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途闻

　　大军归国的日子步步逼近，国主加紧准备之时，邻国的使臣也提前到达了香菱国的国都，一时间城内变得充盈、活泼起来。
　　除了那场平定魔女家族叛乱的战争，练冰月已在冲裕田的严密保护下生活了两年，如今已是平静如水的安逸。她早早离开住所和侍卫，微笑示意后，便来到门口等待前来迎接她的冲裕田，淡漠的脸庞总会和清晨的凉意相迎合。从身后看有些偏瘦，出奇挺拔的身姿却总是留着些昨夜雷车风驰的痕迹，这和她过分安静的个性显得有些不符。
　　在时光静静地流逝中，她等来了从住所向西延伸的小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冲裕田一如平常的那一袭黑衣，手持配刀微笑着走近她，便是一天新的开始。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了两年。练冰月却不能把他留在自己的梦里，挣脱不开的黑暗恐惧渐渐使她厌倦了睡眠。这样的一种作息方式，加之萧若晨大军将要归国的消息，心中飘忽莫名的不安让她觉得很快就要远离这样的平静。
　　停下脚步，内心的焦躁难以表达，却被身旁的男子看得通透。
　　“冰月，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裕田，萧将军的大军这几天就会到来吧。她不安的看着天空，好似在向蓝天寻求解脱。
　　冲裕田何曾不知，从前提起萧若晨这个名字，练冰月就会变得仿佛要坠落地狱的不安，不得不躲到僻静的角落安定情绪。他却帮不上丝毫也无法解开其中的原由。那个短暂现身的黑衣男子在和国主短暂接触后就消失无踪，曾经已是不堪的过往，在爆发没落险些走向灭亡后，便是隐忍中残忍的牺牲……。
　　“如今的一切，算得上小小的补偿吗？”
　　十万大军说多不多，但也足以改变整个都城的风貌。异国的气息，不一样的生活习惯，再来就是，那冷面之下暗藏的期待。
　　“冰月，我安排为你制定的朝服做好了，等到萧将军回来的那一天，你穿上去迎接他，如何？白颜色的，很适合你。”
　　“白颜色的？”练冰月停下脚步，有些不解。
　　“是啊，黑的不适合迎接人呢，等到那一天你一定会受到万众注目。再说，正在途中的萧将军也已经对你有所耳闻了吧。”冲裕田说话向来慢条斯理，其中却透着刚劲有力，使得那特有的散漫也变得斩钉截铁。
　　“对我？”练冰月完全没想到，淡淡的思绪已经延伸到归途的长路中。
　　“冰月，你的不安究竟是什么呢？”最终没说出来。
　　由于大军的到来，两人心中一路装满了心事。
　　在回城的路上，萧若晨的大军浩浩荡荡，一路上又平定了不少的叛乱，又帮助大小城镇抵抗了外族的侵略，端了几个山寨土匪窝。途经之路做尽了好事，百姓对这些从远方来的将士感激不尽。
　　再过几天就要到了他离开很久的国家，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对这里留下太多的印象，时至今日也觉得很陌生。此时的萧若晨显得有些落寞，即使已经远离拼命的战场，远离了修罗场上的厮杀声，虽然已经平定了边疆大小叛乱，抵御了外族侵略，足以让敌人听到他的名字而闻风丧胆，他也因此声名远扬。但是在此刻，他深深的感觉到，一种游子孤独的寂寞在从心底油然而生。
　　就在几年前，在离家刚刚不久，家里便遭遇了血光之灾。家族被灭，连唯一的妹妹也下落不明，这对注重亲情的萧若晨来说更是一个无以附加的心痛。长期在外作战，除了身边的随从，再也没有可以一起度过寂寞的人。现在拼命地在寻找凶手之外，还在寻找着他下落不明的妹妹，但是几年已过去，却毫无结果，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想到这儿，他的心又连带着战场上失去的战友，又变的沉重许多。
　　他抬头看了看蓝天，平静一下自己的心，象牙白色的长斗篷在风中轻轻的被吹起，里面藏着受伤的右手，还在吊着绷带。慌忙之中为了救危险中的同伴而弃自己于不顾，长时间的处于征战状态他已经习惯了忽视自己，而陷入一阵茫然，直到后面梁忠骑着马来到自己身边，才回过神。
　　“将军！刚才探子来汇报了城里的情况，现在城里一片安定，说国主正在准备着盛大的仪式来迎接我们呢！”
　　“哦？那老贼又在盘算着什么呢？要先稳住我们，在我们放松的时候再下手吗？几年前我被他派到那个地方参加战斗，他完全不会想到我会活着回来吧！”从残酷的战场历练到现在，他早已练就成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泰然。他轻哼了一声，“任他老贼盘算什么吧！这个国家早晚是我的，梁忠，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一提到这件事，他的心就会变得异常的冷。
　　“如果那人抓到，一切就会有结果的，将军，您还是觉得是那老贼干的吗？”梁忠问道。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是我觉得是他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种感觉真的很强烈。”他眉头紧皱。
　　“将军，现在国内已经没有我们的障碍了，魔女四大家族已经被平定，您是不是考虑。”
　　“梁忠，我要等到找到凶手，为我的家人报仇雪恨。”梁忠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哎，”梁忠心里叹道，“找到了凶手报了仇，是不是还要等到找到妹妹啊……在找到之前，是不是还要让那老贼继续做国主，中间要再出个别的什么事，这样一来，将军做国主的那一天真是遥遥无期啊！”梁忠作为一个忠实的部下，对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真是万分的着急。
　　“梁忠，你说四大家族都被平定了？是被谁平定的？”他又无所谓的问道，城里的事情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
　　“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香菱国的魔女四家族可是名声很大的，实力很强。从以前就培养过自己的精锐部队，但是就在一年前，那些精锐部队被一个人用一己之力全部打败。”萧若晨听着部下的述说。
　　“哦？一个人？用一己之力？”听到这儿，他才稍稍来了兴趣。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又抬头看了看蓝天。
　　“这您就猜不出来了吧！说出来足以让人瞠目结舌，那个打败所有精锐部队的人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儿。”梁忠面色丝毫没有钦佩之意，倒觉得那根本就像是恶魔的杰作。
　　梁忠一说到这儿，萧若晨才稍稍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小女孩儿？那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吧！香菱国真是人才辈出呢，那，然后呢？”
　　“据他们汇报说，那个小女孩儿并不是香菱国的人，她的身份极其神秘。国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问起关于她的任何事，说起她的厉害之处，足以令人一惊呢，她在打败了四大家族的精锐部队以后，又以风卷残云之势抄了他们所有的家，听说现在从城里已经看不到他们一点的痕迹了，被清了个干干净净。”
　　“打败特工队？继而又抄家？呵呵，这倒是新鲜。凭她一个人竟能做到如此，背定是有人在帮她！”萧若晨轻描淡写地说，并没有太惊讶。
　　“哦，对了，在她打败精锐部队后，国主就让她担任了大监狱的监狱长。”
　　“监狱长？那老贼让她坐那么重要的位置，想必那个女孩儿来头也不小吧！大监狱那些人也都是些怪才，他们的监狱长也自然不是什么平凡人了。”萧若晨想不到在他离开的几年，香菱国有些变化，就算在他的心中，也有些感到新奇。
　　“只有十七岁啊！”当他每次看见十六七左右的小女孩儿，就会不禁想到他失踪多年的妹妹，心中总是一阵的痛。
　　而这一幕也恰巧让就跟在后面的雨丝看见，跟在萧若晨身边久了，她自然也能看出主子此时的心情。但是心里着急也是没有办法的，她便在心里有了个主意，渐渐放满了速度，等待梁忠汇报完情况，悄悄地把他叫住了。
　　“梁将军!”雨丝小声的叫了他。
　　“怎么了！雨丝将军，有什么事吗？”梁忠也放慢了马速，和雨丝并排走在一起。
　　“有一件事，要找你商量。”雨丝继续放慢马速，拉开了与萧若晨的距离。
　　“我们明天就要进城了，肯定会有很多人来迎接我们，你看，将军身边都没有一个女人，这……”雨丝说出了她的担心。
　　“你是担心别人会说闲话，对吗？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唉！对了，你的门下不是有很多弟子吗？等到明天，挑四个美女给她们都扮上，跟在我们后面就行了，真是的！害我们这么操心！因为他的事情在军营里都传开了！将士们都在奇怪他们的将军有什么问题！”梁忠一想到这儿，就一肚子气，声音低沉，口气恨恨地说道，只有旁边的雨丝能听得见。
　　“虽然我们这一路上收了不少的美女，可是他都分派到了我们的门下。他自己愣是没收一个，连看都不看一眼，当时我们就觉得很奇怪。”梁忠又说道，两个人私下谈起他们的上司。
　　“嗯，我也很奇怪呢，难不成他真的有什么问题？可也不像啊！他平时明明就对女人很善良，很温柔的！”雨丝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脸别向一边，沉默了。
　　“我看是心理问题吧！他有很严重的自虐倾向，本来没问题，是自己把自己逼得有问题的！”梁忠想起他日常的奇怪举动就一脸的黑暗。
　　“你说是那个闻香的事情吗？”一想到这儿，雨丝立刻变得哀伤起来，像一个小女孩儿，惹得梁忠一阵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雨丝将军？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一想起你那一晚，我就觉得好担心，梁将军，我一直没有问你……”雨丝有些迟疑的问道。
　　“哪一晚啊！我怎么不记得？”梁忠狐疑到，怎么也猜不出哪一天自己做了什么事。
　　“哎！就是那一晚啊！我跟你说将军的房间里点了奇怪的闻香的那天晚上，我一跟你说完这件事情啊，你整个人立刻就变了，变得气冲冲的，还跟我说这件事不要让我再管，我还以为你要把他怎么办呢，害我好担心，所以我就悄悄跟了过去，真是没想到，”雨丝的声音变得更小了。
　　雨丝一说到这儿，梁忠的脸就黑了下来，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还是会感到心被深深的刺痛了一下。
　　谁也不会了解到，萧若晨心中那解不开的心结，谁也不会了解经历巨大心理创伤过后，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活在这个世上，那个在他们里看似坚强无比的领导者，会有那么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
　　“梁将军，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个闻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一天你会对将军发那么大的火。”雨丝小心翼翼的问。
　　“雨丝，其实这件事，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看你为将军这么担心，如果我跟你说了，你千万不要再告诉别的人，知道吗？要把这件事当做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梁忠面露难色，却不得不告诉了雨丝。
　　“那种闻香其实是，其实是一种毒药，会严重摧残人的欲望，连续点了多次，就会直接导致死亡的。”梁忠终于说出了真实。
　　“怎么会这样？难道说，将军他，他想撇下我们不管吗？”这个答案让雨丝无法接受，心理受到的震动太大。看了看不远处那一袭象牙白色，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所以你才会，”雨丝终于理解了那天晚上她偷偷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见梁忠近乎疯狂的把萧若晨从房间里硬拖出来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又硬拽着他的衣领口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
　　“那他为什么没有反抗呢？”她甚是奇怪。
　　“那是因为他的身体都已经被熏软了，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反抗，如果再不被发现。”梁忠已经不敢再想下去,手握着腰间挎的刀把脸别过一边。
　　“他和我们不一样，已经经历了太多他无法承受的事情，家族被灭，失踪的妹妹又找不到，再加上战场上经历的事情，已经很摧残他的心了。心中的伤痛，是我们没有办法帮他来承担的，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那些而已，你知道吗？那些日子正好是他查的案子再次陷入了僵局，而寻找妹妹的事又毫无进展。我以前从没见过他那么消沉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那时已经不知道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了。”
　　“所以那天晚上你才会那么激动，而且从那以后你才会那么在意他的行为，是吗？”雨丝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哀伤，似乎就要哭了。
　　“我那天晚上，从他房间里搜出很多那种东西，听说那是在特工团里用来控制特工们的性欲的。可是我想不通，他是从哪弄来那种东西。”梁忠突然间想到，他们的将军经常夜间出去，却从来不告诉别人。虽然会经常和将士们一起喝酒、谈天，对女人们也很温柔，是一个非常能体会部下心情的上司，但是除了这些以外，梁忠深深的感觉到，对他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