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关于冲裕田

　　练冰月离开了墓碑，却是避开了浮华宫绕道而行，路过皇城主道却都是在忙碌的大军部队。她在拐角隐蔽处看见吴程和黄铮小将指挥着军队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想必萧若晨称王一事已经传遍了全城，练冰月欣慰地看到了今天的结局，却依然选择了绕道而行。
　　一阵暴雨彻底冲刷了昨夜的印记，都城内不再充斥大军与大监狱剑拔弩张的气氛，晴朗天空之下风吹散了空气中的潮湿，无不升腾着繁华的气息。整个香菱国都已改朝换代被注入了大军这个全新的灵魂，而这个全新灵魂的支柱，正是萧若晨。
　　她笑了笑摸着胸口那个玉佩，心想留存于心中的温暖最终被延续了下来。她无法忘记冲裕田无声之中为她所做的一切，现在他已离开，留下自己来面对未知的命运，于是，她掏出冲裕田住所的钥匙决心前往。
　　她走到了自己住所的门口，停下了脚步看向往前延伸的道路，想起冲裕田送她到这儿后就会沿着这条路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两年里她都会偏执的重复这样的举动，她痴痴的望着，希望冲裕田能回过头看她一眼，可期望却终究成了一场空。在冲裕田一如既往的背影里，她的期待变成了一种偏执，从偏执转变成了心酸，心酸最终成了舍弃的心灰，而她却没有过一丝的埋怨……
　　到最后她彻底放弃，而变成了一种每天既定的习惯，目送他远去，消失在夜幕中。
　　如今，她也走在了这条路上，却不自觉的心想，身后有一名女子在深切的期盼，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空空如也。回过身揣摩着冲裕田的心里，也许当时的他心里不是没有过挣扎的，可那个执拗地冷面男子却最终没有回头，为什么呢？
　　练冰月苦笑，若以后想见这个，可不可以当做向他寻求的一种答案呢？毕竟他保证过会给她一个解释的。
　　她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一处林荫繁茂像野外的地方。看了看四周，顺着常走的小路看去，在一处挨着山坡脚下一个不起眼的二层楼，周围早已经百草丰茂树木丛生，像是一处很久没人住过的荒地……
　　练冰月无奈的笑笑，连房子都随了主人的个性恨不得隐藏在百草丛中，可又一想他终究没有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就像楠香珍姐妹俩最终要离开浮皇宫一样。
　　推开门发出了轻快的声音，证明是有人住过。练冰月进屋却意外的发现着屋内的格局与自己的住所如出一辙，因为位置不一样，所以显得屋内阴暗了许多。她观察四周，手指轻轻划着墙壁缓步向前，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呈现眼前的只是一张简单整洁的大床，床边是一个略高的柜子。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冲裕田的身影在这个房间内，或在窗前伫立或在床上凝思，做他所做想他所想，因而她感受到的是他在时的温存，安全温暖之感从心底而发，溢满整个房间，自动隔绝了外面的荒凉。
　　打开另一个房门，却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弥漫在房间，练冰月深感意外。冲裕田平常是不抽烟，也不喝酒，在大监狱更是会以身作则，那这个烟味从何而来？进入房间却怎么也想不通，却发现靠墙有一个大柜子靠墙而立，旁边是个小小的圆桌，下面是一把椅子，柜子上面摆放着瓷罐和各类书籍。她好奇地伸手去动动那造型奇异地瓷罐，猛然想起这间房子原来是属于之前魔女家族的。
　　可为什么偏偏选这里呢？练冰月心生疑虑，想起刚刚来到这个国家跟在他身边，冲裕田对十五色的护身符的执着，和摧毁魔女家族是异常的急切。那是凌驾于国主的威严，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寒面之下狂乱的狰狞，那不是出于对国家和国主的忠诚，在一次次的任务中只是在实现着自己的目的。
　　突然，她握住一个罐子，可那管子却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她便双手捧住开始左右移动，被灌输了两年的特工行动思维，她自然而然的想到这是个奇特的机关。果不其然，当她挪动瓷罐发出了“吭”的一声，身后的墙面也随之发出了滑动的声音。
　　练冰月倏地转身，看见墙面开出了一个地下室的门，顿时一股凉意夹杂着烟熏味扑面而来。原来房间的淡淡烟熏味源于这里。她验证了身为一名特工的直觉，再不去理会柜子上那花样的罐子，走到门口向下俯视，狭窄的墙面上一排蓝色的烛光在摇曳不定，勉强能照亮狭窄的阶梯，台阶陡峭向下延伸到地下拐角的地方。
　　练冰月不愧为特工出身，面对向下延伸的地道，一般女孩一定会生出恐惧和退缩之心，可是她却能从容不迫的一步步向下迈去。除了身为特工对一件事一钻到底的专业性之外，眼前这个深邃的地道，更像是走进了冲裕田复杂而又曲折的心。
　　她完全没想到住处会有这样的暗道，原来魔女家族不知谁的秘密住所，冲裕田会用它来做什么呢？或许和他当初急于毁灭魔女家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呢……
　　手扶着阴凉潮湿的水泥墙壁，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让她似曾相识，恐惧，害怕。但她还是抵御着这种心理，眼神绽放出不妥协的光芒，一步步迈下去。
　　到了拐角处还是几节向下的阶梯，一道焊烧的铁门豁然呈现在眼前。她心中正在蔓延的黑暗也仿佛走到了尽头，便没有了顾虑的快速迈下去。
　　扶着门把手，四周寂静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可出于对冲裕田所为的好奇，到底让她没有犹豫的打开了门。眼前豁然发亮，灯光照亮四周水泥墙壁，棱角分明。她上下打量，发现地下室足有上面房间的一倍之大，走进房间，铁门关上，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
　　一种诡异的寒冷气息蔓延开来，好似化作了锋刃要刺穿她脆弱的神经，四周安静的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地下室不比上面的房间，一关门就是完全封闭的空间。冲裕田的住所单调，地下室更是干净利落。她只看见靠墙只有一个圆桌和一个矮凳，上面早已堆满了烟灰，旁边是一个精巧的银灰色烟斗，她诧异。冲裕田不抽烟也不喝酒，但是在他身上总是会有淡淡的烟味……
　　她往桌边靠，把烟斗拿在手中摩挲，想象着他不为人知的身影在这个房间做着不为人知的什么。她想着，却注意到引入余光的地面……
　　顺着引入余光的景象，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呆了，一个打大圆形的印记占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圆形印记中错综复杂的交叉的线形，顺着外围的弧度一直看到了自己脚下，发现自己正踩在印记的边缘，惊骇万分像是触犯了一个绝对的禁忌，连忙后退靠着墙，尽量躲开，直至退到了门边。
　　练冰月断层的记忆造成她如今的精神极其敏感，心底触及到的真实告诉她这绝不会是普通的印记。她强压住心头的震撼，小心翼翼的审视，发现从圆形由内侧伸出像獠牙般的印记盘旋像圆心聚拢，像是龙卷风将要席卷一切的初始，好似顷刻间就要托起圆心复杂而重叠的图案，升腾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无不在冲击着练冰月脆弱的心灵。
　　可要命的是，她发现眼前这个图案一定是何时那记忆穿插的片段……想要追寻从前的记忆，却发现头正在发胀的疼，“裕田……”记忆突然间变得承受不起将冲裕田与这些禁忌联系在一起，双手不自觉地去笼住在脑海里无形的狰狞，发丝被她笼的一团乱，眼神怔怔的看着，慢慢的蹲下身去眼前的图案在慢慢的扩大……
　　她只凭着感觉，这副禁忌的图案曾经掌控了她的一切，她就像沉睡在一口大缸里做着悠长而混乱的梦，完全生不出抵抗的意念，脑海中黑暗里被无限扩大的图案，沉眠之中只感到暗潮的涌动眼前的黑影在无声之中倒下……
　　梦！那是一个真实的梦境，在那真实的梦境里她打败了魔女家族一直仰仗的特工团！创造了震惊整个国家的奇迹，地狱之花雷车风驰的名号从此诞生！
　　可一切犹如梦境……
　　惊醒时她已在家中，依旧是白色的床单被子，她却把梦中深深的恐惧带回了现实。余光中的冲裕田慢慢靠近，只记得在不可抑制的颤动下下意识地躲闪，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此使得冲裕田带给她的只是深深的恐惧再无其他，她敏感的直觉早已意识到冲裕田在那昏睡的背后肯定做了什么。
　　练冰月无力再询问其他，一直以淡漠的态度来面对外界的一片哗然。她来到这个国家无依无靠，冲裕田却一直在无声之中为她妥善安置着一切……久而久之对他莫名的恐惧渐渐淡去。
　　在那场席卷全国的风波之中，大监狱无以伦比的权威再次建立，魔女家族支柱最终在黑色浪潮的冲刷下分崩离析。监狱长练冰月带领神风团以风卷残云之势抄了魔族在此的驻扎地，从此魔女家族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脑海中狰狞的混乱终于归到了这个安静的房间里，脑海狰狞混乱中她仿佛看到一个手持烟斗的黑衣人在禁忌图案的对面，寒面男子勾唇的浅笑在烟雾飘渺之中若隐若现。她竟下意识地伸手去够，眼前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到底她舍不得放弃那深深地依恋……伸手触及不到遥远的距离，最终泪水淹没了一切……
　　醒来时，她躺在冰冷的地面，房间内的阴冷险些又催生她背后呼之欲出的痛楚。练冰月离开了地下室，回到房间见天色已晚，索性躺在冲裕田的大床上继续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