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海蓝连载.风水(10)
作品名称:风水 作者:不语 发布时间:2012-11-05 11:11:14 字数:3079
十: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浅秋还在写检查,写了多半天了,还是一张白纸,浅秋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主要自己没错,没得写。她又给克俭打电话,没等开口,克俭说不回家吃饭了,晚上要陪客户去镇里的路边店泻火。第一次听到“泻火”二字,是在克勤家帮着大嫂做饭,也是来了个东北客户,大嫂说这个客户每次来都带不同的女人,这次没带,说晚饭后去镇里的路边店泄泄火。
什么是泄火呀?浅秋好奇地问红锦大嫂。
就是找女人。大嫂手里跺着肉丸,恨不得跺这个客户几刀。这些臭男人,手里有几个钱就不知道怎么洋包好了,是我的老公,我就骟了他。大嫂狠狠地跺肉丸子,好像在跺男人的那个东西。
男人就这属性,如果男人没了这属性,这些泻火的地方就没业务做了。浅秋拨了一片洋葱,把它旋成一道漂亮的弧线,啪一下扔到搪瓷盆里。
又一次听到泻火,浅秋真要疯了。他妈的,做男人可真舒服,在家有老婆伺候着,出门有泻火的地儿,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男人有火,女人的肚子里只有水?客户泻火的时候,克俭在做什么呢?窗外的暴雨一直下着,越来越大。这个世界被雨结成一张网子,浅秋站在网子里,不知道怎么挣扎。
大斌在奶奶的屋子里睡,夜半了克俭还没有回来,棚顶上的老鼠又开始蠢蠢欲动,浅秋就竖起耳朵,认真地听。老鼠跑动的脚步很有规律,先是弹跳,大跳,再是弹跳、大跳,最后跑起来,浅秋就觉得老鼠跑步的声音很美,像洪越的萨克斯,低下来,高上去,高上去,低下来,原来什么动物都会制作音乐,一个人在孤寂的时候,噪音在自己的耳朵里也如此优美。新闻纸的棚顶上渍出一圈圈的老鼠尿,浅秋就看出不是老鼠的尿液,而是公老鼠的精液,这么隐私的东西公然曝光,家将不家了。
浅秋给克雯打电话,克雯说在烟台出差,匆匆挂了,她没有想别的,她根本不想想别的,光自己的事就够麻烦的了。
雨,还在下。浅秋侧过身子,又侧过身子,就是睡不着,她的眼睛里、脑子里、心里都是泻火的男人和在等着泻火男人的克俭。一次她去青州参加考试,走到昌邑附近,看到马路两边很多低矮的路边店,门口坐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涂脂抹粉的,大冷天的就穿薄薄的裙子,裙子里的东西隐隐露着,浅秋和同事就可怜这些女人,干什么活计也不容易,做个女人也真难,女人为了钱,往往连羞耻都忘了。这些女人的脸上除了麻木就是茫然,眼睛里也收着空洞,嘴巴里不停地嚼着零食。洪锦告诉他不能让克俭带着钱,男人钱多了,一是想赌,二就是想女人,克勤的口袋,红锦每天都翻动好几遍,她还趁着他醉酒,偷偷地掏他口袋里的人民币,她说有钱男人的口袋里有多少钱他自己也没数,老婆汉子也不能掏心,她自己的小金库金钱多多了,忽然红锦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就不言语了。对于掏男人的口袋,浅秋很不屑,结婚并不是把一个人的自由也结了,每个人也应该有点自主权和个人空间。她和克俭从不限制对方的金钱,各人花各人的,剩余的钱放在抽屉里,后来浅秋发现自己放进去多少还是多少,就不愿意了,克俭就说厂子里哪个领导的小舅子结婚,哪个客户的小姨子生孩子,还有同事的娘过生日等,浅秋冷笑一声,你真是先天下之乐而乐呀。
十二点多了吧,雨声里传来车声,车在雨里行走的声音像一块铁皮被割开一样,家中的黑狗发出哼哼的声音,它熟悉自己家的人,克俭刚走到西路上,黑狗就闻到了,扑到大门上用爪子抓几下,转回来扑到浅秋睡觉的窗台上,扑打几下,就趴到过档里,伸长舌头,大口地喘气。晴天的时候,它是趴到院子中央的。等克俭打伞跑进来,它用舌头舔着克俭的裤脚,还是哼哼。
浅秋没有开灯,别的日子克俭回来的再晚,她也要开灯的,因为她知道婆婆的睡眠不好,她不开灯,婆婆就会在她的屋子里喊她,浅秋开开灯,克俭回来了,婆婆很少指责克俭,好像他回来晚了是为了工作,浅秋就应该睁着眼睛等着,这点让浅秋很不理解。每次上床,浅秋都会洗把脸,刷刷牙才躺下,他也会给克俭打好一盆干净的水,还给他的牙刷上挤好牙膏,放好干净的毛巾。克俭回来也习惯一把就摸着浅秋准备好的毛巾和挤好牙膏的牙刷。今晚,浅秋没有做这些,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太下贱了,还有点自己作践自己。克俭意识到浅秋生气了,一进屋子就骂:“这些骚蹄子是挣钱挣疯了,我去送客户,又不是去泻火,竟然把我也拉进去,还要我......。”
让你什么?浅秋忽地坐起来。
小点声,姑奶奶,你想惊醒大斌和娘。克俭太了解浅秋了,和婆婆住一起,浅秋吵架都不敢大声,担心婆婆听到生气,担心大斌听到影响不好,担心公爹听到发怒。
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姑奶奶,你怎么陪人家去泻火,自己先上火了呢?难不成你的火没有泄干净?
你胡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
看到浅秋不依不饶了,克俭凑到浅秋的身边说,干那个的女人真不要脸,我看到他们拉我,就往外走,他们竟然拽住我的手,让我摸她们,我赶紧地说,家里有,家里有,就逃了出来。我是在朋友的牌点上打牌等这个客户的,八旗子弟真的能造,半个晚上才出来,东北男人就是不一般。克俭好像很佩服这个男人。说着,就要钻进浅秋的被窝。
干那个的女人下贱,我看去泻火的男人才叫下贱,别碰我。浅秋像见了一条菜花蛇,缩缩身子,她闻到克俭的身上一股浓粉的味道,她就干呕起来。克俭殷勤地要去倒水,浅秋大喝一声,克俭,你不要为我做什么,你动的东西我都不想动。克俭不解地看着她,嘴里嘟哝,好好的一个女人,结婚后怎么就变神经质了。
暴雨后的天空像用肥皂洗了,树木也像整了容,地面被雨水冲成硬硬的平面,几只鸟在白云的手掌下飞翔。房顶上的红瓦变清爽了,瓦缝里的灰垢挤在那里,再大的雨水也冲刷不去。街头上站满了人,雨天无法去地里干活,老百姓又不爱守在家里,街头巷尾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去处。
听说了吗?西岭那块坟地被四眼仔垒了围墙,他圈地了呢,他还要把整个年家的坟地都迁到这里。
不是平白就会迁进去的,要收费,一个平方三万。
四眼仔的眼里除了钱,就没别的东西了,就老年家本来人口就稀,他能挣到多少钱?
听说外姓的也可以买,就是比年家贵点,一个平方五万。
四眼仔还真把这块地当成宝了,三万五万的,这人活得起,却死不起呀!
他还要抢占董和尚的沙场,如果董和尚不转让给他,他就去环保局告他破坏生态平衡。
他告人家破坏生态平衡,他自己干就不是破坏生态平衡?董和尚开沙场挣了钱还知道资助失学的孩童,过年的时候,还给孤寡老人送米、送面,每年都交大队很大一部分钱,四眼仔转让了沙场,毛都不会拔一根,更不用说交大队了。
这时,刘墩正好拉鸡饲料经过这里,他下车来到大家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大家知道吗?四眼仔要在村里的大集中央盖自家的房子,他还要在我大哥刘大墩的厂子边建一家饭店,真是无法无天了。集市是老百姓交换物品的地方,他从中盖上一所房子,就破了村里的风水了。刘大墩的厂子边是要建幼儿园的,他要建饭店,不是破坏教育吗?说大了,是残害祖国的花朵。刘墩也看电视看多了,用词就从电视上照搬了,其实,他是担心刘大墩的兴隆饭店被抢了买卖。
四眼仔哪来那么多的钱?听说他有一个老大哥们,这个哥们认识很多当官的,钱都是那个老大的。
克雯从烟台出发回来,刑警像变了一个人,没有打过克雯一次。克雯的心里每天像揣了只兔子,每天她都偷偷地看刑警几眼,难道她和徐家同的事情刑警知道了,他在等待机会,把他们一举歼灭?
没和徐家同相处的时候,克雯不知道男女之间原来是如此的美妙,等刑警像台推土机似的翻耕她时,她把徐家同和刑警做了细微的比较,刑警是真霸道,徐家同也是真霸道,但是霸道和霸道也是有区别的,而且是天壤之别。刑警的霸道让女人畏如猛虎,徐家同的霸道让女人敬而不想远之。什么事情都怕比较,比较来比较去就比较出毛病了,原先刑警打她,克雯觉得是她的命,现在她想和命斗,是命斗过她,还是她斗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