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这不是拳头巴掌，也不是木头棍子，而是直径十毫米出头粗的铁棍子。这一铁棍要是打在宗禄的脑袋上，会把宗禄打成什么样，是难以预料的。打伤是轻的，打个窟窿一点都不新鲜，要了命也不是不可能。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事儿可就闹大了，出了人命，或是打成重伤，就不是一般的打架闹吵子，就变成刑事犯罪了。
　　就在郭维德大脑发热到难以控制，冲动地高高举起钢筋，眼看着就要砸向宗禄脑袋的千钧一发之际，郭维德的手腕子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郭维德就感到手腕子被攥得生疼，他不知道谁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感到奇怪的郭维德正想回头看看到底是谁，手里的钢筋却被轻易的夺了过去。郭维德看清后竟然瞪大双眼难以闭上。他不敢相信，出手死死攥住他手腕子的竟让是刚分来不久的小毛蛋子曹开利。只见他手里握着夺过去的钢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郭维德刚想说话，还没等他张开嘴，就见曹开利双手各握圆钢的一头，好像没用力气一样，轻轻的就把钢筋撅了个对折，而后随手扔在地上说：“都是一个车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是有点过不去的小事儿，也不至于动家伙吧？”
　　郭维德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曹开利会出现，更没想到，一个刚进厂的小琉球蛋子竟然敢跟他作对。自己挨了一拳头，两个小兄弟也被打伤，这心中窝着的火儿正没处发，见一个刚分配来的愣头青竟然敢出头来充大尾巴鹰，这不正好是显示自己威风，好好地发泄一下的大好机会吗？郭维德把对宗禄的气一股脑的转嫁到了曹开利的头上，回手朝曹开利的脸就狠狠地打了一拳。曹开利并没还手，而是一侧身躲了过去。郭维德一看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竟然敢躲他的拳头，又是狠狠的一拳，朝着曹开利的头打来。郭维德的拳头不但没打到曹开利的脸上，反而被曹开利抓住了手腕子。郭维德就感到手腕子被曹开利攥得生疼，想挣脱出来，可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腕子就像是被钳子夹住一样，根本就脱不开。曹开利见郭维德下了狠手，对他说道：“你要想打架不要紧，今天小爷我高兴，就陪你玩会儿。”曹开利回手拿起刚刚撅弯的，扔在地上的钢圆，双手握着两头，冲着郭维德大声地说：“看好了。”而后用力捋，钢圆竟然又直了。
　　郭维德看到吓出了一身冷汗，想教训一下曹开利的想法一下瘪了。他知道，把钢圆掰弯容易，捋直了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那得多大的力气啊，如果不是手上没点儿真功夫的人，绝对办不到。看起来，要真的动起手来，别说自己，就是加上两个小兄弟也绝不是曹开利的对手。
　　郭维德心里虽害怕，但嘴上却打肿脸充胖子：“爷今天没兴趣，算啦，不愿意跟你动手，打你一个新来的小毛孩子，别人会说我欺负你。”他给两个准备动手的小兄弟使眼色，意思不要动手，免得吃亏。没想到两个小兄弟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是让他们赶紧动手打曹开利。得到指令的两个小兄弟不约而同的向曹开利扑去。
　　曹开利见那挨打的架势并不慌张，在两个人快打到自己的时候，伸出两只手，分别抓住他俩的肩，向前一带，而后顺着他俩往后挣得劲儿，稍一用力就是一推，两个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只往后戕，控制不住身体的他俩，同时摔倒在地上。郭维德一看不好，赶紧凑到他俩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别打了，咱仨绑成把儿也不是他的个儿。”而后又大声地说：“咱不能仨欺负一个。”两个小兄弟听郭维德这么一说，也就没再动。
　　赵贵和魏民问完了谭二虎，又问了凌波，说的基本上和谭二虎大同小异。宗禄所讲述的基本过程也基本相同，也没有太大的出入。在询问了几个人之后，该轮到郭维德了。之所以把郭维德放在后面，是想凉凉他，让他一个人在那嘀咕一会儿。这么做的关键是这件事主要是由他引起，估计他肯定避重就轻，或者死不认账，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地把整个过程讲述清楚。只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个差不多，心里有了数，再对他进行询问的时候，也就有了对付的办法。
　　果然不出赵贵所料，郭维德一上来就百般狡辩，替自己找各种理由。在讲述整个过程的时候，不是避重就轻，就是在关键的地方避而不谈，要不就是有选择性地，只说对自己有利的，其他的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这一点早就在赵贵的预料之中，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给自己减轻，把责任推给别人。
　　事实摆在那里，想否定和推脱是办不到的，就他这点小心眼儿，赵贵看的清清楚楚。为了打消郭维德这种侥幸蒙混过关的心理，揭穿他为自己开脱的目的，赵贵觉得不给他来点儿真格的，他便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嘞嘞。第一步就是要打消他的这种嚣张气焰，让他知道，这锅是铁打的，想用颠倒黑白的手法，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是痴心妄想，绝对办不到。
　　郭维德白虎的差不多了，朝贵开口道：“看着你是个精细伶俐的主儿，今天怎么犯起傻来了？”赵贵面带嘲笑地看着郭维德。
　　民警的话让郭维德很恼火，怒气冲冲地反问道：“凭什么说我傻……”
　　“你不傻吗？”赵贵指着他说，“车间又不是你开的，难道都是你自己的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以为随口一说，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所有的人都会像你一样吗？不说实话，就能糊弄的过去吗？”赵贵绷着脸对他说，“看来你是把我们对你的客气，看成了我们好骗是吧？既然你不领情，我们也就不客气了。实话告诉你，别拿着我们的好心当驴肝肺。这件事我们了解的已经很清楚了，现在问你，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态度好对你从轻处理，态度不好够你喝一壶的。你知道你的行为属于什么吗？跟你说明白了，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两条，其一是调戏妇女，其二是寻衅滋事。你如果认为是一条也可以，那就是流氓行为。知道流氓行为该怎么处理吗？不是吓唬你，不论那一条，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对你的处罚都轻不了，拘留你十五天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今天要是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也许我们还会网开一面，如果一味地这么狡辩，为自己开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非让你住半个月的姥家（一段相声中，孩子被治安拘留，别人问起，不好意思说，告诉人家说是住姥姥家了，从此，人们也就把被治安拘留说成是住姥姥家）不可，也让你尝尝小火轮（拘留所里，专给被拘留的人做的棒子饽饽的形状很像小火轮，出来的人便将拘留所的饭比作小火轮）的味道，不信你就试试。”
　　郭维德一看赵贵真急了，这民警发火儿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他心里清楚，拘留不拘留可是归公安局管，那是一句话的事儿。把民警惹急了，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要是真把自己拘留，一点都不新鲜。拘留是嘛，那就蹲号，自己虽没进去过，可是听说过的，在里面儿不好受。真要被拘留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蹲过局子就留下了案底，那是永远抹不去的一个污点，这一辈子就毁了。想到这里他可真吓坏了。
　　心里开始害怕的郭维德，没想到自己会惹这么大的祸，本想着随便一糊弄就过去了，别人也不了解实情，尤其是两个小兄弟肯定会向着自己说话。没想到这警察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看起来官法如炉这句话不假，肯定是小兄弟们顶不住，把一切都吐露了。派出所的民警是干嘛的，那是专门收拾地痞流氓的，他们是执法者，了解到真相，肯定要跟自己来真格的。拘留所是那好呆的地方吗，谁要愿意到那种地方去，肯定是大脑出了毛病。好汉不吃眼前亏，该低头认错的时候就得低头认错，不能稀里糊涂的硬挺着，要跟他们对着干，真要拘留你十天半个月可就遭罪了。
　　郭维德不想被拘留，但也不能白受这口窝囊气，他指着自己的眼：“你们看看，我的眼都被打成这样了，不能白挨打吧？”
　　“你的伤是怎么造成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那是咎由自取，自己惹的祸自己搪。”赵贵看他有服软的意思，转变了口气对他说，“受了伤就去看，这并不影响你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赵贵很严肃地对他说，“如果你不想被拘留，就规规矩矩地，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清楚。如果想进局子，那就别说——好话救不了该死的鬼，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