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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森渊搏命

作品名称:风华燃,烬成烟      作者:江无月明      发布时间:2023-12-21 08:24:35      字数:3346

  我望着巍峨大山,不住地搓手掌跺脚,“真的要现在上山吗?”
  墨染取出地图,细勘一番,指着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这是通往山顶的密道,今夜子时前必须到达无极密宗。”说完,头也不回上山。
  我在他身后紧跟,望着逶迤入岫的山道,脑中回想李弼的话,只觉寒意更甚。“师哥,咱们有朝一日会被冥王杀掉吗?”
  墨染诧异地瞥我,“为何这么说?”
  我如实相告:“李弼说我们都是冥王的棋子,最终也难逃卸磨杀驴的下场。”
  墨染沉默良久,忽然道:“他说的没错。”
  我心一紧,“那…那为何还要给他卖命?不如寻一去处,早日脱离也罢!”
  墨染脚步一顿,忽然背起手继续走,良久才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欲哭无泪,“可是我不想死…”
  墨染侧目深深望我一眼,语声沉肃,“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只要你我勤修本领,纵然他日遭难,拼死一搏也能活命。况且...”他又一顿,望天䀹目,眼光迷离萧索,“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绝不允许那些事发生。”
  气氛同这雪一样冷,同山一般沉。
  不知不觉天已黯下来。长路浩浩,雪夜寂寂。雪又添了一层,踩上去吱呀作响。我们半途稍歇,再启程,直到灰蒙蒙的月飘入头顶的乌云不见。山顶近在咫尺,随风隐隐飘下更漏三声。
  “子时是他们值守换岗的时刻,你跟着我,尽量别出声。”说完,他倏地施展轻功,掠向庄院。
  我跟着他自后墙翻入,落在一棵树上,借枝木作掩。探头一望,一队护院果然背对我们往外走。时机正好,我俩化作两只雪鹄,无声划过屋脊,落在隔壁院子。四下无人,静的只有雪花坠落声。居中只有一间屋,匾书“百里祠”。我们自窗翻入,轻手轻脚。
  祠堂内摆满牌位,居中主位书“曾祖百里䃪尊位”字样。两侧立有石碑,我粗略扫了一眼,写着“百里䃪,字石玄。夏州岩绿县人士,开宗祖师...”另一侧石碑曰:百里擎,字封天,无极密宗第三代掌门。子升,字东海,大统四年生…
  余下我也不想多看,墨染藏剑于神龛后,自下看去,没有丝毫马脚。依计划,我们算任务圆满,趁夜色,我们需火速下山逃离是非之地。
  无月无风,只有雪轻描淡写地坠落。我们掠出祠堂,准备按原路返回。谁料刚出院落,就觌一人孤立在院中。一身靛青衫,头戴素角巾,颇像个书生。只是他鼻梁横亘一道疤,吊眼疏眉,望之不祥。
  “今夜天寒,竟还有客到访,幸甚至哉…”
  不等书生说完,墨染的人已掠出。速度太快,杀意汹涌。我只来得及听到长剑斩练之声,破空惊风。拈指间,剑已迫近书生胸膛。然就在此时,天外掠来一道虹光,对准了墨染面门。他身形一顿,紧收剑势,凌空翩转,虹光贴肩擦过,“叮——”一声,一根赤羽弩箭钉入雪地。
  几乎同时我已看到那伫立墙头的红衣人:尖嘴猴腮,臼头深目,弓腰驼背,臂衔机驽,乍看犹如一只公鸡立在墙缘。他虎视眈眈瞪着我们,声尖如刀:“哪来的不要命的,敢擅闯无极密宗?!”
  刀疤书生已退至墙角,拢手向我们微笑。紧接着我就听到四周响起嘈杂人声,登时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墨染低喝:“杀了冉青玄,然后往南跑!”
  “那你呢?”
  “我先拖住朱雀,趁其余护法赶来之前,速战速决!”话音未落,他人已掠向墙头,一跃三丈,剑光万丈从天而降,一式飞龙在天劈向红衣人。
  我捏紧一把汗,觑向墙边看好戏的青衣书生,绝情剑顷刻掠出,当胸直刺。这一招迅雷不及掩耳,寻常人必然躲不过。谁料冉青玄侧手一翻,我一剑劈了个空。紧接着,四周涌来无数蓝衣护院,手持长棍,一拧一抽,棍变长刀,朝我纷至沓来。
  我挥剑格去乱刀,足尖轻点跃上房檐,心头焦急,人杀不成,就要这般跑吗?那墨染怎么办?只见墙缘上公鸡人已背朝地栽了下去,墨染觑我一眼,又觌墙角里的冉青玄,愤而掠下,一剑疾刺,势取书生项上人头!
  “师哥!”我喊不住他,情急之下重掠院中,迎战数十名护院,给他断后。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久站必竭,我已感支绌,拼尽全力格杀众敌。敌众我寡,终被乱刀所伤,伤在肩头、手臂,腹背也好几道口子,幸亏有软甲护体,我还活着。这时,庄院里火光冲天,四面哨起。我知道,增援很快就到。
  这时,墨染倏而一剑替我挡开围困,拉着我跃上屋脊,我回头望去,廊檐下赫然倒了一具靛青衣衫的尸身。
  “你杀了冉青玄?”
  墨染牵我疾奔,没有回答。我只当他默认。
  我们飞踏纵行,一路朝山下狂奔。
  转眼已掠至一片茂林,山势向下,夜雪三尺厚,踩上去咯吱作响。我卯足力气,足下生风,眼观四路,任风霜割面,断不敢停。忽听空气里传来一丝细微的异动,我下意识回头看,林深处竟涌来万点寒星。
  我忙顿身挥剑,剑花翻转,寒星四散,听声音,正是暗器。与此同时,墨染已近前,见状眉头一紧,冷觑那暗器来处。密林幽深,雾雪朦胧,却没有人。密林深处却响起一声哨子,响遏行云,直穿天际。我暗道不妙,墨染却将地图塞入我怀里,“你先走,不要回头!”话音未落,黑暗里又涌来千星万芒,墨染立刻迎上去,剑花无影,溃退暗器。离我最近的树干上钉入不少七角飞镖,林深处却依旧不见人。我收好地图,望着墨染坚毅背影,一股决然之意涌来,“我不走,我要陪着你!”说罢也上前,挥剑并肩而立。
  墨染刚要说些什么,我们的来路尽头倏然掠近一道虹影。我俩各分左右,虹影穿插而过,没入我们身后的树林,木叶沙沙一响,恢复寂静。与此同时,我已看到对面薄雾里站着的“公鸡人”。墨染目光一凛,扬剑朝那红衣人掠去,霎时剑风裂帛,碎雪断空。
  还不及上前帮忙,我身后树丛一动,万千寒星再度射来,我忙挥剑抵挡,肩头却一刺,什么物什扎在身上又落地,原来是那软猬甲救我一命。来不及看,我怒涌真气,使出毕生最快之剑,倾尽全力抵挡那流星般狂洒的暗器。一招云开雾散剑挟狂风,朝那偷袭贼席卷而去。我暗惊,难道我情急之下冲破难境,功力更上一层楼,竟生发隐隐的剑气?
  只见那股剑风掠入树林,绞碎枝叶,化作清风消失。我不禁暗慨,岂是那么容易?与此同时,林中簌簌一动,一道健影奔掠而出,一只拳头大的黑球朝我面门砸来!我侧身一闪,看清那是个末端系银索的流星锤。不及细想,那流星锤顺势横荡,又朝我当胸砸来。我一式铁板桥避其锋芒,同时觑紧机会,一个鹞子翻身荡剑扫掠,使得生剑光风霁月。这一剑看似明快爽飒,实则暗朝汹涌,机巧在后。
  那偷袭贼果真中计矮身闪避,而我足尖轻踏他未来得及收的流星锤,借力发难,一招暗香浮动削他咽喉。然而毕竟我不擅长下死手,出剑还是慢了三分。这厮骇然疾退,抽回流星锤,我也倒掠而出,负剑与他相峙。
  方看清,这厮不过五短身材,一身黄袄,腰缠豹皮,脑门油亮无须发,两耳戴环大如碗,面目粗鄙不堪,气貌惹人憎厌。
  他腰间皮囊空空,想是暗器尽数撒空,只得露面与我相杀。他一举流星锤,指我喝道:“哪里来的小毛贼,敢闯你白虎爷爷的地盘?!纳命来——”
  说时迟,流星锤又朝我面门弹射而来。我轻巧躲过,顺势一剑格开流星锤,却被那千钧之力震得猛退五步,堪堪稳身,那厮又欺至面前。谁料就在这时,身后袭近一阵风。我本能回身闪躲,却见墨染一剑纵身,直刺而去。好一招石破天惊!飞虹照雪光无痕,白龙入海影弥踪。身凌寒光辟五色,剑指日月破苍穹!但觌他身摧剑往,气贯兵锋,身即剑,剑即人,穿透重重雾霭假象,精绝一剑石破天惊!
  那白虎骇然失色,竟来不及躲闪,只得横索于胸前,准备硬接这一剑。
  “叮——”铮鸣贯耳,傲雪剑锋已抵在银索之上,墨染身姿却丝毫没有停顿。反是白虎跌忙后退,撞在一棵树上,登时只闻清脆一声,银索崩断,傲雪剑长驱直入,刺入血肉之躯。
  白虎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墨染,声音都已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话音未落,墨染倏飒抽剑,翩然回转,黑袍挡住喷溅的热血,徒留雪地上一行鲜红。
  我回头望去,由衷骇然,那朱雀已横尸在地,身上落了一层碎雪。
  墨染牵着我快步穿行,经方才一战,追兵愈近。四周火光冲天,映得我们无所遁形。于是我们挑了一条无人的小径,飞掠纵身,踩树冠而行。本门或许不善群鏊,轻功却最是高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不怕没柴…胡思乱想着,我忽感身后袭来一道风。劲如掣电,眨眼迫近。我回头便觌一团青影,青虹如巨蟒,当头劈落。骇然之下,我也忘了脚下浮空,一个鹞子翻身便落回树丛里。
  我整顿身形,见无人下来,头顶枝桠哗啦作响,刀剑铿锵,看来那人已和墨染交起了手。斗声一路远去,我亦紧跟。来到一处略稀疏的林地,墨染的身影飒然落地,沉声低喝,牵我疾奔,“是青龙,快走!”
  “什么青龙?”不等我多问,头顶忽然响彻一声长啸:“你爷爷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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