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心烦意乱

　　就在郭志坚按照他的奇思妙想，准备大干一场，一展宏图的时候。杨青山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种风景。
　　最初，郭志坚把他从地下室叫到二楼喝酒谈心以前，他跟罗东一样，心里抱着必死无疑的想法。因为，那时他看不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才跟马明硬着骨头对着干，咬紧牙关硬扛着黑猫他们皮鞭的抽打。
　　就在郭志坚与他一块儿喝酒，回忆过去的时候，杨青山在一片漆黑中，敏感地窥视到了那一线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郭志坚一提出要与他合作，他就马上答应下来。能走出地下室，摆脱那些锁链的捆绑，逃离的机会总是大一些。
　　但也就是在那场互相倾述衷肠的谈话中，杨青山能清晰地感受到郭志坚对自己那份弟兄之间亲人般的感情。这种感情，把他冰冷的心田渐渐融化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珍惜这份迟来的感情。正是这种感情，唤起了杨青山想以后好好做人，好好生活的愿望。换句话说，他想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因为多少年来，郁积在心里的那个心结已经被彻底打开，所以，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那就是平平淡淡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叫他不能理解的是，本来生活过得挺好的郭志坚，却开始醉心于通过非法手段快速发财。作为一个过来人，多年生活在那种暗无天日，看不到光明未来世界里的杨青山，深知道那片黑暗领域里的一切。在那个世界里，他时刻提防着别人的算计，经常过着被人逼迫追捕的日子，从来不敢认真规划自己的未来。
　　郭志坚精心想出的那条妙计，表面看起来，头头是道，天衣无缝。郭志坚也对自己的计划自信满满。但多次有过类似经历的杨青山，对那个计划却并没有郭志坚那么乐观。因为，计划仅仅只是计划，真到了具体实践的时候，就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冒出来，叫人应接不暇。
　　就拿当初骗马明上当的那个事儿来说，计划也是自我感觉天衣无缝。结果呢？一个个设计中的漏洞就出现了。最后，弄得一败涂地，被马明捉住，随时都会被人家要了命。
　　跟马明打交道，尚且如此困难重重，危机四伏。更何况，现在郭志坚选中的目标，是个势力更加强大，同样有过黑社会背景，手段更加强悍的牛雄杰呢！现在，自己一伙人跟马明的案子还没有完全了结，警察还在紧锣密鼓地追查着案情，追捕他和罗东的天罗地网依然张开着。在这种时候，又去顶风冒险做一桩几乎一模一样的案子。杨青山心里没有一点儿底气。
　　说实话，真要招惹下了牛雄杰，计划中出现任何一点儿纰漏，郭志坚都可能招来杀身大祸。
　　“我不能眼看着他往火坑里跳，视而不见。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件事！他原本有一个安逸而美好的生活。开的那家公司听说正在蒸蒸日上的发展，前途一片光明。如果真要做下这件事儿，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杨青山曾跟郭志坚提过，李万诚提供那封介绍信的环节，始终是个隐患！以此来试图劝说郭志坚放弃计划。但郭志坚正处于头脑发热的疯狂妄想中，根本听不进去。至于马明那儿，也正被大把捞钱的幻想迷惑着，更不可能轻易罢手。何况，他才失去一千万，正想通过郭志坚的这次行动全部捞回来呢！
　　“要彻底推翻这个计划，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杨青山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只是，罗东还被马明关在地下室里，我要是跑了，他们肯定会对罗东杀人灭口的！他身上已经背了两条人命。就算马明不杀他，警察也不会放过他，我走之前，必须把他救出来！”
　　别墅地下室里，罗东整天过得心烦意乱。
　　地下室里和前几天相比，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自从上次马明让手下人撤掉罗东的锁链以后，就再没往他身上锁。不仅如此，马明还让人在地下室里摆了一组沙发，茶几，甚至还拿来一个小饭桌和几把椅子。饮食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几乎顿顿都有酒和肉。
　　虽然待遇改善了，但罗东的心态却变差了。上回马明说过想与他化敌为友。这事儿让他很纠结。过去一直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心里也就不报什么生的希望，脑子里倒也简单。可是，如今当有一条生的道路摆在眼前的时候，罗东内心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正如马明劝说他的时候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生的希望，为什么还要选择死呢？他好几次被这个念头说服。但一想到要与自己的杀父仇人成为朋友，称兄道弟，罗东心里又很难接受。心想，要是真那么做了，与旧社会的狗腿子，汉奸还有什么区别！但如果不答应马明的建议，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只剩下了一条死路。
　　这天晚上，罗东正坐在沙发里进行着艰苦的思想斗争，外面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然后是铁门被拉动的嘎吱声。
　　“平常每天的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今天突然有人过来，难道要对我下手啦？”罗东心里暗想，眼睛盯着门口，心脏开始紧缩起来。
　　地下室的门打开后，那个熟悉的看守杨东出现在门口。
　　“有人来看你啦！”说完，杨东把身子从门里撤了出去。
　　一个人随后走了进来。
　　“青山，是你呀！”罗东一下子从沙发上弹立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
　　两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然后又是激动不已的拥抱。已经有将近二十天没见面了。在罗东的感觉里，好像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杨青山走的那天很突然，而且一离开，就再也没回来过。罗东猜测过杨青山许多种可能的去向，但都无法证实。他问过马明，问过黑猫，也问过那些看守，但他们全都一个字不提杨青山的行踪。一度，罗东甚至觉得他们已经把杨青山秘密处决了。所以，今天的重逢，真可以说是意外的惊喜！
　　“你一直挺好吧？我太想你了！”杨青山的眼里有泪花在闪动，一对生死弟兄的再见，充满了悲怆与伤感。
　　“我也一直都在想着你！看起来，你好像混的不错，衣服都换成西装革履了。”
　　“我现在基本上算是个自由人了。”
　　“他们不跟你计较啦？”
　　“计较还是计较，不过，现在他们需要我帮忙。暂时没有危险。倒是你现在的情况，叫我有点儿担忧。”
　　“他们要对我下手？”
　　“不好说！你知道他们的东西太多了。既不能把你放了，也不能把你交给警察。将来恐怕只有那一条路。”
　　“我早想到了这一点，有心理准备。只要你能安全，我就很高兴。”
　　“走，咱们坐到沙发上说会儿话。”杨青山用手在罗东后背上轻轻点了两下。
　　两人来到沙发前坐下。
　　“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啦？”罗东急切地问。
　　杨青山看了一眼门口背对着他们的杨东，向罗东示意了一下，大声说：“帮郭总做点儿生意上的事儿。你一个人呆在这儿一定很闷吧？你这个搞音乐的人，没有音乐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我手机上最近下载了一首新歌，现在放给你听听，帮你解解渴！”
　　随后，杨青山拿出手机，找出一首外面歌曲，把声音放到最大，地下室里立刻就被手机里的音乐声覆盖了。站在门口的杨东，大概嫌音乐声太吵，担心传到外面去，伸手把门关上，站到门外去了。
　　这时，杨青山把自己的嗓音放小到只有罗东能听得见：“他们让我参与一个新的诈骗计划，明天下午，准备在这里召开一个行动会，我先被他们带过来了。我太想你了，一过来，就急着看你来了。我是想来告诉你，我准备明天把你救出去，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他们防守这么严实，你能把我救出去吗？”
　　“我已经想到一个救你出去的办法了。”
　　“你把我救出去，被他们发现了，你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救出你以后，我和你一块跑！咱们这回跑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
　　“他们把守这么严！人又多，手里还有家伙，能成功吗？”罗东担心地问。
　　“跑不成，大不了再被他们抓住！我们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强吧！到最后，大不了还是一死！你不会是现在怕死了吧？”杨青山笑着，拍了拍罗东的腿。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早就把生死放下了！听你的，干一回！”
　　“记住，明天多吃点儿，身上有劲儿，才能跑得快！”
　　“没问题，你放心吧。”
　　两个人的手再次紧紧地握到一块儿，互相望着，点了点头。然后，杨青山站起身，向罗东告别。
　　望着杨青山的背影从地下室门口消失，罗东的鼻孔里再次感觉到了酸涩。他的心里又一次涌起了生存下去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