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改头换面

　　高书记培养过好多年的接班人，甚至他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来抓。杨凯是棵好苗子，他也拿他当接班人培养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杨凯的好冲动，高书记把这个毛病看作是当干部的大忌。
　　夏晓刚也被当接班人培养过，可夏晓刚有点倔，听不得不同意见，爱一条道跑到黑，个人主观意识太强。
　　王长青能说能写也能干，但表面文章做的多，总是说与干有距离。
　　左一个右一个的培养接班人，选来选去发现不是有这样毛病就是有那样的缺点，培养的时间越长，发现的毛病越多，越不如意。说来说去就一个原因，他对张庄村大队奉献的太多了，让他额外的珍惜。现在迫在眉睫，不落实不行了！在他看来，唯有老实厚道，踏踏实实干工作，对他忠心耿耿，不搞背后一套当面一套，按他意思办事，不走样的人，才让他放心。所以，他推荐了一个叫范忠实的人来接自己的班。
　　实际上范忠实是他发现最晚的一个接班人，当一个一个的接班人目标让他失望而被推翻以后，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他才把目标落实到范忠实身上。
　　这也是范忠实捡了个便宜，因为高书记要寿终正寝了，这也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要不然真不知道，还会有几个培养出来接班人，半途而废呢！
　　还有一个实际问题就是，其实接班人也不好当。当某一个人被锁定为接班人的时候，他就要成为一个被“围攻”的对象。巴结他的人，陷害他的人都要一哄而上，有要取而代之的，有要从他身上获利的。想获利的人往往用的都是软刀子，想取而代之的往往挖的是坑，放的是暗箭。一个接班人还没等接班呢，就被那些明枪暗箭打得遍体鳞伤，污泥浊水整成一身的污垢。别说接书记的班呀！活着都让你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这让人不得不回忆起了中国历史上的奇闻怪事。具传说，也不知是哪个朝代，有位皇上立了好几个皇太子不是夭折，就是因犯下逆天大罪而被废，让老皇上心里犯疑。后来发现是后宫的嫔妃和前朝的大臣们，为了争权夺势拉帮结派互相勾结来陷害太子。
　　老皇上一看事态不好，为了保护太子不受陷害，故意让他犯点错，把他送进监狱里“抚养”到登基。这个秘密只有老皇上一个人知道，一直到驾崩，在临死时，他只是与小皇上说了，没告诉其他任何人。老皇上知道宫廷险恶，世事难料，连小皇上亲生母亲都不告诉。看亲生儿子进了监狱，小皇上的亲妈，一股急火得了重病，不长时间就一命归天了。
　　
　　让自己接高书记的班，这是范忠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范忠实很有自知之明，他认为，在他这拨人里，有能说会道的，有精明强干的，有城府极深的，还有老奸巨猾的。就连支部里那个女的都比自己强百套。这些人都在窥视着一把手的宝座，可范忠实没有，甚至连一点当一把手的想法都没曾有过。
　　在范忠实看来，自己当官纯属偶然，在生产队里自己出身好，也肯干，作风比较正派。由于自己身大力不亏，队长分配什么重活，范忠实从不讲价。有的小青年，嫌生产队里活累，假装积极，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想方设法的要脱离生产第一线。
　　范忠实没有，因他不怕苦不怕累，任劳任怨。可赵本山唱的那句歌词：“有心采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排。”象征了范忠实的命运。从来都没想当官的范忠实，可还很走官运，一下子就被选当了生产队长，大队党支部委员。
　　当了一年多的生产队长以后，正当支部里的那几个人，为了争当高书记的接班人，暗地里拉帮结派，不择手段的互相倾轧、互相排挤的时候，公社的领导把范忠实找去谈话：“高书记因身体不好要卸任了，经过老书记的推荐，公社党委研究，又争求了区里领导的同意，张庄村一把手的重担落到了你的肩上。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希望！好好干。”
　　一头雾水，又不知所措的范忠实，对多少人想接却接不着，自己从来不想，也不敢去想的一把手宝座，不知是铅球还是馅饼，却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范忠实愣住了，甚至有些懵，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我能行吗？这么重的担子我怕挑不动啊！不行——不不——不行，你们还是找别人干吧!他们谁都比我强。”
　　“没事，没事，你一定行，遇到什么困难还有我们呢！再说了，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你得听从组织安排呀！”公社领导满怀信心地说。
　　当让范忠实上任那天，上级领导来了好几个，公社领导对全党支部的人说：“范忠实是村里的好青年，是支部的好党员，现在让他做村里一把手的工作，希望大家都支持。”
　　
　　在没公布范忠实做一把手之前，上级领导先与村长赵德金谈话：“范忠实年轻，又没有工作经验，您是老干部了，要把年轻人扶上马，再送一程。做好传帮带的工作，这是老干部的责任，我们相信您，一定会把他带好的。”
　　性格耿直，工作任劳任怨，就是有点炮仗脾气的村长，与原党支部高书记在一起干了多少年的工作，多年的磨合，多年的相处，曾有过面红耳赤，也同甘共苦过。让两个人的感情深厚，配合的默契，是原党支部高书记的得力助手。他向上级领导保证：“请领导放心，我会尽一切努力做好传帮带工作的”
　　一天，穿一套崭新西装，拎着一个崭新皮包的龚某从外面回来，还买回来一包子东西。一边走还一边哼着跑调的小曲。这种反常的现象，对当了十多年业务员的龚某来说，还真是第一次。
　　正要去大门口柴火垛拽柴火做饭的老婆吵吵，与他走个顶头碰，却没认出是他，这让他很是得意。故意逗老婆说：“怎么的？连自己老公都不认识了吧？晚上可不要钻错被窝呀！”
　　他老婆吵吵猛一抬头，一看是他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后，吃惊地说：“哎呀！你这是抽哪股子风啊？怎么整成这个样子呢？我还寻思是过道的呢！”
　　说完，他老婆又往他跟前走了一步，上下左右，前胸后背仔仔细细的再打量了龚某一番后说：“这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吧？这回怎么舍得出血了呢？以前我张罗给你买套新衣服，你都不让，连你侄儿结婚你都没买新衣服，今天自己弄套新衣服不算，还舍得买这么一大包东西回家，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呀？”
　　他老婆没去抱柴火，而是把龚某手里的东西要过来，先走进屋打开包子，看净买的是什么东西。
　　进屋后，她打开包，一边往出拿东西，一边往孩子身上比划。当看到还有她的一套衣服时，她生气了。只见她怒目圆睁的又放开了大嗓门：“我说你往后不想过日子了？不娶媳妇不聘姑娘的买什么新衣服啊？我总围着锅台转，尽跟猪鸡鸭狗打交道，什么好衣服能穿出好样来？”
　　说完，她走到龚某身旁掀开龚某的新衣服问：“你把旧衣服放哪里了？还有旧兜子呢？都扔哪里了？这包里怎么没有呢？”
　　龚某：“都让我撇了，那样的衣服我穿够了，下辈子也不想再穿了，再也不想看见它们了。”
　　他老婆：“你真是个败家子，撇了干什么呀？你不喜欢，我干活还能穿呢，那个旧兜子，我出门还能拎呢。告诉我，你撇哪去了，快给我找回来。”
　　龚某：“行了，别吵吵了，让我扔到市里的垃圾桶里了，早就让人捡走了，还找什么找？快去抱柴火做饭吧，我的老肠老肚都在打架呢！”
　　他老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就忙着做饭抱柴火去了！一边走一边嘟囔着骂他败家子。
　　从高书记去世以后，龚某象变了一个人一样，腰板直了，眉毛头上的两个嘎达也舒展开了。脸上有肉了，气色也好了！当压在自己头上这块多年的大石头被阎王爷带走以后，把谁都没放在眼里，其他都看作是小字辈的龚某，就开始要施展自己的能量了！他要用这个能量干什么？他跟谁都不能说，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永远都不能说。这个不能说，也是他恨高书记的真正原因。
　　但他不是愚昧之人，这个原因他还怨不得谁，在他看来这是天意。是老天爷在他上边安排了一个即让他怨恨，又不得不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这个人就是高书记。
　　在他看来，高书记即能藏龙卧虎，还会驾驭群雄。他把高书记看作是一条龙，他自己就是一只虎，虎在龙跟前就得卧着，这是天经地义。
　　高书记是真正的帅才，他把村子里有真才实学，有能力的人都利用起来了！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在他看来，无论干什么工作，能利用人，会利用有真才实学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高书记就是真正的高人。
　　但，在龚某看来，也是高书记挡了他的路，因为他也想在张庄村一手遮天，但他承认，当共产党的干部，自己不如高书记。他不能像高书记那样克己奉公，全心为民，别说他没有那个能力和意志，就是有那个能力和意志，他也不想像高书记那样去施展，更不想象高书记那样去过苦行生似的生活。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至于什么伟大的理想，崇高的奋斗目标；除了象高书记那样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的极个别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是用来遮羞的布，套现的工具，武装自己的门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才是人生的至理名言！
　　他想占山为王，但他不想一呼百应。龚某要向张庄村最高权力进军，他要大权独揽，但他又不想抛头露面。他认可做一个不显山不露水非常不起眼的人，也不愿意把自己赤身裸体，明晃晃的摆在大庭广众面前，七嘴八舌的让人评头论足，穿筋透骨的让人刨析来刨析去。
　　他最爱看的文艺节目是说双簧，他最欣赏的表演者，是藏在后边那个说的。在他看来，虽然前边那个表演者张牙五爪，耀武扬威，但表达的全是藏在后边，蹲着的那个人的意思。在他看来，前边的都是小丑，能躲在后边施展才能的人才是实力派。
　　实际上，无论是高层还是底层，无论任何单位与部门，凡是权力机构，要有像龚某想的那样，那是非常可怕的。因为真正的掌权者躲在幕后，名义上的掌权者被利用，造成在其位不能谋其政。而背后的掌权者不在其位，却能大权独揽，大行其道。这样就会造成幕后掌权者，无所顾忌的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因为，捅多大娄子，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使出什么缺八辈子损德的怪术阴招，他都可以一点责任不用担、一点麻烦都没有、一点臭名都不留。哪怕他踹了人家寡妇家的门，挖了绝户家的坟，就是布下天罗地网、找遍天涯海角、也不会想到他的头上。
　　实际上，龚某想做的是，一个现代版的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他比曹操还要厉害，曹操虽然挟了天子，但曹操自己也光明正大，负责任的走上前台。让天下人都知道，政由己出，事就是我曹操干的。天子，既然我挟了你，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那。东征西杀、号令三军、统一中原、治国安邦、冲锋陷阵，辛苦操劳，拼死拼活争天下，都是我曹操的事。事办好了、坏了，天下人怨了、恨了，历史上是名垂千古，还是骂名远扬，哪怕遗臭万年呢，都由我曹操自己担着。
　　再说了，曹操挟天子走上前台，是为了施展自己安邦定国，治理天下的才能和报复。三国时，正因为有曹操挟了天子，才让那段历史波澜壮阔、熠熠生辉！
　　而龚某想做的曹操，是想永远的躲在幕后，让皇帝当他的档箭牌和替他藏污纳垢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