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恋爱高手葛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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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暑假，又来了一个只补暑假的初三女生，葛小小。七月一放假，葛小小就来上课了。上午下午都有课，每科都补。春妮还以为是个勤奋好学的学生，急着想把成绩提上去。
　　结果春妮错了。葛小小妈妈只负责把女儿送过来上课，整个假期，妈妈从来没有过问女儿在机构的学习情况。这是春妮见过唯一没有过问孩子学习的家长。直到后来，春妮才醒悟过来，妈妈不过把机构当成幼儿园，女儿有个地方看管，有个去处，不使她操心就够了。
　　葛小小快一米七的个，身材匀称，非常丰满，皮肤微黑，长长的披肩发。一张红扑扑的脸显得老于世故，略微扑了些粉，嘴唇上涂着鲜艳的口红，娇艳欲滴。一双纤长的手，十个手指上都套着粉红的人工指甲，显得时髦而又俗气。如果不是事先告诉春妮这只是一个初三女生，乍一看，春妮肯定觉得这是一个二十左右刚刚工作的女孩。
　　葛小小总是穿着短到大腿根的牛仔短裤，上身套一件宽松的短袖T恤，刚好把牛仔短裤完全遮没。葛小小喜欢白色，她有几十件的各种图案的白色T恤，轮流着穿。葛小小总是抱着一杯奶茶进教室，课桌上摆着各样西式甜点。
　　葛小小总是随身带着一部苹果手机，屏幕却摔裂了。春妮问为什么不换部手机，屏幕裂了看着很费眼。葛小小神秘地笑了笑，她说她什么都可以换，唯独这部手机舍不得换，手机里面存了许多她心爱宝贝的东西，她舍不得。葛小小说，是她奶奶要她来上课的。奶奶哄着她，说她如果来上课，奶奶就给她两万块钱。于是她就答应了。葛小小说，她想拿这两万块钱买个好点的笔记本电脑。
　　葛小小上课一直喊头痛。让她做练习，她就拿着笔，呆呆地望着空中。一会头就垂下来，趴在练习本上了。春妮无法，想最低限度，把九年级上下册的古诗都学会背会了吧，那是九月份开学时开门考的必考篇目。
　　春妮讲解时，葛小小就把半边头发全部披散下来，遮住半边脸，不让春妮看。两只手一直玩弄着头发，编成各式的辫子，编完又解开，重新再编。让她读诗，她还勉强能接受。让她背诗，葛小小就一直叫“好累啊，头痛，想睡觉。”让她默写，记了上句就忘了下句，又要翻书，下句记住上句倒又全忘了。又得重头来，一节课，还背不了一首诗。
　　葛小小手机拿在手上，简直停不下来。上课前要先玩一会手机，春妮说，“玩5分钟。”5分钟不知不觉就变成10分钟，15分钟。春妮说，“要开始了，”葛小小头也不抬地，“最后一下，我回个消息就好。”又是5分钟，10分钟，15分钟过去了。
　　春妮不得已，只得拿小学生的法子来对待她，“不行，得这首诗会背会默写以后，才能拿手机。”才写了一句，葛小小又拿起手机来，“有人呼我了，我就看一下下。”更让春妮惊奇的是,葛小小的书包里竟然随时装着化妆包。她觉得实在无聊时，就拿出化妆包，取出小镜子照着，半边头发披散着挡住春妮视线，挑支最艳丽的口红，自顾自地涂起嘴唇来。
　　春妮心中感叹：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漫不经心，往往不把上课当回事。花多少钱她都毫不可惜。而工薪阶层的，又都节省出钱来，数着钱给孩子上课。又常常锱铢必较，每节课的课时，都不能浪费。人和人真是天壤之别啊。
　　熟识后，葛小小什么话都跟春妮说。葛小小说，她家开物流公司的，她爸有一百多辆货车，平时都住郊区。是奶奶先白手起家，最先开起来的。奶奶在外省有一家物流，她爸的公司是她们家最大的，伯伯在西边另开一家，成三足鼎立之势。可以互相照应互相扶持互相帮衬。奶奶五十多岁，还能自己开着大货车全国跑。奶奶暑假本来是来照顾她姐弟俩的，后来忙，又回外省去了。奶奶临走前，好说歹说，把葛小小弄机构上课了。
　　对于她的未来，葛小小毫不忧虑。葛小小拨弄着她的头发说，她父母当然是希望她能尽量考好。她要是能考上高中，她奶奶会奖励她五万块钱。要是考不上高中，也没关系。家里会花钱让她上个最好的中专。她觉得上中专挺好的。
　　葛小小很喜欢在春妮面前显摆。她觉得自己过的这种有钱人的生活，是很荣耀的事。她说，她爸经常请她跟弟弟吃饭，一餐饭都七八千以上，一盘龙虾都得一两千。都是全市最豪华最顶级的酒店。她叔叔也隔三岔五请她吃饭，打底也得四五千。她很喜欢拍照，什么东西都拍。她常常把她昨晚吃饭的菜肴一样一样地，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春妮看。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神情。确实，那些都是春妮从没见过的。
　　葛小小说，很讨厌她妈妈，每次只给她一百两百的零花钱，从不多给。她每次出去吃饭，还得找妈妈要打车的零钱。爸爸倒是很大方，几千几千地给，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又打在她银行卡上，她动不了。
　　葛小小渐渐说到她自己身上。或许，她难得找到一个成年人来倾听自己的内心世界。而春妮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永远耐心地听，从不发表评论，对任何事情都不加褒贬。葛小小说自己今年14岁，有4任男朋友，春妮着实吓了一大跳，却不做声色。
　　葛小小说妈妈要帮忙打理生意，跟爸爸住在郊区。郊区的房子很大，有自己的游泳池。一放假弟弟就住到郊区去了。她因为要上课，依旧还住在市区。市区一大套房子，就她和弟弟两人独自住。弟弟上小学。妈妈傍晚会回来给她们煮晚饭，煮完晚饭再回郊区。
　　葛小小说，她天天晚上都在网吧酒吧里，经常都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睡觉。沿江那一片的酒吧没有她不熟的。她的四任男友都是在酒吧认识的。葛小小说，酒吧里一个快四十的男人想泡她，说他自己是香港富商。葛小小说着“嗤”了一声，钱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那么个老男人呢。葛小小把酒泼到四十岁男人的脸上，叫他滚。
　　葛小小边说边打开手机，把她四任男友的照片都翻给春妮看。都是十几岁的高个男孩，烫着头发，叼着烟，很像社会青年。第一任男友是葛小小最不舍的，后来因为看上葛小小的干妹妹，而跟她分手。葛小小说着竖起了中指。她说她在手臂上刺绣了第一任男友的名字。说着，葛小小小心地卷起右边短袖，露出两个青色的字给春妮看。春妮看到“志华”两个字。
　　葛小小得意地说，妈妈知道她身上刺有两个字。妈妈特意在葛小小洗澡的时候，把她全身翻看了个遍，就是没找到那个名字刻在哪。葛小小示范地把头往右倾，长长的头发把右手臂完全遮没了。妈妈一直试图劝说葛小小把那两个字洗掉。奶奶也想让葛小小剪掉粉红的人工指甲。葛小小说，她跟现任男友的感情蒸蒸日上，她也有一点动心想去洗掉名字。第一任男友算不得什么。
　　葛小小说，有次跟妈妈吵架吵得厉害，她离家出走了。妈妈到哪都找不到人。葛小小出走后，关了手机，在江边的酒吧到处晃荡。后来打开手机，发现手机上一分钱没有。没有钱，葛小小就一筹莫展。这时妈妈打电话过来，她只好乖乖回家，跟妈妈和好了。向男朋友求救？毛的用处都没有。男友从来不给她钱花，还一直花她的钱。从来都是葛小小请男友喝饮料，吃饭什么的。有次男友用她的钱，把店里所有的饮料都买了一遍，请葛小小。一种饮料一杯，结果四只手都拿不过来，男友就笑着一杯一杯地往地上倒，全倒光了。把葛小小笑瘫了。
　　现任男友常常晚上骑电动车来她家。葛小小喜欢男友骑着电驴带她飙车，沿着江边一路狂飙，江风吹着她的长发向后飘，好爽。没钱时，她和男友经常在家煮东西吃。葛小小家里有三台大冰箱，靠墙并排摆着。三台冰箱都装得满满当当的。鸡腿、牛排之类的冰冻食品，还有各种饼干、速食面、糕点、面包，什么都有。饮料品种也很齐全，饮料都是一箱一箱码在地上。妈妈只要一发现冰箱空了，就马上补齐。男友很喜欢煮，而葛小小喜欢吃煮好现成的。
　　葛小小摸着自己的光光的大腿，那腿上布满细细的绒毛。葛小小不满地说，“男友嫌我的大腿太胖了，我想去抽脂。”那双腿匀称光滑，挺美的。但春妮相信葛小小哪天心血来潮，真的会去抽腿上的脂肪。
　　葛小小翻着手机上现任男友的照片，一张一张指给春妮看。有飙车的，有吐烟圈的，有喝啤酒的，有搞怪的……一张后脑勺的特写，把春妮吓了一大跳。那是男友后脑勺下露出的一圈脖颈，布了两三排嘴唇的深深的印痕。那不是口红的痕迹，那是下死劲亲吻时在皮肤上留下的暗红带紫的瘀癍。脖子后背上全都是嘴唇的瘀癍。春妮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这爱情也太疯狂太热烈了太暴虐了吧，还是这小妮子学过什么内功，运用什么特技，才能达到这效果。葛小小有些落寞地说，男友这段时间去外地旅游了，她一个人好无聊啊。
　　几天后，葛小小来上课时，春妮发现她左边脸上也印了一个暗红带紫的嘴唇的瘀癍。葛小小特意用长发遮住左边脸，但春妮还是看到了。春妮想，葛小小昨天上午还没有瘀癍，她男友应该昨晚回来了吧。果然，一坐下，葛小小就喜气洋洋地说，她男友回来了。昨天他们飙了一夜的车。从江边飙到山上，又从山上飙到江边。
　　一天，一个高个白皙的男孩送葛小小进教室，葛小小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卡给男孩，男孩就走了。葛小小努了努嘴，跟春妮说，我男朋友。我把蛋糕店的卡给他，他买杯咖啡，坐店里等我。一下课，我们就要出去吃饭。我妈不给我钱，但是蛋糕店的、超市的、商场大卖场的卡，她都会给我。卡里的钱一用完，我妈又充上。
　　忽然，葛小小很生气地提到一件事。她说，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女生，九月就升学到她们学校的初一新生，想攀葛小小的关系。初一新生到处招摇吹嘘，显摆她跟葛小小的关系，自诩是葛小小的铁杆姐们，吹嘘说葛小小会保护她，还到处挖葛小小的朋友。葛小小很不屑地说，这小学生，翅膀上的毛还没长硬，就想出来混社会。混又没我混得好，还处处跟我比，跟我打擂台，想盖过我的风头。对这初一新生，葛小小显得很鄙夷，同时又很生气。
　　葛小小决定给初一新生点厉害瞧瞧。葛小小召集了一大群人，同时男友那边也汇集了一队人马过来。在一个偏僻角落，她们把初一新生团团围住。葛小小对初一新生破口大骂，数落了她的种种不是和罪状。葛小小逼初一新生对她下跪，给她磕头认罪，还要保证不再碰她的朋友，不再招惹她。听到这，春妮想到了“校园凌霸”这个词。
　　最后，初一新生报警了。警察来了，所有人一哄而散，只剩葛小小一人。葛小小被校方通报，警告处分。班主任让葛小小写了深刻的自我检讨书，暑假还要定期跟班主任汇报情况。葛小小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明天还要回学校找班主任，烦死了。”
　　春妮这才明白，为什么葛小小一放暑假，就放到机构来上课，为什么妈妈对葛小小的学习从不过问。葛小小已经有警方不良记录，成为学校的重点监管对象。葛小小只要有个地方安静地呆着，不惹事生非，平安渡过暑假，家里就阿弥陀佛，万事大吉了。
　　葛小小忽然又高兴起来，原来她在手机上翻到她表哥的结婚照片。葛小小骄傲地说，“我表哥的婚礼，非常豪华。光光宴席上的灯光效果的设计就花了90万。相当漂亮。现在我表哥婚礼拍摄的视频，成了这家酒店主打的广告、名片和招牌。百度上就可以搜得到。”葛小小在手机上为春妮演示，果然在百度上搜到了。葛小小一一打开了，给春妮观看。
　　葛小小一边播放，一边眉飞色舞地述说，“男方的见面礼是3千万的支票。支票由司仪展示给所有来宾观看。聘金是两套房子，其中一套800平米的别墅。另加一万克白银，一万克黄金。”这些都由司仪一一念出，黄金白银也一一展示出来。
　　葛小小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酒席上喝的全是2003年的茅台，随便喝，当白开水喝。兑白酒的矿泉水全是国外进口的，阿尔卑斯雪山上的矿泉水。所有来宾一律不收礼金，而给每个来宾的回礼是，每人一张周大福1.314克的金箔。”
　　视频转到灯光效果。酒店天花板、墙壁、地板全布置成蓝色灯光。从上到下，蓝色从浅到深，层层叠加，有如波浪，一浪一浪地向前轻涌着，轻轻地拥围在座的每个人。有如梦幻，就像蓝色海洋温柔地包围每一人，用它柔和的浪轻轻地拍打着。又像摇篮曲，拍人入梦。简直太美了，形容不出来的美。优雅、高贵、美丽、浪漫。
　　在另一个角落，钢琴家奏着悠扬动听的钢琴曲。在淡蓝的帷幕下，舞蹈家跳着优美的舞蹈。边上，二三十个身着白色旗袍的礼仪小姐，由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领队，在一旁款款地迎接宾客。
　　葛小小又把视频转到新娘新郎身上。新娘穿着传统的红色旗袍，脖子上挂着十几条金晃晃的金项链，两只手臂上吊着三四十只沉甸甸的金手镯，正毕恭毕敬地给公公婆婆敬酒。敬完酒，婆婆又抱着个红色编织袋装的满满一袋子现钞。都是一沓一沓的百元大钞，一百万，现场点给新娘。
　　这真是令春妮大开眼界。一边是蓝色灯光，那么高雅那么浪漫的气氛。应该演奏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跳芭蕾舞《天鹅湖》，所有观众只要静静地坐着观赏就好了。可另一边呢，显富摆阔的暴发户心态一览无遗。庸俗的铜臭味充斥着酒席的每一个毛孔。这多么不协调，又多么的滑稽怪诞呵。像不像卓别林演出的一出幽默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