一个布施的天使,这是她的眼神这样告诉浅秋的。
浅秋姐,你家拾掇的真干净,你看你布置的卧室,温馨极了。扦子像个游客,围着浅秋的家转了一圈,最后,她在走廊中央静止,像一个紧急刹车的陀螺,浅秋毫无征兆地联系到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豆腐西施的嘴巴和圆规似的小腿。扦子一个转身打开浅秋家的冰箱并快速地关闭,浅浅一笑,看看你家的冰箱门好用不好用,我刚买的冰箱门就有点松了。浅秋家的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老娘给捎来的面饼和吃剩的花生油炖白菜。扦子的这个动作让浅秋愤怒,只是她没有表示出来,自从那场官司,老张的现场翻供,她就学会了忍韧。
姐姐。扦子省略了浅秋两个字。
不知谁从楼道上经过,橘黄色的光挤进了门里,屋子里传递着一种看似亲切的东西,浅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又扎了一下,被扎的快感缠绕着浅秋,好似一个崭新的世界给她打开一扇天窗,凉爽的风从天窗吹来,浅秋有点发怔。说实话,她对扦子的感觉很好,认识才几天,浅秋的所有困难几乎都是扦子帮助解决的。假打学生事件爆发后,浅秋就不愿意和任何人交往,包括她的姑姐克雯。可是,每月的房贷让她无法应付,她必须靠借钱才可以生存,每当她问克俭这月的房贷会还上吗?克俭会毫不犹疑地回答,没问题。到了还贷的日子,克俭就变成一个不出声的哑巴,他不说打也不说不打,浅秋看着克俭的脸像一个长了皱纹的柿子,她很鄙视地自己去借钱,她觉得借扦子的钱,扦子不会看不起她,她俩是邻居,扦子也没必要担心浅秋会逃之夭夭。
扦子,有事吧?浅秋从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了明净的天空和天空中游动的白云。
姐姐,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文化人,也是个善良的女人,我看你也没有工作,你也需要一份工作,我的身边也正有一份工作,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去做?扦子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盯着浅秋家的那盆吊兰,吊兰的叶子很绿,上面是一尘不染。
浅秋没有急着去问是什么工作,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是扦子给找的工作,就是去马路上打扫卫生,她也会答应。一个能在自己困难时借钱给自己的人,就是朋友,这种朋友是一生的朋友,可以共患难的。
我的姐姐得了偏瘫,已经两年了,姐夫有工作无法照顾,一直是请保姆照顾的,到现在也已经换了五个保姆,前一段时间从老家找了一个小姑娘,就因为姐夫和小姑娘说话多了点,姐姐就多付给这个姑娘半年的工资,把小姑娘辞退了。你家大斌住校,你也没有工作,我看你人好,又有文化,我姐夫也是个文化人,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非常希望你去帮着照顾我姐,当然这种工作是委屈你了。我姐夫还说,你不同于别的女人,你是到他家做“陪护”,扦子的姐夫把保姆说成陪护,浅秋觉得这个男人虚伪,保姆就是保姆,换个名字,保姆也还是保姆。
我和克俭商量一下,晚上给你答复。浅秋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平和,她并没有因为扦子给她一个昌师毕业的大学生找一个保姆的工作而感到受了侮辱,住在城里吃喝拉撒,都需要银子,她缺少的就是银子,她必须工作,看克俭目前厂子的状况,浅秋找工作是刻不容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