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漫漫长路　

　　在冲裕田的劝说下，练冰月在家里休假了一阵子，离萧若晨大军归国已经有了半个月，有他提议下新居住区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除此之外在大军里也有着一些外来人在城里开辟了新的商业区，城市变得热闹起来。
　　这一天练冰月显得百无聊赖，在自己家的二楼阳台上坐下来，腿伸到了栏杆外面双手撑着栏杆，脚下是院子里铺的干净整齐的鹅卵石，像一个向往自由的监狱囚徒。但是她不是囚徒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自由者，只是习惯于将自己囚禁在自我的牢笼里，在等待着一个也许会来也许又不会来的人解救。除了等待只是发呆来排遣无聊的时光，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空云卷云舒。她好像成了唯一一个守候时光流失的人，告诉着人们时间过得并不快，只是没有去认真留意，仅此而已。
　　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中几朵白云漫无目的飘着，那清新的白却和自己身上的白色素装有几分的相似。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对白色如此的执着，冥冥之中有了这份强烈的依托，在催促着自己去寻找着答案。她在尽力想着前后因果，突然间那一袭的象牙白就立刻闪现在脑海里，清晰入眼。她像是受了惊吓般一下回弹起，暗淡无光的眼睛也显得有些惶惶不安，终于起身下了决定到处走走看看，纯白色的长衫被微风轻轻吹起，像是在催促着她立刻出发。
　　练冰月终于在没有冲裕田的保护下走上了大街。她脱下了那件白色长衫而换上了不太起眼的灰色家居服，但还是掩饰不住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这让她在大街上立刻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街道两旁的商家看见她甚是新奇，平常只是在神风团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看见她，但是碰到她独自上街还是头一回，立刻三三两两的凑一起交谈起来。
　　窃窃私语的人群中还有和她一样大的女孩，这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和她们比起来自己是那般的不一样，慌乱之下终于逃了开。
　　她顺着街道跑到了南城新建的居住区，跑得过快停下来喘了一番，眼前却呈现出一派气势磅礴的景象。几个新建的居住楼犹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忙碌的人们在钢筋交织的架子上来回穿梭，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在自己的岗位上挥汗如雨，铁器敲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些楼层的中央还在建造着一个很不一样的建筑，迎着阳光完全成梯形状。群建筑都围绕在其中，高低错落有致，甚是壮观。参与在那里的人也尤其得多。居住区面积十分广大呈现出一派生机活力，但是几个庞大的建筑同时动工，可见入城才半个月工程的进度就如此之快，已经和她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大大的不一样。在萧若晨的倡导下这个都城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就算是练冰月也觉得他的本领实在是不一般了。
　　她在慨叹之中还在寻找着当晚他们在一起商讨的小帐篷。在那个位置正好被一些建材所覆盖已不见，其实在刻意之中她不是在寻找那个小帐篷，而是在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午阳光正烈，她虽然背对着阳光，却也不得不把手搭在额头上细细寻找起来。
　　新居住区建设进入了关键的阶段，在这个时候身为二把手的梁忠丝毫不敢怠慢。此时他正在拿着图纸领着一群人在到处视察，不满意之处还会指指点点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视察完毕他开了个小会，那一群人便散了开。他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工程总算是进行快速也保证了质量，他手中拿着图纸想找萧若晨再商量一下，不料来到梯形建筑旁的集合点却不见了他的身影，这时从头顶上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梁忠！我在这呢！往这看！”
　　他抬头一看正是萧若晨，他身穿了一件在普通不过的工服，一手拿着砖头，另一只手拿着铲子，带着爽朗地笑和他打招呼。在梁忠的眼中他们的将军此时变成了一个挥汗如雨的热血大男孩儿，混在工人里变得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但是一下想到他在那么纷繁复杂的环境中潜伏收集情报那么多年，这次也算是见识到他掩藏自己霸王之气的一面了。
　　萧若晨看见他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示意自己下来谈便放下了铲子踩着钢柱从很高的地方轻快地跳了下来，引来了旁边工人的一片佩服的声音。他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梁忠，你视察完了吗？发现什么问题吗？”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充满了阳光。
　　“将军，这些事不用你来亲自做啊！”梁忠示意他弹去脸上的灰尘，无奈的说道。
　　“嗯？”他摘下手套抹去脸上的灰尘，却不料和着脸上的汗水越擦越糟糕。阳光照耀下他眯起眼睛，精致的脸庞仿佛孩童一般。梁忠无奈之中却有些欣慰，微笑着最终还是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
　　“梁忠，刚才视察的怎么样？工程的进度我调的快了些，肯定有很多人不满了吧！”他擦干了汗水坐在了一旁，神情却有一些担忧，腿却不自觉的登在一处。梁忠诧异他总是能很快的进入到另一个状态之中。刚才还是一个挥汗如雨的建筑工人，像大男孩一般的憨厚，而现在他又变回了那个决策千里的将军，深邃的眼神中带着忧郁，总是想着他们总也想不到的事情。
　　“将军，一切都还好，他们也是在建造自己的家园，所以都是很有干劲没有什么怨言的。”
　　“那就好，梁忠，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这么着急的赶工程的进度。”萧若晨眉头紧锁一反刚才的阳光变得严肃了起来。
　　“将军，按照这个速度，我们的预期是完全可以完工的。”他又说道，梁忠跟随他已久，自然是相信萧若晨那鬼神一般的直觉，是从来都没有错过的。
　　“嗯，那就好，现在是三班轮倒日夜加班也真是辛苦他们了，还有，”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要找个时间去和国主打声招呼，让他许可我到大监狱去拜访一下。”
　　“将军，这恐怕有些难度，大监狱的事情不是不让朝臣参与的吗？他们神秘的连朝会也不经常参加，如果您去贸然拜访的话。”梁忠说出了他的担心，再说现在他们暗中还在敌对状态。
　　“梁忠，不瞒你说，我的担忧也正是出于这里。这些日子虽然经常会早朝，但是神风团的人始终都没有露过一面，别的大臣都在惧怕他们是躲之不及，更别说是提起他门了。上次见过冰月姑娘也只是打个招呼，还没有来得及详谈呢。”说到这儿，他又握紧了拳头神情变得不安定起来。
　　“听说监狱长在我们进城的那天晚上后，就告了长假了。不过我们也在收集他们的内部的消息，可能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的。”梁忠在进城之后就立即展开了对大监狱的监视，力图在居住区完成之前就完全掌握神风团，但对于刚进城半个月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相当难度的事情。这个远近闻名的特工组织万万不能大意，所以只能一点一点的渗透从监视开始了。
　　“冰月姑娘告假是因为那一次？那他们的日常谁来主持？难不成是那个副长吗？”萧若晨手撑着下巴想起第一天的晚上突然坠落后来又被冲裕田抱回去的场景，很是让他怀疑练冰月在大监狱的权威性真实与否。
　　“将军，我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很奇怪啊，那个小女孩监狱长真的是大监狱的实权者吗？”每每谈到这个话题，萧若晨就会莫名的忧伤起来，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最终陷入了沉默。
　　这时，梁忠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挡着正午的阳光看见那个身影纤细挺拔，个子不高，披肩的头发。夏季炎热的天气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还带着围巾，围巾的多余部分也在随着微风飘起，一种让人舒服安静飘逸的气息蔓延开来，直至深入到了人心。
　　萧若晨那敏锐的神经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非同寻常的气息，也起身看向那个身影。阳光刺眼不得不用手挡住眉峰，但是这样却丝毫不减那安静飘逸的气息，像是一种魔力化解了人们炎热中的烦躁不安，自动为他们屏蔽了阳光刺眼的光芒。
　　“冰月姑娘，她是冰月姑娘！”萧若晨首先反应立即起身眺望远方，神情伤神而悠远。梁忠也奇怪他一下就猜出了那个身影是谁。他这么说着，别的人也都闻声停下了工作，都纷纷围到了他的身边，有的疑惑，有的则期待。
　　萧若晨露出欣喜之意，没想到他心中正想的人带着非同寻常的气息奇迹般的出现了。
　　“我们去迎接她吧，也许她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他当下做了决定，并且要求其他人也一起陪同。
　　练冰月淡漠的心中也有了一丝的欣喜，看见小帐篷已经消失，失望的就想离开。但是看见他们的身影向她走来，也总算是不虚此行了，淡淡的微笑之下也走向他们。
　　微风徐徐吹来，人们心中的燥热一扫而光，如果认为这一阵清风是练冰月带来的，一点都不过分。围巾随着微风飘，好像不舍得离开她的肩膀，冥冥之中仿佛也在配合着这个清新的场面。
　　练冰月终于走到了萧若晨的面前，先是来了一个对大将军的起码的礼节。
　　“萧将军，小女冒昧前来，打扰百忙之中的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她的声音细腻，稚气未脱，围巾配合着纤细挺拔的身形，更显得仙气十足，十分惹人怜爱。一时间软化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更是颠覆了那黑夜之中雷车风驰的形象了。
　　萧若晨对她抱拳施礼更是不甚欢喜，满怀期待想要见到的人就在眼前。可是让他心痛的是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妹妹的痕迹，最重要的是练冰月根本就不认得他。
　　“冰月姑娘不必多礼，姑娘身为监狱长在百忙之中来到此地，更是为我们的建设增光添彩呢。既然来了，不妨到里面参观一下。”萧若晨盛情邀请她，众人也随声附和。站在阳光下的她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可抗御的寒气，苍白淡漠的脸庞看起来总是那么忧郁。萧若晨的心却在隐隐作痛，仔细观察之中，发现她那回避众人的眼神中确实是浑浊不清的，但是也照顾到了她有些不安的情绪。
　　“将军明知道她在休假，为什么这么问呢？将军对监狱长真是出乎意料的热情。”梁忠怀疑也开始感觉到萧若晨那沉溺多年的热情，在这个小姑娘的面前完全没有遮掩的呈现，他有些纠结不知这样的现象是好事还是坏事。
　　练冰月在刻意回避着众人的眼神，生怕观察到她不同于常人的眼睛。冲裕田不在身边，她也变得有些怯生生的，完全没有了在朝上时坦然自若大胆的发言。好在他越过了她淡漠的忧郁，温柔的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妹妹，这让她对萧若晨心生感激。
　　“萧将军，这次就先不用了，原谅我来迟。我来是想感谢您那一晚出手相救，要不是您的话，我可能就命归歹徒之手了。”说着她又彬彬有礼的向萧若晨深深地鞠了一躬，她来此的目的也终于达成。
　　“冰月姑娘，你不必多礼。”他露出愧疚之色，上前忙把她扶起。其实他很清楚那是因为他念出了她的名字，此时对待这个彬彬有礼的女孩，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渐渐有些心酸起来。
　　“萧将军，我该告辞了。”礼毕起身，练冰月一抬头目光瞬间与他对视，突然间发觉那温柔的眼神流露出与冲裕田相同的神色，夹杂着担心，还有别的什么。她很明白在他的面前已经不能多呆，后腰处的疼痛有了发作的迹象，还有现在神风团和萧若晨还在暗中敌对状态。她选择这个时候来拜访，实在是不合时宜。
　　说着练冰月转身离去。萧若晨却从她朦胧的眼神中也看出一丝的急切，但是他知道现在两个人的身份之间隔了太多的阻碍，以至于坐下来谈一谈都很难做到，从她匆忙离去的背影中，他似乎窥见那淡漠的背后承受着深深的痛苦。这其中也包括练冰月在神风团中的地位处境引起了他深深的担忧。
　　此时，梁忠几个人看出他对那个小女孩的心情。萧若晨已经难以控制思念妹妹的心绪涌上了心头，温柔充满阳光的脸上又露出他想轻生那会儿的煎熬，年轻的身影瞬间变苍老了许多。
　　“将军，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来就可以了。”梁忠看他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萧若晨是寻妹心切而看到监狱长就失去了底线。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是出于对他的忠诚之心和对整个大军的责任，心中还是对练冰月起了防备。
　　萧若晨竟是让他扶着回去的。他双目茫然俊朗的脸上增添了哀伤，沉浸在痛哭之中，任由梁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扶走，回到了将军府。留守的大将们看到这样的情况纷纷前来，寝宫里顿时挤满了人。
　　“梁将军！将军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雨丝上前接过萧若晨把他扶到了床上。只见他眉头紧蹙，双目茫然，别人叫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还能有什么事啊？你们都知道，他一遇到和妹妹有关的事，就会变得没有任何免疫力了。”梁忠无奈的双手撑着床沿，一脸的黑暗。
　　“妹妹的事？谁有和他提起妹妹的事了？在我们中间不是早就有过禁令，谁都不许提的吗？那又会是谁？”雨丝看到他这个样子甚是着急，有些怒气的看向他们每一个人，其他的大将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雨丝，不是他们。”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是监狱长，将军看到了她，就像看到自己的妹妹一样……你照看一下，我先走了。”梁忠撂下这句话，简单的一句却让她产生无限的深思，“想妹妹一样吗？”她看了看脸色略显苍白的萧若晨，想象得出他执着于练冰月的心情了。
　　萧若晨随着工程队也连续奋战了好几天，疲惫之中带着深深的悲伤，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