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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有情有义无性命,心狠手辣有前程

作品名称:乱世杀手      作者:无道黑白      发布时间:2023-12-01 20:24:27      字数:15384

  第三十四章:有情有义无性命,心狠手辣有前程
  第一节:顺藤摸瓜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
  夏蕙带为了进一步“拓展市场”,自己一人到城郊兜售成衣。根据她的判断,成群喜鹊很容易引人怀疑,南斗六灭厅的藏身之地应该在城郊。
  一日中午,夏蕙带正驾着马车四处晃悠,突听得远方河边传来鸟雀叽喳之声。
  “这是……喜鹊?”夏蕙带大喜,将马车放置一旁,徒步走了过去。
  但见一群喜鹊聚集在河边,有的相互嬉戏,有的躺在地上垂死挣扎,有的在泥地里啄草根,有的在泥沼里打滚,更有甚者竟在冰冷的河里洗澡。
  夏蕙带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画面,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她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发现那些喜鹊根本不怕她,于是索性再向前几步,将一只濒死的喜鹊抓在手里。
  那喜鹊看着很大,却轻得像一团枯草,而且还有些烫手。夏蕙带翻了翻它的眼皮,发现双目浑浊无光,似死鱼眼睛一般。夏蕙带又将水中的喜鹊捞出,发现它和刚才的喜鹊一个特征。
  “这是怎么回事?”夏蕙带一边沿河行走,一边低头思索。抬头一看,竟发现河岸有许多喜鹊的尸首。那些尸首有的已经干枯,有的飘在水上,有的已经腐烂。
  “浑身燥热,五内俱焚,好动,寒食,寒饮,寒卧,洗冷水澡,神情恍惚……这跟魏晋时期颓废糜烂的文人雅士是何等相似……难道是……五石散?”
  五石散是中国最早的毒品,由三国时期何晏改良原配方而成。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雅士”为追求刺激和美貌,竞相服用五石散,搞得社会乌烟瘴气。服用五石散的人会浑身燥热,只能袒胸露怀吃冷食,且需要喝酒及大量运动方能将毒性散出。所谓的“魏晋风流”,不过是一群瘾君子散毒而已,跟逍遥洒脱一点边都沾不上。长期服用五石散,口舌及皮肤会陆续溃烂,五脏衰竭,精神错乱,最终痛苦而死。医圣孙思邈有感五石散之害,多次疾呼:“宁食野葛,不服五石。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为含生之害。”经过两百多年的折腾,世人终于醒悟过来。至隋唐时期,五石散已基本绝迹。
  “难道南斗六灭厅给喜鹊服食了五石散?”夏蕙带再次捡起一只喜鹊,仔细研究着,自言自语道:“先给喜鹊喂食五石散,使它们对人产生依赖。然后给他们看画像,让它们将画中之人找出来。如此反复训练,喜鹊就可以远程追踪人了。此法果然阴毒,到底是谁想出的主意?三哥?四哥?还是八弟?”
  扑啦啦!
  几只喜鹊折腾一阵后,似换了一副身体,一下精神了,陆续飞向西方。
  “丝……”夏蕙带长吸一口气,并没有跟过去。这对手岂止是可怕,简直是恐怖。
  太阳下山两刻钟后,夏蕙带方寻喜鹊而去。那些服用了五石散的喜鹊果然精神错乱,大半夜还在啼叫。夏蕙带凭着声音,很快找到喜鹊藏身之地。院内有马,说明有人居住。若里面住的是南斗六灭厅的杀手,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很难有胜算的。夏蕙带不敢冒进,连续两夜只是观察,却不进入。
  第三日凌晨,两个蒙面人驾着一辆马车来到那宅院,匆匆放下两个包袱就走了。院内的喜鹊见到包袱甚是兴奋,围着包袱叫个不停。
  院内的人听得不耐烦,从包袱内抓出一些黑色的颗粒撒在地上。喜鹊见到黑色颗粒,突然若疯了似的扑向地面,若恶鬼般吃了起来。
  按照情报所说,南斗六灭厅的杀手并不知道首领是谁,说明杀手只是风筝,而送饲料的那两个人才是线索。只要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找,定能找到那首领。
  夏蕙带不再监视喜鹊院子,转而沿着车辙跟踪送饲料之人。
  夏蕙带走了半天后,突闻得阵阵刺鼻味袭来。
  “这荒郊野岭的,谁会用那么多硫磺?”夏蕙带想罢,顺着味道寻了过去。
  一个破旧的大院内,股股黑烟直冲天际,两个人正围着丹炉煽风点火,忙得不亦乐乎。院子角落零零散散放着几个袋子,装着一些红色、白色、紫色的块状物。
  夏蕙带认得袋子里的东西,分别是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等药材,乃是炼制五石散的必备之物。夏蕙带又观察一阵,确定只有二人。那二人虽然彪悍,却并非练家子。
  动手抓人!
  夏蕙带飘然入院,连劈两掌将那二人砸翻在地。将他们捆严实后,夏蕙带进入房间仔细搜索一番,找出一张配方表和一本炼丹的书。看着配方表上潇洒飘逸的字体,她大概知道奸细是谁了。
  事不宜迟,夏蕙带将那二人放至马车上,用布子仔细蒙住后,连夜赶回昭义城。因云想阁是杨凌投资开设的,守城的官兵自然懂得分寸,没有检查夏蕙带就让其进去了。
  杨凌收到消息,很快来到云想阁密室,没费多少功夫就让那两个人招了个底朝天。
  第二日一早,夏荷衣等人正在吃早饭,杨凌提着两壶酒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杨将军,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杨将军,又给我二姐带什么好东西了?”
  众人以为杨凌又来讨好夏荷衣了,并没有多在意。
  “是酒!”杨凌将一壶酒放在地上,将另一壶酒放在饭桌上,道:“此酒名为‘吐兰桂’,味道甘醇,回味无穷。饮此酒者,口气馥郁,可谓是‘口吐芬芳’。这可是我昨晚刚刚得到的宝贝啊!”最后一句话,杨凌是盯着夏荷衣说的,而且说得很大声。
  “哪有这种酒?杨将军真会开玩笑。”
  “杨将军,你骗二姐可以,骗不了我们的。”
  众人嘴里不服,心里却十分好奇,忍不住将酒打开闻了起来。
  哗啦啦!
  杨凌突然高举酒壶,一下砸在香如是的头上。
  “嗯……”香如是闷哼一声,满脸是血跌倒在地,迷离的双眼既愤怒又疑惑。
  “八弟!”左风云急忙向前查看。
  水无常大怒,一把掐住杨凌的脖子,差点将他提了起来,怒吼道:“杨凌,你干什么?”
  “咳咳……”杨凌胀红着脸拼命说道:“他……他是奸细!”
  刷啦啦!
  夏荷衣猛然抽出软剑抵住香如是的脖子,道:“四弟、九妹,将他绑了!”
  “啊?”左风云一脸迷茫地问道:“二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蝉衣亦糊涂了,走到夏荷衣身旁,道:“二姐,八哥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别问那么多,赶紧把八弟绑了!”夏荷衣说罢,对水无常说道:“三弟,放了杨将军……”
  就在夏荷衣略一分神的瞬间,香如是猛然抓住软剑剑身。
  “嗯?”夏荷衣见香如是想耍花招,急忙连抖两下手腕。但见两道白光急闪两下,香如是的手心手腕瞬间破了两个大口子。
  “呃……”香如是紧咬牙关,忍着疼痛往前一滚,接着一个飞扑来到院内。
  嗖!嗖!嗖!
  埋伏在院外的官兵早有准备,见到香如是出来,立即将利箭射出。
  香如是一手持匕首,一手持铁扇,在地上左右翻滚甚是狼狈。
  “哎呀……”梅蝉衣不忍心,拔剑冲入院内,与香如是一起抵抗弓箭。
  弓箭手见梅蝉衣加入战局,怕误伤了她,只得降低了攻击频次。左风云和水无常亦忍耐不住,纷纷拔刀而出。
  夏荷衣一跃来到门前,伸出左手将左风云和水无常拦住,右手拿着飞针凝视着香如是,道:“九妹,不可任性!过来!”
  “二姐……”梅蝉衣想听从命令,又觉得不妥。
  呼!
  香如是突然将梅蝉衣向前一推,接着腾空而起来到房顶,再施展一个筋斗翻出藏星阁。
  “追!”夏荷衣大喝一声,与杨凌追了过去。
  香如是身形矫健,且早已设计好了逃生路线,在民居一番鬼魅走位后,最终摆脱了夏荷衣和杨凌。
  晌午时分,夏荷衣和杨凌均拉着脸回到藏星阁。香如是跑了,南斗六灭厅的杀手也逃出了官兵的围捕。
  “呜呜……”夏荷衣又生气又伤心,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他因旧青衫等人的死而伤心,也因抓不到香如是而伤心,更因香如是是奸细而伤心。她生气,是气自己太过心软,不该对香如是心软。若她再狠心一些,一下挑断香如是的手筋和脚筋,就不会功亏一篑了。
  
  第二节:不知悔改
  水无常、左风云和梅蝉衣听闻杨凌的讲述后,纷纷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既震惊又愤怒,既伤心又后悔。
  夜间,夏蕙带来到藏星阁,将真实身份告知众人。她与众人商议一番后,决定继续隐姓埋名藏身云想阁,暗中策应夏荷衣等人行动。
  经过此事,水无常对美好生活再次丧失信心,不再理会温玉。夏荷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没有再劝。她深深知道,香如是这样的对手一日不除,众人是绝对没有好日子过的。
  再说侥幸逃脱的香如是。他右手差点被废,想着若夏荷衣与水无常等人同时动手,自己必死无疑。他也着实怕了,与仅剩的九个杀手汇合后很快离开昭义。
  水无常想找香如是问个明白,苦于夏荷衣不让他出昭义,于是偷偷写了两封书信,花重金托人交给元载和鱼朝恩。信的内容很简单,要求朝廷交出香如是和南斗六灭厅的杀手,并承诺永不加害夏荷衣等人,如若不然,定将北斗九煞堂所知的一切公布天下。
  元载和鱼朝恩收到信件后,先后告知了皇帝李豫。
  李豫乃堂堂一国之君,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己的部下威胁,既愤怒又恐惧。若水无常将朝廷暗杀李辅国、郭子仪、东方青楠和田维的事说出去,那自己的皇位可就难保了。
  李豫将元载和鱼朝恩召集在一起,先是痛骂了一番,然后命二人一个月内平息此事。若平息不了,就斩了他们。
  一日傍晚,水无常正在街市闲逛,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凑了过来,道:“水掌柜,有人请您到茶楼叙话。”
  水无常以为又是布贩子巴结他,显得不耐烦,道:“谁啊?谁请我?”
  “呃……他说是你的好兄弟,就在三楼。”
  “好兄弟?”水无常疑惑地看了看店小二,又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茶楼。
  茶楼之上,一个人站在窗口,朝水无常轻轻招了招左手。那人虽用斗笠遮着脸,但水无常却一眼认出了他。
  香如是,他现身了。
  “哼,兔崽子!”水无常怒骂一声,气冲冲地来到楼上。
  “三哥,别来无恙!”香如是双手抱拳,缓缓鞠了一躬。
  水无常看了看香如是旁边的两个壮汉,又看了看其缠着麻布的右手,冷冷说道:“伤势未愈,你就敢再来昭义,看来真是不怕死啊!”
  “呵呵,三哥谬赞了。”香如是说罢,缓缓坐了下来,道:“三哥,要挟朝廷可是死罪啊!你想见小弟招呼一声就行,何必小题大做呢?”
  “我倒是想招呼,可惜不知怎么找你这畜生!”
  “怪小弟走得匆忙,忘了给三哥留下线索。”
  “你少阴阳怪气的!我问你,你为何要害大哥他们?”
  “三哥,大哥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六哥他们犯的都是死罪,早晚得一死。你觉得他们死在腌臜鼠辈手里好呢,还是死在英雄好汉手里好呢?”
  “大哥为何自杀,你难道不清楚?还不是因为你告密!都是你逼的!你也配叫作英雄好汉?呸!”
  “三哥,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香如是虽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物,也算得上文武双全,如何算不得英雄?”
  水无常腾地站了起来,不耐烦得说道:“我没功夫听你废话,现在就宰了你!”
  “三哥,别急动手!”香如是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道:“三哥,有问题尽管问,小弟知无不答。”
  “哼!”水无常收起腰刀,再次坐了下来。他并非怕死,只是没有把握擒住香如是。香如是虽右手受伤,但一身功夫还是在的,且有两个杀手在场,并不好对付。
  水无常道:“你是什么时候叛节的?为什么要帮着朝廷对付我们?”
  “叛节……好吧,就算我叛节吧!三哥,大哥和二姐明明知道我也喜欢九妹,却整天想着让她和四哥尽快完婚,这对我真的公平吗?初次离开长安时,你们就妄议朝政,贬低皇家,后又各种自作主张,这些皆是死罪!为情为忠,为国为民,我理应这么做!”
  “说到底,你不过是贪图九妹和荣华富贵!”
  “情场得意,名利双收,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梦想。你们整天想着道义和天下,却完全不理会为官之道和为民之道,真是迂腐!我香如是立志有一番作为,岂能与你们同流合污?”
  “你想离开,没人会拦你。你若想升官发财,我们也会帮你。这些,你应该很清楚。”
  “诸位兄弟的好意,我自然清楚。可惜啊,不与你们划清界限,朝廷是不会信任我的。”
  “你何时起的异心?”
  “在四哥和九妹公开关系时,我就生气了。不过,那时我没还想过要对付其他人,只想让四哥死!”
  “……四弟在范阳和绛州先后遭到暗算,原来都是你的主意?”
  “不错,是我所为。可惜他命好,两次都靠女人活了下来。”
  “你……你可真是歹毒啊!四弟待你不薄,两次都让你先走。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那是他欠我的!”
  “混账,真是疯了!我再问你,你为何要对五妹、六弟和七弟下手?”
  “我说过了,他们要么忤逆犯上,要么相互包庇,都是死罪。”
  “当初,你也曾发誓要保守秘密,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发誓?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谁会信?老天爷若真长眼睛,那得劈死多少人?”
  “真是小人也!大哥他们对你的好,难道你一点都记不得吗?”
  “他们对我的好,我终生难忘。所以,我不容许别人伤害他们,除了我自己。”
  “你这疯狗,这是什么逻辑?”
  “六哥一家完整上路,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五姐不想嫁给莫罗塔伽,你们明明知道却不阻止,还不是靠我成全她?七哥一生勇猛无情,我派杀手用刀斧和他对决,是对他最大的尊敬。”
  “哼!真能诡辩!那你给我安排的死法是什么?”
  “我敬重三哥,无心加害于你,想与你成就一番大事!”
  “哦?原来你想拉拢我?”
  “不是拉拢,是邀请!三哥,朝廷有心封你做东海将军,只要你与二姐她们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还不够吧?得让我帮你杀几个人才行吧?”
  “呵呵,不需要三哥动手。三哥只管吃喝玩乐,遇事不插手就行。”
  “原来是离间计……将我们分开,然后逐一杀之。想不到,此刻你还在垂死挣扎!你的死期很快就到了,你不知道吗?”
  “呵呵,我死不了的。三哥给元载和鱼朝恩写信,只是吓唬朝廷罢了,吓唬不了我的。我知道,即便朝廷不将我交出去,你们也不会泄露秘密的。”
  “呵呵,你果然聪明!不过呢,你信不信无所谓,元载、鱼朝恩和陛下可是相信的。一个月期限很快就到了,你必死无疑!我不是二姐她们,不会考虑什么家国大义,只想让你死!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将朝廷的丑事宣扬出去?”
  “三哥,我赌你不会。”
  “不会?那我明天就把朝廷杀害东方青楠的事说出去,看你和朝廷怎么办?”
  “三哥,你我可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啊!你忍心看我被朝廷舍弃?就不愿帮我一把?”
  “帮你?谁能帮你?我们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若我们都死了,朝廷下一个灭口的对象就是你!”水无常说罢,看了看香如是旁边的两个杀手,意味深长的问道:“你们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吧?你们也知道不少秘密吧?”
  那两个杀手面不改色,没有回答水无常。
  香如是摸了摸手上的粗布,道:“三哥,我们的路和你们不同。我们不但不会死,而且会成为朝廷的栋梁。”
  “哦?那可真是奇怪了!凭什么?就凭你会背信弃义?”
  “三哥,你就听我一句劝吧!我以性命发誓,只要你置身事外,绝对会像我一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刚才你还说,发誓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现在就开始打脸了?”
  “三哥,小弟绝无戏言!”
  “出卖兄弟,即便一生荣华富贵,真的会安心吗?”
  “三哥,自古至今,哪个王侯将相没沾过无辜之人的鲜血?人生短暂,你我若不在人间留下些好名声,岂不可惜?”
  “我不稀罕!”
  “三哥,莫辜负了小弟的良苦用心!”
  “你也有心?若真的有心,怕也是黑的吧?”
  “三哥这么说,真真令人伤心。小弟好话说尽,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这些话,你还是说给七弟和五妹听吧!他们死里逃生,一定很想见到你。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点,睡觉也别睡太死!”
  “哼哼!”香如是诡异一笑,道:“五姐和七哥大难不死,说明和我的缘分未尽。告诉他们,随时来找我便是。对了,替我向他们问好。”说罢,纵身一跃跳下楼去。
  “畜生!”水无常拔刀而出,欲擒拿香如是。
  呼!
  此时,屏风后面突然冒出四个杀手。四个杀手与之前的两个杀手同时抖动手腕,向水无常射出无数流星镖。
  “啊?”水无常大惊,急忙拔出钩刀格挡,然后用力将桌子掀向对面,接着伴着飞舞的桌子冲了过去。
  啪!
  一个杀手双手向前,一把将飞桌接住,接着原地用力向前一甩,将桌子还了回去。
  咔嚓!咔嚓!
  水无常手起刀落,两下将桌子劈成四块。待他再欲攻击时,那六个杀手已翻窗离开。
  “唉……”水无常长叹一声,未敢多加逗留,急急返回了藏星阁。
  
  第三节:见缝插针
  水无常回到藏星阁后,将遇到香如是之事讲述了一遍。
  夏荷衣等人虽觉得水无常要挟朝廷不妥,却没有责怪他。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或许真的能逼朝廷就范。
  即便朝廷不惧要挟,夏荷衣等人也不会泄露朝廷的秘密。家国这条底线,他们还是守得住的。可惜,九州那么大,却容不下五个人。实在不行,就走为上策。夏荷衣伤透心了,安排众人变卖家当,为南下南诏做准备。
  又过了十天,元载派人送来密信,说朝廷已将香如是和南斗六灭厅的杀手抓获,预计七日后连同免死金牌一并送至昭义。
  夏荷衣不为所动,继续变卖家产。若朝廷交出香如是最好,若最终不了了之,那她就带众人躲入南方深山。等安置好众人后,她再偷偷回来报仇。
  一日,温玉的丫鬟方双舟来到藏星阁,将夏荷衣悄悄拉至一旁,小声说道:“夏掌柜,可否去见一下我家小姐?”
  夏荷衣道:“温姑娘找我何事?”
  “我家小姐……她……她怀孕了……”
  “啊?”夏荷衣气冲冲地看了看远处的水无常,又看了看四周,道:“怎么回事?”
  “夏掌柜,我家小姐与水掌柜感情甚好,你是知道的。这青年男女相处久了,很容易做出一些越界的事……唉……事情都发生了,我家小姐就想着奉子成婚。哪知水掌柜不仅不关怀我家小姐,还四处变卖家产,这太不负责人了。我家小姐抑郁难当,整日哭泣……夏掌柜,你们真的要离开昭义吗?”
  “三弟这混账!太可恶了!”夏荷衣紧锁眉头,道:“双舟妹妹,我们是要离开昭义。但请你放心,温姑娘的事,我们会负责到底的,绝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我家小姐曾轻生过一次,好在我发现的早,将她救了下来。”
  “那温姑娘有什么打算?我们该做什么?”
  “我家小姐未婚先孕,又羞于告诉别人,打算回魏州将孩子生下来。至于以后……”
  “哎呀,这怎么行呢?温老爷和夫人可知此事?”
  “此事只有我和小姐知晓。”
  “温姑娘现在何处?”
  “她此刻就在渡船上。”
  “还没走吧?”
  “还没走呢。那船是小姐包下的,没她的指令,是走不了的。”
  “走!快带我去!”
  左风云见夏荷衣神色慌张,大老远喊道:“二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夏荷衣说罢,快走几步来到水无常身前,提着他的耳朵使劲拽了两下,道:“三弟,你也太混账了!”
  “哎呀,二姐饶命!”水无常被打得莫名其妙,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说道:“二姐,我做错什么了?”
  夏荷衣松开水无常,用力指着其脑门,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罢,对左风云和梅蝉衣说道:“我去去就回,你们不可跟来!”
  “哦。”左风云和梅蝉衣急忙答应。待夏荷衣走后,二人一前一后开始审问水无常。
  夏荷衣在方双舟带领下,走了一刻钟,方来到渡船之上。
  “姑娘,小心船颠簸。”艄公见到方双舟,急忙向前搭话。
  方双舟并未上船,道:“艄公,夏掌柜有话要跟我家小姐说,劳烦您老人家先下船休息。”
  “哦。好,好。”艄公连连答应,提着竹篙下了船。
  夏荷衣三两步上了船,轻轻挑开船舱门帘,道:“温姑娘……”
  呜!呜!
  两支长枪从船舱内齐齐而出,直奔夏荷衣胸口而去。
  “哎呀!”夏荷衣大惊,本能伸手拨开长枪。她虽躲开了致命一击,右手却被长枪划破。
  艄公见夏荷衣有些趔趄,急忙冲了过去,挥起竹篙就往下砸。
  “啊?”夏荷衣避无可避,只得双手交叉架住竹篙,接着两臂一挫,将竹篙别成两段。
  两个杀手从船舱窜出,对着夏荷衣又是连刺两枪。
  夏荷衣不敢硬接,惊鸿一跃来到河中心,接着莲步轻抬,若蜻蜓般踏水来到岸边。
  “呼……”夏荷衣一边紧张观察周围,一边匆忙包扎伤口。
  一个杀手从林间走出,与另外两个杀手和艄公汇合在一起。此四人均来自南斗六灭厅,分别是云山明、长孙玉泽、郭兴和胡海涛。他们没有急着对付夏荷衣,而是同时带上了铁面具,接着将外套脱了,露出黑漆漆的紧身铠甲。此铠甲名为“龙门甲”,每块甲片轻薄坚硬,且相互叠压,似鱼鳞般密不透风,虽不能抵御刀砍斧剁,但应对软剑和飞针却绰绰有余。龙门甲配套有帽子、手套和鞋子,亦由轻薄甲片打造而成。再加上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铁面具,四个杀手可谓将防御做到了极致。
  夏荷衣见方双舟跑远,知道自己中了计。她正寻思着是否要战斗时,那四个杀手已各持亮银长枪冲了过来。
  避无可避,唯有一战。夏荷衣拔剑而出,若燕子般穿梭于枪林之间。她看准机会,对着胡海涛的手腕和脚踝连割两下,接着腾空而起,朝长孙玉泽的面门和胸口连飞两针。
  当!当!
  飞针被面具和龙门甲悉数挡下,长孙玉泽毫发无损。再看那胡海涛,手腕和脚踝亦安然无恙。
  夏荷衣打量着四个杀手,暗自思忖:“一切装备,皆克制我!看来,他们是做足了万全准备。若我与他们进行阵地战,必然吃亏。此处树林茂密,或许可以……”想罢,夏荷衣一抖左手,朝四个杀手射出四支飞针,接着纵身一跃来到一颗大树上。
  那四个杀手并不慌张,轻轻一抬手臂将飞针挡下,接着各展轻功追了过去。
  郭兴最先杀到。夏荷衣趁其在树上立足未稳,右手持剑朝其双目急抖两下。
  郭兴毫不慌张,轻轻一抬手臂将软剑挡住,接着双手擎枪刺向夏荷衣。
  夏荷衣想都不想,一个后空翻来到树下,接着左手持双针向上一甩。
  嗖!嗖!
  两支飞针一闪而过,径直插入郭兴的左脚心。这四个杀手虽然做足了防备,但还是忽略了脚底。这也不怪他们,谁会想到脚底也要防护呢?要怪,只能怪夏荷衣这个杀手太过精明,太过变态!
  “啊!”郭兴痛苦难当,一个趔趄差点掉下树来。
  
  第四节:人性博弈
  长孙玉泽、胡海涛和云山明杀到,对着夏荷衣好一阵疯狂攻击。
  夏荷衣没有硬扛,时而躲在树后,时而飞到树的半腰,以大树为中心和三个杀手纠缠起来。
  三个杀手越打越气,攻击愈加疯狂。不多时,夏荷衣已中两枪,且被砸了好几下。
  呼!
  郭兴毒性发作,一下从树上掉了下来,径直砸向长孙玉泽。
  长孙玉泽听得头顶风声作响,急忙抬头观瞧。见是郭兴的尸体砸来,他没有去接,而是稍稍往后一退。
  “嗯?”云山明和胡海涛见郭兴坠落,也同时一愣。
  机会终于来了!
  夏荷衣急速向前一步,在郭兴的尸首与长孙玉泽的双目平行之时,猛然一抖手腕打出两支飞针!
  扑通!
  郭兴轰然坠地,荡起阵阵灰尘。
  长孙玉泽本能低头观瞧,但见郭兴满嘴泡沫,面色煞白。他正欲感叹之时,突觉双目若黑蜂蛰了般剧痛难忍。
  “啊!”长孙玉泽双手捂眼,倒在地上拼命翻滚。两根毒针在眨眼间已精准的刺入他的双眼,永远的停留在他的脑壳里。
  夏荷衣又得手了!
  她之前苦苦缠斗,就是在等郭兴坠树。郭兴坠落,必然会引起其他杀手的注意。在尸首挡住长孙玉泽视线的一瞬间,夏荷衣迅速将飞针打出,这样长孙玉泽就不能发现危险。无论尸首落地,还是被接住,长孙玉泽都会本能地低头观瞧,这时飞针已到眼前了。况且,尸首落地的时间非常短暂,即便胡海涛和云山明发现危机,也来不及提示。即便长孙玉泽收到了提示,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他也反应不过来。
  精确制导,分毫不差,这就是凝脂阎罗夏荷衣的威力!即便是大罗神仙,遇到这等偷袭,也得死。
  云山明急忙来到长孙玉泽身旁,道:“兄弟,你怎么样了?”
  “中计了!中计了……杀……杀……”长孙玉泽挣扎了几下后,双腿一蹬离开了人世。
  “去死!”云山明怒不可遏,对着夏荷衣连刺三枪,迫使她离开了大树。胡海涛亦铆足了力气,抡着长枪劈头盖脸砸去。
  夏荷衣不敢懈怠,急移莲步躲避着攻击。她正想着如何再斩一人时,突觉得左脚腕一紧,低头一看,发现是郭兴抓住了她。想不到郭兴中了这么长时间的毒针,还没死透!南斗六灭厅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糟了!”夏荷衣暗叫不妙,连续踢腿欲摆脱纠缠。郭兴虽奄奄一息,却似橡皮糖一般难缠。
  呼!
  胡海涛率先赶到,一枪砸在夏荷衣的后背上。这一枪可谓势大力沉,铁枪杆都砸弯曲了。
  “呃……”夏荷衣闷哼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右肩肩胛骨已然折断。
  呼!呼!
  胡海涛和云山明双枪齐下,直奔夏荷衣的咽喉而去。
  夏荷衣咬紧牙关,拼命一扭身躲开攻击,接着左手猛然向前一抖。
  “嗯?”胡海涛和云山明以为夏荷衣又使出飞针,急忙扭脸躲避。
  夏荷衣趁此间隙,抬起右脚朝郭兴的肩井穴连踢三下。肩井穴是位于人体大椎与肩峰端连线的中点,若受到强力刺激,可导致人体半身麻痹,手不能举,重者当场昏死。
  纵有钢铁般的意志力,也经受不住穴道的刺激。郭兴挨了三脚后,果然迅速松开了手。他死死盯着夏荷衣,含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夏荷衣原地一滚离开战圈,接着努力起身,跌跌撞撞跑向河边。
  夏荷衣中了两枪,肩胛骨已碎,已构不成威胁。胡海涛和云山明不再急躁,提着枪慢慢跟了过去。
  “呃……”夏荷衣承受不住,一下趴在河边沙滩上。汩汩鲜血顺着河边缓缓流淌,将河岸勾勒出一道鲜红的轮廓。
  云山明和胡海涛怕夏荷衣有诈,没有立即向前。二人又等了一会,见夏荷衣的血流得差不多了,决定结束这场战斗。
  呼!呼!
  云山明和胡海涛双枪齐下,齐齐扎向夏荷衣的后背。
  “呃……”在双枪即将扎入身体的一瞬间,夏荷衣卯足力气,突然翻过身来。
  “啊!”
  来不及了!夏荷衣翻身太慢,腹部被双枪同时刺穿。她忍着剧痛,强行坐了起来,将攥着的左手猛然向前一挥,撒出一把湿沙。
  刷拉拉!
  云山明和胡海涛以为是飞针,急忙以手臂掩面,同时撤枪后退两步。当他们发现又上当时,夏荷衣已站了起来。
  云山明和胡海涛胡乱抖动着身子,发觉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
  “哼哼……”夏荷衣微微一笑,轻蔑地说道:“人生短暂未百年,一岁一步赴黄泉。笑问末路蹒跚客,临行可曾尽余欢?你们中了‘闻香入梦’,生命马上就到尽头了!有什么遗憾,跟孟婆说去吧!”说罢,趾高气扬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然后将瓶中的药水一饮而尽,接着轻轻一甩将瓶子扔在沙滩上,道:“诸位,一起上路吧!”
  “你先死!”胡海涛怒吼一声,飞身持枪刺去。
  夏荷衣静静看着来枪,并没有一丝慌张,只是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头发。待枪尖即将刺入咽喉之际,她朱唇轻启,带着最后一丝迷人的微笑,永远地睡在了沙滩上。这朵美丽的黄泉女人花,终于还是凋零了。
  “咳,结束了……”胡海涛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一个失败者。
  云山明没有时间感慨,他将夏荷衣的瓶子从地上捡了起来。发现空无一物后,他焦急的看了看四周,又凝视夏荷衣好一阵后,突然拿出一把刀将夏荷衣的手腕割了,然后用双手接了一些血。
  “你这是……”胡海涛大为不解。
  云山明将鲜血一饮而尽,又擦了擦嘴角,道:“用毒者一般自带解药,这是常理。她乃用毒高手,适才喝下的东西必然是解药。可惜她自以为高明,殊不知解药仍存在于血液中。如今之计,只能用她的血来解毒了。”
  “这……这管用吗?”
  “喝了不一定管用,不喝必死无疑。她可是用毒高手啊,大意不得!海涛兄,快些喝了吧,她的血快流干了。”
  “嗯!”胡海涛点了点头,效仿云山明喝了一些血。
  眼见天色不早了,胡海涛和云山明再次起身,准备将自家兄弟的尸首运回。
  “咳咳……”云山明刚走两步,突然面色惨白,急急吐了几口血。
  “山明兄……咳咳……”胡海涛亦心如刀绞,也吐了几口血。
  “咳……咳……这血不能解毒……”云山明颓然倒地,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满脸不甘地说道:“刚才的沙子,应该没毒,我们被她骗了……她最后喝下的,才是致命毒药……”
  “啊?”胡海涛万万没想到,夏荷衣最后还算计了他们一把。
  云山明和胡海涛伏在沙滩上,若中了羊癫疯一般不停抽搐。每抽搐一下,就咳几口血,硬生生将血咳干了。
  可怜这两个直男不懂一点胭脂常识,只知道打打杀杀,最后死在了自作聪明上。
  
  第五节:逼迫就范
  方双舟离开夏荷衣后,再次来到藏星阁,谎称夏荷衣想带温玉一起离开昭义,要水无常前去商量。方双舟是温玉的贴身丫鬟,水无常对其信任有加,于是随她来到埋伏地点。
  水无常面临的对手同样厉害,不仅有三个南斗六灭厅的杀手,还有香如是。
  由于未带兵刃,加之敌众我寡,水无常极限一换一后被香如是杀害。
  一日之间,夏荷衣和水无常双双陨落。
  香如是本想乘胜追击,未想到对付水无常的三个杀手一死二伤,对付夏荷衣的四个杀手全部死了,只得暂时放弃下一步计划。他并没有为难温玉一家,只是将挟持温玉的两个杀手叫了回来,然后带着最后四个杀手躲了起来。
  天色已暗,左风云和梅蝉衣久不见夏荷衣和水无常回来,于是打算去温家问问情况。
  温玉刚重获自由,就急忙去藏星阁报信,在半路恰好遇到左风云和梅蝉衣。
  左风云听闻杀手挟持了温玉一家,已预感到夏荷衣和水无常凶多吉少。他命梅蝉衣通知夏蕙带,自己则寻杨凌而去。
  经过一夜搜索,杨凌找到了夏荷衣和水无常的尸首。
  一天损失两位亲人,左风云、夏蕙带和梅蝉衣真的要痛死了,整整哭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左风云将水无常葬在麝鹿山后,与夏蕙带、梅蝉衣等人带着夏荷衣去了相州。夏荷衣的夫婿战死在相州,是时候让他们夫妻团聚了。
  杨凌怕香如是趁机作乱,于是在藏星阁内立起一面白幡,上书“逝者为大”四个大字。他这是劝告香如是,不管有多大的仇怨,都要等夏荷衣入土之后再说。
  香如是没有再动手,而是偷偷祭拜了水无常。之后,他也去了相州,在左风云等人离开后,悄悄祭拜了夏荷衣。
  香如是在出卖兄弟时,就已经后悔了。他想过退出,也想过补救,但在权利和欲望的引诱下,又很快释然了。就这样,他越陷越深,越来越难以自拔。此时的他,时而颓废自闭,时而斗志昂扬,真的若精神分裂一般。
  夏蕙带回到昭义后,没有再去云想阁,而是住进了藏星阁。她只有左风云和梅蝉衣这两个亲人了,说什么都要保护好他们。
  左风云恨透香如是了,决定将他引出来。香如是不是喜欢梅蝉衣嘛,那么好,左风云就把梅蝉衣娶过来,看他急不急!
  梅蝉衣听到左风云的计划后,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夏荷衣和水无常刚刚入土,左风云就要大办婚事,这对死者太不敬了。
  夏蕙带倒是想得开,并不在意丧期婚嫁,但同样提出了反对意见。她不想左风云和梅蝉衣的喜事中夹杂着悲愤,更不想二人被天下人唾弃。
  名声算什么?被天下人唾弃又如何?为了复仇,左风云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终于让夏蕙带和梅蝉衣妥协了。为了进一步给香如是压力,他花钱指使乞丐和亡命之徒前往长安,一路散播朝廷暗杀东方青楠和李辅国之事。
  自废核武,活该受欺。大唐虽暂时没了外患,却内忧不断。北斗九煞堂和南斗六灭厅两败俱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加之朝廷软弱无能,众节度使争先恐后在长安开设赌场、武馆和妓院,俨然黑社会一般。皇帝李豫自然不爽,却不敢明着动手,只得又组织一批高手暗中抗衡。只可惜,那批高手跟北斗九煞堂和南斗六灭厅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很快就被各节度使打得稀烂。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各节度使在长安闹腾正欢的时候,东方青楠和李辅国被害的真相很快传开。一时间,民间议论纷纷,文臣武将人人自危,李豫的声望再次下降。
  李豫着实急了,与鱼朝恩、元载连续商量了好几日。为今之计,必须尽快让北斗九煞堂和南斗六灭厅其中一方消失,然后以活着的一方为核心组建暗杀组织,进而震慑各地节度使。
  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是灭北斗九煞堂,还是灭南斗六灭厅?由谁来灭?若放任两方厮杀,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一无所有。朝廷给了南斗六灭厅那么多支持,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看来南斗六灭厅并不值得扶持。若重新扶持北斗九煞堂呢?背负如此多的深仇大恨,左风云等人会归顺吗?
  思来想去,李豫决定选择北斗九煞堂。他命香如是暂时偃旗息鼓,然后命元载和鱼朝恩说服左风云等人。元载和鱼朝恩何等狡猾,自然不敢前去送死,于是将王忠嗣的儿子王震派往昭义。
  王忠嗣虽已逝,但左风云没有忘记王家人的恩情。但感恩归感恩,左风云的头脑没有被恩情冲昏。他有男人的担当,怕朝廷设计将他们一网打尽,于是将夏蕙带和梅蝉衣留在藏星阁,自己独自来到密会地点。
  按照信件提示,左风云很快在一间客栈见到了王震。曾经的威武“少将军”王震,此时已老态龙钟两鬓斑白,完全没了青春模样。
  左风云热泪纵横,一下跪倒在地,道:“少将军,别来无恙!”
  “风云,快起来!”王震见到左风云亦非常激动,欣慰地擦了擦眼泪,接着快速将其扶起,道:“好,都好!风云呐,想不到一别数载,你还能认出我来。”
  “多亏少将军一家照顾,左风云才能活到今日。少将军一家,左风云没齿难忘。”
  “你我能在茫茫人海相遇,那就是缘分,莫再说客气话!”
  “是,少将军。”
  二人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叙旧,后聊到国家大事上。
  
  
  第六节:朝三暮四
  聊了一阵后,王震道:“风云呐,如今长安深受各地节度使欺压,已乱成一锅粥了。你可否暂且收住脾气,不要再传播朝廷的秘密了。”
  “唉……少将军,并非我不懂分寸,而是朝廷欺人太甚。在二姐夏荷衣和三哥水无常遇害之前,我们从未想过与朝廷为敌,只想隐匿南诏了此一生。可是朝廷太狠了,一条活路都不给我们留。我们的所作所为,虽有一些不妥,但出发点都是好的。朝廷只看到我们的过错,可曾记得我们的功劳?”
  “朝廷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啊。”
  “苦衷?什么苦衷?”
  “这几年,安禄山、史思明、哥舒翰、田承嗣、仆固怀恩相继反叛,李辅国、程元振等奸臣不停搬弄是非,换作谁都害怕啊。”
  “所以呢?将可疑之人一杀了之就一劳永逸了?既然陛下那么杀伐果决,为什么不对那些节度使下狠手?”
  “风云,切不可乱说。各地节度使均是朝廷忠臣,是不会作乱的,朝廷也不会对他们不利的。”
  “呵呵,说到底朝廷就是欺软怕硬!”
  “不,不,朝廷是非常器重你们的。只怪香如是不听指令,胡作非为,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哦?少将军的意思是,朝廷并不知情。”
  “呃……朝廷知道一些,但没有命香如是下毒手。所有这一切,都是香如是造成的。”
  “好吧,在没确凿证据之前,我姑且相信少将军所言为真。少将军,香如是不听调遣,肆意杀害忠臣良将,应该是死罪吧?朝廷为什么不捉拿他呢?”
  “香如是的功夫和才智你们是知道的,连你们都抓不到他,朝廷就更没办法了。”
  “少将军,你这话说反了吧?我们这些贱民草寇,怎可跟朝廷较量?”
  “风云呐,别说气话了。朝廷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但这需要你们配合。”
  “配合?怎么配合?”
  “重新归入朝廷麾下,继续为朝廷效力。”
  “天下已然太平,还要我们做什么?”
  “各地节度使在长安肆意妄为,正需要你们这等英雄人物前去震慑。”
  “呵呵,英雄人物……算了吧,让香如是他们去吧!”
  “风云呐,只要你们答应继续为朝廷效力,我保证一个月内将香如是交给你。”
  “我们的心已凉透,再也热不起来了,朝廷还是另请他人吧。经历这么多生死离别,我也想开了。死算什么?无所谓了!若香如是再来捣乱,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若朝廷帮你们报仇,岂不更好?”
  “好是好,但我们不想领朝廷这个情。”
  “风云呐,朝廷现在很难,你们也很难,应该相互扶持才是啊。”
  “精忠报国,曾经是我的信仰,现在却像是架在脖子上的一把刀。”
  “风云呐,你只说出朝廷杀害东方青楠和李辅国之事,未说其他,我知道你做人还是有分寸的,爱国忠君之心也未曾泯灭。既然如此,为何不愿再相信朝廷一次呢?”
  “少将军,我拿什么相信朝廷?我已失去太多,不敢再相信了……”
  王震深知左风云的心情。当时自己的父亲王忠嗣被诬陷遇害时,自己何尝不是他这般心情呢?现在自己虽安然无恙,但朝廷奸臣当道,说不定什么时候祸事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王震拍了拍左风云的肩膀,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不劝了。风云,可否答应老夫一件事?”
  “少将军但讲无妨。”
  “东方青楠和李辅国的事,说出去就说出去了吧。其他的事,你可万万不能说啊!”
  “是郭子仪和田维的事吗?”
  “嗯!这可是要引起内战的。”
  左风云做人是有底线的,绝不会得寸进尺,但他不想答应王震。朝廷派王震来游说,说明真的急了,若以郭子仪和田维之事再加要挟,或许真的能逼朝廷将香如是除掉。
  “风云呐,老夫是奉皇命而来,你可别让老夫空手而回啊……”王震说此话时,声音颤抖,眼神里明显带着惊惧和祈求。
  “少将军……”左风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若拒绝王震,朝廷定责怪王震办事不利,进而有所惩罚;若同意王震的要求,那等于放弃最后一张底牌了,不仅难以复仇,更会使夏蕙带和梅蝉衣再次陷入险境。
  王震向前一步,一把拉住左风云的手,一脸期待地说道:“风云呐,你是不会看着天下再起纷争的,对不对?”
  “……”看着王震卑微的脸庞,感受着他颤颤发抖的粗糙双手,左风云心软了,道:“少将军,可否容我想一想?”
  “哦,好!好!”王震看到希望,急忙说道:“你自小心善,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唉……”左风云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退两步后朝王震拱手作揖,道一声:“少将军保重!”
  “风云,你什么时候给我回话?”
  “……十天后吧。”
  “那好,十天后我再派人联络你……”
  若在平时,左风云定会与王震聊上三天三夜。但在此时,他只想尽快逃离。他知道,无论做哪种选择,都会伤害另一方人。
  “有劳少将军了!”左风云说罢,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之中。
  左风云回到藏星阁后,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将周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方进入客厅。
  夏蕙带听闻左风云讲述后,微微一笑,道:“四哥,恕我直言,王震将军只是传话的,你只能信一半……”
  “嗯!”左风云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也清楚。可是,若我不答应,王震将军必会被朝廷责罚,朝廷还会继续对付你们;若我答应,怎对得起大哥、二姐他们的在天之灵……”
  “反正四哥还没给王震将军准话,不如再拖延些时日。我们自己来,看看能不能对付香如是。”
  “五妹,你有计策了?”
  “也算不上计策,只是觉得可行。以不变应万变,让香如是动起来!四哥,你和九妹只管出双入对,其他的事交给我。”
  左风云道:“五妹,你想让我们刺激香如是?他会相信吗?”
  “他可能不信,但绝不会放任不管!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他敢用温玉诱杀二姐和三哥,我凭什么不能利用你们逼他就范?”
  梅蝉衣道:“五姐,你腿脚不便。若频繁外出,被香如是认出来,那可就危险了……”
  “我的易容术,一般人识破不了。放心,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什么事,也都是喜事。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羽化成仙,正道而亡,一生一死,皆是长生。”
  “五姐,你说什么啊?生生死死的,小妹听着害怕。”
  “九妹,生死乃是天地之理,你我无须恐慌。人也好,江山也罢,其实跟野草一样,都要经历生老病死枯荣衰败。若你站在高处,环顾古今,你会发现,一切都跟日出日落一样,再平常不过。这,就是生死循环;这,就是无情的大道。
  你我皆在大道之中,之所以不能超然物外,是因为某个人,某件事,亦或是某一株野草,与你我息息相关,斩不断,放不下,比你我的性命更加重要。而这,便是我们的‘天下’。九州四海是‘天下’,我之所念所想亦是‘天下’。天下何其大,又是何其小。天下无处不在,存乎每个人心中。”
  “五姐,那什么是修道呢?”
  “修道,即是化“天下”。我向往修道多年,恍然发现已在道途二十余载。这滚滚红尘,其实是最好的道场。
  大道无情,修道有情。我哭泣着来到这世间,不想再哭泣着离开。我可以枯萎,但枯萎之前应曾绽放,哪怕畅然微笑一次也可。我不会逃避,只会勇敢的面对敌人和自己。因为,这里就是我的道场,而你们则是我的天下。这,才是真正的修道,不为逃避,不为长生,只为遵从本心,做最真实最纯粹的自己。”
  梅蝉衣若醍醐灌顶恍然顿悟,道:“听五姐一讲,我这才明白你为什么看不上我写的诗了。”
  左风云道:“五妹说的不错,这才是修道之人应有的格局。不过,五妹万不可将责任压在自己一人肩上。我和九妹是你的亲人,亦是你的同道,誓与你共进退!”
  “多谢四哥!多谢九妹!”夏蕙带说罢,轻抿嘴唇会心一笑。
  那笑容,似微风细雨中摇曳的半开兰花,娇柔轻灵却不失端庄恬静;又似落日红云下的出水芙蓉,超凡脱俗却又那么真实自然。时而令人魂牵梦绕,欲捧在手心;又时而令人望而却步,自愧高攀不起。
  或许,这就是气质之美吧;或许,这就是女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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