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哎，你们回来啦。”
　　居琪跟温文雅刚一打开寝室大门就见蔡淼淼一伙人整整齐齐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笑意，只是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怎么看都让人感到心里发渗。
　　居琪和温文雅看了眼彼此，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估计是下午的事情还是被她们发现了。毕竟闹得还挺大的，六人住同一个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当不成朋友也会彼此熟悉。
　　他们四人回来的时候专门挑不会有人在的小路，到底是晚上了，倘若女生们在街上出去乱走多少还是不太安全的，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孙泽和刘渝是铁了心要把她们送到宿舍楼底下才能放心。但他们同样也害怕一不小心就陷入舆论里，这一路走来心惊胆战，比特工还特工的感觉。
　　温文雅看着她们满是友善的表情，尴尬地笑道：“啊，对。今天跟我男朋友和他的朋友出去玩了一下。”
　　不用多想，这四个人就是来找她们算账的。
　　“哟，就玩了一下呀。我看你们玩的挺爽的，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赵琴眼里的讽刺恨不得把她们刺穿，满眼的审问仿佛对方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一下子弄得温文雅不高兴，原本只是礼貌的表情一瞬间消失得干净，眼神中的怒意恨不得把所有人烧尽。
　　不是，她们跟谁玩跟这一帮子家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己的爹妈，管的那么宽！
　　居琪总归而言算得上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到温文雅心情的变化，急忙道：“哦，是因为最近大家复习压力太大，她男朋友就提议一起出去放松一下。这不是回来了吗，也没错过查寝的时间。”
　　这话听起来让那四人多少觉得合情合理，彼此相互地看了一眼。
　　利嶱挑了挑眉，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们今天去哪玩了？好玩吗？”
　　居琪回道：“额，密室逃脱，挺好玩的。”
　　随后王思雯问道：“跟谁一起？名字叫什么？别告诉我你们一起出去玩，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温文雅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不是，她们跟谁出去玩跟她们有什么关系！现在时不时地问上一句，究竟是真的好奇，还是觉得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在温文雅几乎不能忍无可忍，恨不得在下一秒就直接对那四人破口大骂的时候，居琪立马回道：“和温文雅的男朋友还有她男朋友的朋友！我们去趟洗手间！”
　　说着就把几乎要爆炸的温文雅拉出了门外。“啪”地一声关上寝室大门。
　　坐在寝室的四人面面相觑。
　　蔡淼淼听着门“嘭”地一声被关掉的声音，一双明亮的眼睛瞬间被泪水填满。她忍不住轻声哽咽道：“她们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不愿意和我们分享今天她们做了什么事情？”
　　赵琴一听蔡淼淼如此委屈且带有哭腔的声音，立马反驳道：“怎么可能，你多乖呀。要有问题也是她们的问题。咱们也是好心，问问她们今天过得怎样，好不好玩，顺便想问一下她们究竟认不认识习奕。是她们两个不知好歹不好好回答问题，跟咱有什么关系。”
　　利嶱闻声附和道：“就是！淼淼，你人就是太好了，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的身上。这事情跟你没有半点的关系，是她们自己的问题。”
　　蔡淼淼听着众人的安慰吸了吸鼻子，问道：“真的吗？”
　　“真的。”
　　“对呀。”
　　周边人的附和让蔡淼淼的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很快又变成了委屈脸：“可是，我还是希望她们能喜欢我。”
　　赵琴一下子就发怒了，道：“淼淼，你人就是太好了。我跟你说哈，婊子就是婊子，婊子就喜欢跟婊子做朋友。咱们不是婊子，当然不能和婊子同路了。”
　　王思雯听到这默默地点头赞同：“淼淼，我跟你讲做错事情的人永远不会觉得是自己是做错了事情的。她们讨人厌是她们自己的事情，这跟你半毛线关系也没有。她们不喜欢你那你就不喜欢她们，反正我们这么多人呢，她们有那个本事来欺负你吗。她们以为这个世界是围绕着她们自己转，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有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需要把自己的日子给过好就足够了，管别人做什么呢。”
　　“就是。”
　　听到这，蔡淼淼的心情终于变好了些。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万般感激地望着自己的好友道：“真的太谢谢你们站在我这边了。要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好。”
　　赵琴那与生俱来的正义感瞬间爆发，搂住蔡淼淼的肩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淼淼我跟你讲，你人就是很好。她们不喜欢你那是她们没长眼，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将来有什么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讲，我一定罩着你。”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听到赵琴如此的发言，利嶱和王思雯也是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及立场，把蔡淼淼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一边哭泣一边感谢她们对自己的付出。
　　温文雅几乎是被居琪强制性拉进卫生间里的，为了防止温文雅挣脱开来，她进来的同时把卫生间的大门直接关上。
　　居琪死死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恨不得冲进寝室跟那四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温文雅，生怕她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什么让她将来后悔的事情。
　　温文雅大口喘着粗气，气得眼泪狂飙。
　　她一边哭一边咬着牙道：“居琪，你听听她们说的是人话吗。咱们跟谁玩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再有我有男朋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们是什么身份来管我呀。我爸妈都没说什么，她们凭什么在那里滋啦乱叫！”
　　居琪也不知道该如何该说什么，该如何安慰能让温文雅的心情变得好点，只能不断地道：“这个跟你没有关系。你想跟谁玩想跟谁做朋友都是你自己的自由，没有关系的。没必要把她们的话听进耳朵里。这时候认真的人就输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委屈。”温文雅撇着嘴巴，摸了一把眼泪，失声痛哭起来。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居琪叹着气，陪在温文雅的身侧。她也懂，毕竟遇到这样的状况还能觉得不委屈的人，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呢。
　　居琪抱住哭泣的温文雅，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她小的时候哭她姥姥这么对待她的样子。在居琪眼中也觉得这一次她们是真的过分了。
　　她透过窗户，望向窗外的黑夜，耳边则不断传来温文雅哭泣且咒骂的声音，思绪拉到了很久以前。
　　依旧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孩没人愿意抚养就把她送到乡下的外婆家。那时候的她因为长时间的辱骂，活得十分胆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恼外婆。毕竟那时候才仅仅四岁的她就连最基本的自我独立和自我存活都做不到，只能那么一天到晚地看着别人的脸色活着。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捡柴火、做早餐，生怕外婆会跟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废物一样的扔掉。
　　每次做完早餐，她就会像和跟自己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时候那样端着自己的饭碗蹲在地上不断地用手里的勺子往嘴里扒饭。在她和爸爸妈妈生活的环境里，她从来不被允许跟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因为她是女生不是个男生。她就注定要像个罪人一样地活着，也注定要像个罪人一样背负着自己的罪恶。
　　依旧记得当外婆第一次见到她蹲在地上不断往嘴里扒饭的模样，一种震惊和难以压制的痛苦让一个本来在农田里工作身体健康的妇人看起来瞬间苍老不少。外婆叫她坐到桌子上吃饭，可是她不敢。从小到大只要她往桌子那一坐就会遭受到来自爸爸妈妈的一顿毒打，说她是个女孩子，没有资格用桌子吃饭。她已经被打怕了。外婆为了让她学会坐到桌子上吃饭，好话说尽强硬的手段也用尽了，只是她自己也是个倔脾气，总觉得外婆让她坐在桌子上吃饭是为了找个理由打她，为此每一次的吃饭都闹得鸡飞狗跳的，连后院里的鸡都惊了。她每次哭的声音就跟杀猪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区别，一样的惊天动地。
　　或许是到后来，可能外婆也认了。当她再一次端着饭碗蹲在地上吃的时候，外婆没再强迫她也没再呵斥她，而是选择跟她一样蹲在地上吃饭。而那个时候的她看着外婆跟自己一样蹲在地方吃饭，那个本就驼的后背因为蹲下的动作变得更加弯曲。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都是蹲在地上吃的饭，平日里用的餐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堆积一层尘土，却也没有人想过要去把它擦干净。
　　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好像是第一次发现外婆的腿有问题的时候吧。
　　长时间的下蹲让本来就不是很利索的腿在站起来的瞬间一下子直接坐在地板上，哎哟了半天也站不起身子。那是居琪第一次把没吃完的饭碗下意识地扔了出去一把搂住坐在地上的外婆，也是第一次觉得很对不起外婆，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坐在桌子上吃饭。
　　那天，小小的她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把那张桌子从头到脚擦拭的干干净净，同样把两张小椅子从头到脚地用抹布抹干净。同样也是从那天开始，每天她和外婆都是在那张桌子上吃饭，没有一天不是如此，没有一顿不是这般。直到外婆去世，她不得不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为止。
　　那时候的她已经上了初中，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交际也有所认知。或许小时候对于他们的恐惧实在太大，几乎刻入灵魂之中，导致在她看到爸爸妈妈过来接自己的时候不光没有丝毫的喜悦感，反而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大概是到头了。也是从那天起她每天都在观看爸爸家暴妈妈的场景，为了能让那个男人的心情好点，她憋口气，做好家里的家务。一到开学的时间就立马回到学校，生怕自己的命搭在那个人的手里。
　　也正因此，每当自己受委屈的时候，居琪总会凝望着天空，或许也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自己的外婆有在自己的身旁待着的感觉，才会有一种自己不再孤单的感觉。
　　当她们回去的时候那四个人早已经做自己的事情，理都没理一下。这也让居琪不禁松了口气，对于她们而言彼此之间的不相处或许算得上是最好的选择。
　　温文雅心中固然恼火却也清楚跟她们理论不过是浪费自己时间而已。毕竟如果这四个人愿意静下心跟她们一起心平气和地聊上几句，她们现在的关系也不至于会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居琪拍了拍温文雅，轻声道：“睡觉吧。”
　　温文雅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迈起步伐回到自己的床上。“啪”地一声，灯关了，室内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