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孤？

　　自从早上定好了结婚的事情后，大头和阳鼎兴等人便带着两个小姑娘来到了西郊。出乎意料的是：一行人来到西郊百货门口时，连华已经等在那里了。
　　“恭喜你啊，大头哥！”连华笑着打了声招呼，又抓着柯慧的手晃了晃：“小慧姐，恭喜哦！”
　　“谢谢！”大头的精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小华，到时候一定来啊！”
　　“我一定到！不过，大头哥。”连华答应着，带着些许俏皮道：“我要是随的份子少了，你和小慧姐不能怪我的啊！”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大家都自己人，怎么还能要你的……”大头还没说完，海胆已经抢过了话头，“有兴哥在呢，你还需要担心份子钱吗？”
　　扔掉香烟的阿海立马摆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冲海胆嚷道：“我说你今天是吃喜鹊蛋了？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就听见你叽叽喳喳。怎么？显得你机灵？”
　　“去！你这傻大个，懂什么啊！”
　　两人在一旁逗着嘴，连华轻盈地走到还在愣神的阳鼎兴面前，微笑着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连华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和煦的阳光下，皮肤显得比往日都白皙了些。阳鼎兴看着她出了神，“怎么会！我在想，阿珍是怎么联系你的，你们都没有电话，难不成是打了提前量？”
　　连华鬼魅地一笑：“不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
　　“行，秘密！”阳鼎兴看着两个女孩子嬉笑的脸应着，一行人欢喜地走进了商场。
　　
　　欢喜的心情是能感染人的，也能让人不觉疲倦。
　　四个男人都不记得到底逛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手里的袋子已经快拎不下了，腿也有些发酸，而三个女孩子却像是刚来了兴致，脚步轻快地如同刚刚出门。
　　找了个长凳子，四人坐下稍作停息。海胆揉着腿，看着阳有珍煞有其事地跟人还价的模样道：“兴哥，我记得阿珍没怎么来过这里吧？怎么今天像到了自己的地头一样，简直是熟的发烫啊！”
　　阳鼎兴无声地笑笑：“说不定早就商量好了的，对吧新郎官！”
　　“啊？什么？”大头光顾着整理东西，没听清阳鼎兴的话。
　　“没什么，夸你帅！”阳鼎兴拍拍大头的肩膀，指着柯慧的方向：“诶，你媳妇八成是看中那件衣服了，赶紧付钱去啊！”
　　“哦！好！”大头提着大包小包往前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冲阿海道：“阿海，下楼看看那算卦的老头儿闲下来没？今天得找他算日子呢！”
　　“遵命新郎官！”阿海学着敬了个礼，站起身轻踢了脚海胆：“别揉了，跟我一块看看去！”
　　“我他娘的真是欠你的！”海胆不乐意地骂了一句，喊了阳鼎兴一声：“兴哥，我们先下去占个位子等着你们啊！来，东西都给我吧！”
　　不由分说，海胆把阳鼎兴手边的袋子都给拿走，冲走在前面的阿海嚷道：“你帮忙拎着一点啊！傻大个，怎么眼里没活儿呢？”
　　看着两人对骂的身影，阳鼎兴摇头笑了起来。
　　“那俩活宝呢？”阳有珍银铃般的声音飘了过来，像大姐大般地走到近前，看着孤零零的阳鼎兴道：“哥！他们俩人呢？下去了吗？”
　　阳鼎兴点点头，“大头不是让他们下去找人算日子吗？”
　　“哎呀，大头哥！”阳有珍一跺脚，皱着眉看向连脖子都挂着手提袋的大头，“你看你安排的都是什么事嘛，下面那么多算卦的，他们俩哪里知道找谁啊！”
　　“额……”大头抓着自己的后脑勺，看样子有点蒙，“还要专门找谁吗？我爹没跟我提过啊！”
　　阳有珍像是被打乱了计划一般，有些懊恼地从座位上拉起阳鼎兴，“哥，你跟小华姐下去吧，找一个姓徐的先生。我们这东西还没买完，买完了就下来！”
　　阳鼎兴有些蒙，看着妹妹极度认真的脸道：“你今天有点反常啊，阿慧是新娘子都没你这么着急！”
　　“哎呀，你快去吧！”阳有珍把哥哥往前推，令一只手拉过连华的胳膊：“小华姐，你帮忙看着点啊，我这三个哥哥脑子都有点不好使！”
　　“你这臭丫头……”阳鼎兴反手捏住妹妹的后脖颈，话还没出口，连华像是和阳有珍约好般地拽着阳鼎兴的胳膊朝外拉：“走啦兴哥！脑子不好使就是不好使嘛！”
　　
　　商场门口的正街人头攒动，小贩的叫卖声同自行车的铃铛声发出碰撞，令习惯了安静的阳鼎兴有些不适应。
　　顺着街道往前走，阳鼎兴从人群中的缝隙一眼就瞥见犹如鹤立鸡群的阿海。他的脖子硬挺着，嘴里的香烟在说话的时候还在掉落烟灰，就算看不见海胆，但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两人又在斗嘴。
　　可能是身子过于小巧，连华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两下后，终于还是扣住了阳鼎兴的胳膊，用和阳有珍差不多的语气道：“兴哥，你走慢点！”
　　“……哦！”阳鼎兴停滞了一瞬，看了眼挽在胳膊上的手，放慢了些步伐。
　　人来人往的街道嘈杂异常，一个刚刚收起茶杯的老者捶了捶因为久坐而轻微发麻的腿。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瞎了一只的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可能是样貌过于渗人，他的摊子前一个人都没有。
　　老者微微叹了口气，缓慢的将铺在地上的油纸叠好，放进已经十分陈旧的小木匣里，无意地看了眼前方，布满沟壑的脸颊突然轻微地跳动了两下，嘶哑的嗓音响了起来：“年轻人，方便留步吗？”
　　阳鼎兴停下脚步，扫了眼四周后，谨慎地看向老者。
　　“年轻人，正是老朽在喊你！”老者的声音应该是在笑的，只是从他有些扭曲的面容上看不出来。
　　老者的摊前竖着一个不高的白布幌子，阳鼎兴瞥了眼上面的“相面”二字，冷冷地道：“我不算卦。”
　　“年轻人！”老者似乎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老朽匆忙喊你留步有些突兀，还请不要见怪！不知，能否赏脸一叙？”
　　阳鼎兴不想听他多说，转过身正要走时，老者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年轻人不必提防老朽，老朽只是想到了四个字，应该是和你相配的，你且听完，再走不迟！”
　　老者说罢缓缓站起身，背起双手看着阳鼎兴平静地道：“鼎盛，长兴！”
　　阳鼎兴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老者，冷漠的目光里透出敌意：“你是谁？”
　　“老朽只是一个普通人，觉得与你有缘而已！”老者干哑的嗓子发出呵呵的笑声，指了指面前的马扎，“咱们，坐下一叙如何？”
　　虽然老者说话文绉绉的，但阳鼎兴的敌意并未解除，身旁的连华也狐疑地看着老人：“你少在这儿唬人！如果你真有本事，先告诉我，他姓什么？”
　　老者仿佛料到了连华会这样提问，看向阳鼎兴坦诚地笑着：“说实话，老朽并不知道你姓什么。但那四个字里，定是有你的名字的！”
　　连华小心地看了阳鼎兴一眼，刻意隐去了平时的称呼，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坐坐吧？如果他说的不对，咱们就当街拆穿他！”
　　可能是觉得有些蹊跷，也可能是连华的建议阳鼎兴不想驳斥，看着老者胸有成竹的样子，阳鼎兴冷眼看着老者：“你想聊什么？八字？还是相面？”
　　“八字就免了，老朽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八字！不过……”老者蹲下身子将马扎递到阳鼎兴脚下，仍是平静地道：“恕老朽冒昧，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吧！”
　　一句话令阳鼎兴更加的警惕，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完全陌生却又有些神秘的人，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老者捋着已经发白的胡子，盯着阳鼎兴的眼睑看了一会：“年轻人，老朽想问，你这眼睛下方的暗纹，是一直都有，还是近日未得良寐？”
　　“有什么讲究吗？”阳鼎兴并未回答他，相反却提出了一个疑问。
　　老者看出阳鼎兴的防备，耐心地道：“若只是近日才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多加休息便是。但若是一直都有，就不是很好的兆头了，对你的情缘，你的未来，都会有些影响。但老朽现在不敢定夺，还得请你暂时放下戒备。”
　　老者说着顿了顿，看着阳鼎兴冷峻的脸：“年轻人，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
　　沉默了片刻，阳鼎兴淡淡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老者一字不差地写下阳鼎兴的名字，抬头用询问的眼神望向阳鼎兴。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老者闭上眼睛，右手的拇指捏着中指，仿佛在掐算着什么。
　　半晌，老者睁开眼睛，酝酿片刻后缓缓道：“年轻人，老朽想到些东西，但老朽不敢妄下定论。接下来告诉你的东西，如果有你不爱听的，还望不要介意，就当个故事吧！”
　　阳鼎兴仍旧没有表情，静静地等着老者的下文。
　　“从字面来看，你的名字算是一个安稳的体现。尽管半吉居多，但得益于父辈的泽惠，运势稳中有升。你应该是一个有决心的人，一旦决定要做何事，定会不顾艰难险阻。但是年轻人，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你的自我观念是很强的，在出现问题的时候，老朽建议你三思而后行。尤其是在处于分岔路口，或是面对选择的时候，一定不可坚刚硬顶。”老者看着阳鼎兴壮硕的身材，接着道：“想必你是习武之人，刚柔并济于你而言定是不陌生。只是年轻人，老朽想劝告你，刚柔并济不仅仅是习武，更是做人。”
　　阳鼎兴听完并未给出什么大的反应，只是轻轻地点头：“接着说。”
　　“你的主运，老朽不敢确定是否看的真切，年轻人能否伸手予我？”老者征求般地向阳鼎兴伸出手：“左手即可！”
　　阳鼎兴没有过多的迟疑，摊开左手向前伸了出去。
　　老者的眼神不好，低头认真地看着手掌纹路，许久后轻叹了口气：“绝死逢生多危险。你的主运若明若暗，吉凶难变。老朽不知你的身上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但自你绝境逢生后，你的运势便开始有了歧路，就好像是探险一般，大成或是大败，都在一瞬间，更是在你的一念之间。”老者说到这里时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刚才老朽问你眼下的暗纹，如果老朽的经验没出问题，你可能……”
　　“可能什么？”连华紧张的问了出来。
　　“可能，命犯孤煞，无伴无后。甚至……”老者欲言又止，但看着阳鼎兴淡然的脸，终究还是说了出来：“甚至短命早逝。”
　　“你说什么呢！”连华的脸色瞬间变了，和平日里的温和态度判若两人。她瞪大眼睛指着老者，声音都带着气愤，“你这么大年纪了，说话怎么一点不负责任！有你这样算卦的吗？你这不是咒人是什么！”
　　老者可能被连华的反应吓到了，有些为难地想要解释，奈何张了张嘴，还是咽了回去。
　　“兴哥，我们走！”连华拉着阳鼎兴的手就要走，“别听他的，他就是瞎说！人的一生那么长，怎么可能因为什么名字，手相就被定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阳鼎兴并没有动，温和地冲连华笑笑，“没事！听他说完。坏的说过了，现在该说好的了！”
　　连华忍了忍不满的情绪，重新坐下来后又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有些感激地对阳鼎兴笑笑，整理了一把情绪，接着讲了起来：“老朽认为，你是有才智的人，也是具备领导能力的人，人际关系，对于你来说处理起来是不难的。但是老朽看你的三才，你的确有勇有谋，不过你的成功是偶然的，就像老朽刚才说的一样，受父辈泽惠。这一点，老朽称之为意外成功，关于意外成功，以老朽的经验来看，凡是意外之成功，必定有意外之事在前，你的八字被遗忘，可能就源于你年幼的意外之事。”
　　老者所说的这些连华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却令阳鼎兴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从小到大，对于算命卜卦一事阳鼎兴是从来不信的，更不会去接触，但今日这短短的一个照面，阳鼎兴却有被人看穿的感觉，仿佛自己不长的人生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了般。
　　老者应该是谨慎惯了的人，边讲边注意着阳鼎兴的反应，在确定没有过激反应之后，老者欲言又止，小心地道：“老朽有些建议想提，不知……”
　　“没事，请讲！”
　　老者点点头，接着说了起来：“意外成功之事，可遇不可求。只是你目前的成就有些异常，陷入离乱、遭遇变动的可能性会加大。老朽不敢确定你身边是否已经出现了危机，但老朽还是希望你愿意听我一言。”
　　清了清嗓子，老者浑浊的声音继续响着：“山雨欲来风满楼。若是危机出现在你身边，定不会是小打小闹般的事情，可能会让你很煎熬，亦或是很自责。但老朽望你在面临这样的境地时，忌刚强冲动，同时避开危险养精蓄锐，无需多日，便能化解危难。否则……”
　　拖长话音之时，老者仍旧是小心地观察着阳鼎兴的反应，缓缓地说出了后续：“否则，你影响到的将不止是你自己。”
　　不知是老者的话说到了心里，还是阳鼎兴听的过于认真，在沉思了片刻后，阳鼎兴的语气都柔和了些，看着老者沧桑的脸道：“谢谢！”
　　老者露出了交谈以来的第一次欣慰表情，看着阳鼎兴的眼睛，话语里仍是自然的诚恳，“阳鼎兴，老朽既然与你有缘，自然对你不会有所隐瞒。只是老朽能力有限，能看到的，能算出来的东西并不多，但单是这些，也绝不是轻易可化解的，你不光要坚定自身，遇事三思，更要审时度势，量力而行！”
　　连华终于没了耐心，没好态度地冲老者道：“你是不是接下来要卖给我们一个物件啊？一个号称你施过法，能辟邪的玉之类的东西？我告诉你，我们才不会上这个当！”
　　从最初拉阳鼎兴坐下到现在的敌意满满，连华的反应阳鼎兴有些没看懂。老者也被说的有些尴尬，挤出一个笑容道：“看来，这位姑娘对老朽有些成见。可否听完老朽最后的规劝，再做定夺呢？”
　　“你快点说！”连华已经站起了身，巴不得马上拉着阳鼎兴走。
　　“你的大凶之兆，老朽不便再言。况且，老朽并无能力化解这煞，需要贵人相助。”老者再次认真地看了眼阳鼎兴的脸，喃喃地道：“如果老朽没有算错，这位贵人已经出现了，你要做的，是在关键的时刻，听从建议，切忌一意孤行。”
　　老者说完轻轻地笑了笑：“好了，老朽要说的就这么多，不好的地方，还望二位海涵！”
　　阳鼎兴道了声谢，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钱来：“老先生，您受累跟我说这么多，请问多少钱？”
　　“不必了！”老者拒绝了阳鼎兴，将麻布幌子收起来，头也没回地道：“老朽与你有缘，今日之事，若是真能给你帮助，就当老朽日行一善。钱，免了！”
　　看着老者一瘸一拐地朝远处走去，连华瞥了一嘴，没好气地道：“兴哥，他说的你别信，这种人，就是招摇撞骗的！还命犯孤煞！就是装神弄鬼！”
　　阳鼎兴看着愤愤不平的连华笑了起来：“走吧，故事听完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不然阿珍那丫头，又会说我没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