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上个时期，六十年代末。中原地区，受大气候影响，收成都不景气，旺财与爹娘没有躲过这一劫，一年到头，只有靠余粮度日。
　　旺财爹娘都是受苦人，不识字，指望儿子能有出息。儿子从小喜欢看书，书是他最好的伙伴，即使再不景气的日子，还是有书看、有书读，哪怕饿着肚子，他也离不开书。
　　“爹，俺这就去队里交账，交了账，能领一份棉花；回来让娘织了布，给娃做件衣服，给二哥拿过去，听说二嫂马上生了。”旺财与坐在院里的爹说。
　　二哥家里，二嫂正在生产。
　　文淑“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脸上流下来，她忍者疼痛，大喘着气，跟儿子说：“不行了，妈已经不能走了，你去医院喊人吧！”明明看母亲确实已经不方便行动了，他知道母亲说的去医院，是不远处有个保健站小医院。一说到那个医院，明明就想起几年前弟弟被那个小医院误诊，导致年幼的弟弟，不幸离开了人世。
　　当得知弟弟噩耗的那一刻，家里最受不了的是爸爸。小弟弟聪明伶俐，有胆有谋，小小年纪，每天都是紧随大人的步伐，大人去哪他就跟着去哪，可惜的是一场痢疾要了小弟弟的命。爸爸最喜欢小弟弟，小弟弟的离开让爸爸打击最大。想到这，明明决定不能去那个小医院喊医生了，万一那个小医院的医生再把母亲和小妹妹有个什么……
　　
　　明明很快想到了一个法子：“妈，我去喊二舅妈，让她叫医生来，然后接你到医院。”二舅妈在本地比较大的医院工作。明明想，找二舅妈一定能帮妈妈。想到这，他认为这个主意一定行，于是他慌张地出门，骑着门口的那个二八破自行车走了。他一路骑得飞速，到了医院，找到二舅妈，他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二舅妈看他急的样子，明白家里一定有事，她已经想到是姐姐要生了，她知道姐姐的生产日就是这几天了。姐姐一直想要个女儿，姐姐看她生了女儿后，每次见她都说：“我怎么就没有女儿的命呢？生了三个小子，愁死我了。”
　　明明断断续续把母亲的事跟二舅妈述说着：“二舅妈，妹妹要出来了。快——快去我家。”二舅妈听着外甥说姐姐生孩子的事，虽然语言表达不够通畅，但她明白外甥来的用意。她放下手里的活，领着外甥往后院走去，路上她微笑着说：“你是不是喜欢妹妹呀？”
　　“是呀，我想要妹妹，有了妹妹我每天带着她玩，有谁敢欺负她，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停顿了一会儿明明又说，“有了妹妹，我会把我最好的东西给她。”
　　“明明真是一个好哥哥，妹妹有你这个哥哥真是享福。”说着明明和二舅妈已经到了后院。二舅妈跟值班室的人说了自己家里有病人，需要用车。值班室张师傅让二舅妈做了登记后，又去喊了司机小刘。小刘不一会儿工夫从二楼下来了，他直奔院里停放的救护车，二舅妈和明明随后上了车。车启动后，出了院，上了路。
　　上车后，二舅妈急着给司机指路，刚走出医院的巷子，巷子口拐弯处有一群人挤着买西瓜，堵住了出口的路。二舅妈赶紧下车疏散劝解大家让出一条路，司机不停地按喇叭；救护车鸣笛不停地响；一群人看是救护车，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车终于驶入大路，正赶上下班高峰时间段，一路人多，车多，大约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救护车才到了明明的家门口。还没有进门，已经有进出热闹声。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从屋里传出，明明喜悦得几乎蹦起来了说：“是妹妹的声音，二舅妈，是妹妹。”二舅妈欢喜地应道。虽然他们没有见到这个妹妹，但是明明相信这个声音就是妹妹的声音。
　　
　　“是，是妹妹。”二舅妈迫切地推门进了家，看到外屋没有姐姐，只有姐夫在外屋给一个大盆里放水。回头看到屋里有个门帘，她明白姐姐一定在里屋，她走进里屋，里屋姐姐在炕上坐着。身边有一个小婴儿躺在姐姐的旁边，小婴儿的脸红扑扑的；圆圆的脸上一双黑溜溜的眸子机灵地打着转；一头黑黝黝的头发；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发现有人瞩目她，她会凝视对方，把那双黑眼珠瞪得圆圆的；粉红的嘴唇“吧嗒吧嗒”的不知在品着什么？
　　“好漂亮的小宝宝，姐姐，这下你可如愿了，要不不生，要生就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我都羡慕你了，你要照顾不来交给我吧，我当宝贝疼她。姐姐给你宝贝女儿吃什么了？看她的小嘴‘吧嗒’的那么香。”二舅妈问姐。
　　“她一出来就那样，我赶紧给她喂了一些水。现在我还没奶水，想喂也喂不成。明天让你姐夫给她买些奶粉回来。没有想到她提前日子了，也没有做准备。”
　　“姐姐，你好福气，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这下可如你愿了，你看她那双眼睛好美。还没问你，我们还没来，你就生了，怎么处理的，没叫医生么？”二舅妈问姐姐。
　　“叫了，明明去喊你的时候，他爸回来了。他爸看我难受的样子，就去附近保健站喊来了一个医生，给我接生了。”二舅妈明白了，听到有医生来接生，她就放心了。她担心接生婆，遇到危险会出大麻烦的。
　　“怀她的时候，我就梦见花了，我就知道是女儿。”
　　虽然已经入秋了，可这几天秋老虎把人热得够呛！小婴儿急着出来，估计嫌妈妈的肚子太热，让她已经受不了了，想早些出来，看这个世界。
　　“姐姐，准备给你的宝贝女儿起什么名字？”二舅妈再次想起最重要的话题，于是问姐姐。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微弱声音：“顺顺——”
　　“顺顺，对，就叫顺顺。小妹妹就叫顺顺。”明明突然冒了出来，他激动得几乎是跳跃欢呼地说着“顺顺”这个名字。
　　“顺顺，这是什么名字？”二舅妈瞪着圆圆的眼睛奇怪地问。
　　“叫顺顺，我宝贝女儿一生要顺顺利利。”
　　于是顺顺成了女儿的名字，意味着顺顺将陪伴女儿一生。看来一家人都希望刚刚来世的小女儿，今后要顺顺利利度过她的一生，更希望顺顺这个名字能陪伴女儿一生一世。
　　
　　就这样顺顺就顺顺利利来到人世间，也许她的人生就这样顺利的开始了。二舅妈问姐姐:“生产很顺么？”
　　“很顺，前后只用了一个小时，我还来不及痛这个宝贝丫头就着急地出来了，根本等不及你来了。她爸爸看我不对劲，立即喊来了保健医生。”
　　“顺就好，看来顺顺这孩子真是好命，好福气，就应该顺顺利利的来。”二舅妈喜悦地说。那个小顺顺似乎听懂了大人的话，她不仅手足舞蹈了起来，还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那双黑眼睛不时的放着闪亮的光，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天使。
　　“快看，小顺顺，她笑了，看她笑得多甜、多可爱、多喜人。”二舅妈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奇地说.
　　“妈，小妹妹笑了，你看小妹妹好看极了，小妹妹竟然会笑！”明明激动地蹦跳起来。小顺顺的笑容确实很迷人，看着女儿，她似乎忘了刚才生产的疼痛，她忘了还是一个需要休养的产妇。她一会儿给女儿忙这，一会儿又给女儿忙那，欢喜得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顺顺是她的女儿。她问弟妹：“弟妹，你说我真的有女儿了？”
　　“姐姐，看你高兴的，要不相信是你的女儿，那我就抱走了。让她做我的二女儿，多么漂亮的女儿，我可是想要了。不仅我想要，你看这个世界上，谁见了能不喜欢呢？姐姐，你真是好福气，有了这么好的女儿，上辈子修了多少福呢？给自己修下今生这样的好命！想要啥就来啥。想女儿就来女儿了，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儿，人见人爱。”说着二舅妈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说，“救护车走了没有？”
　　“早走了，二舅妈。你进来的时候，我告诉司机叔叔可以走了。”明明机灵地说.
　　“真乖，明明，要不你舅舅会喜欢你，他常提起你，一说起你来，总是夸得滔滔不绝。姐姐你真能干，有明明这么聪明的儿子，又有了那么可爱的女儿，真是好福气。”二舅妈摸着明明的头亲切地说.
　　
　　山那边的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暮色逐渐加重了，星星和月亮在悄悄说话，这是一个奇特的日子。明明送走二舅妈，回到屋里，妹妹的小圆脸粉嘟嘟的，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转个不停；长长的睫毛，小小的嘴唇，“吧唧吧唧”的想吃东西。宝贝女儿哭个不停，一定是饿了，可她的奶还没有下来。只好弄了一碗水，用小勺喂了女儿一勺水，女儿的小嘴吸了进去。她跟襁褓中的女儿说:“着急的提前出来，肚子里没有给你吃饱，一出来就饿的。”
　　刚才女儿哇哇大哭大闹着，喝了水，安静了下来。
　　家里还没有准备奶粉，火上锅碗朝天，她和孩子都饿着肚子，刚生了孩子，行动不方便，没法下地弄饭。她与母亲说好了，等她生了孩子，母亲从乡下来伺候她做月子。不曾想她比预产期早了十天，母亲还没有来，她已经生了。
　　
　　听到妹妹的哭声，明明知道妹妹饿了，想吃东西，他到厨房看有什么饭给妹妹吃。对于一个七岁半，已经能张罗母亲生孩子的事，太不容易
　　生活就是一门最高的学科。当你懂得了如何去生活，你就明白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意义。
　　明明见母亲每天晚上熬稀饭，他学着母亲到面柜子里面，弄了半碗小米，在锅上放了水，洗了米，放了小米；看到火很小，把火炉里加了一些碳，火苗起来了，逐渐大了，水很快开了；他看着锅里的稀饭熬着，逐渐有了米汤的颜色。他知道妹妹饿了等不急了，他用小碗撑了半小碗米汤，给妹妹和妈妈端了进去。
　　“妈，妹妹饿了，你喂妹妹喝吧！然后你也喝吧！”
　　他看母亲生孩子很累了，一定饿了。
　　“明明还会做饭，真是不简单了。”
　　母亲给女儿用小勺喂了一口米汤，女儿的小嘴吸了进去。
　　明明看妹妹喝了米汤不再哭闹了，心里踏实了。
　　旺文给女儿买回来了奶粉，冲上喂了奶粉，女儿喝了奶粉之后，脸圆嘟嘟的。女儿只要有人喊她，她就会笑，笑得非常甜。
　　明明从今天开始有了妹妹，他心里感觉跟平时不一样，妹妹成他的精神支柱了。
　　
　　三天后，母亲腊梅从乡下来了，她计划伺候闺女出了月子。家里有一堆娃等着她看，她不能在这里时间长了。女儿生孩子，不得不来，她是一个永远闲不下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