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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她为韩青而死(3)

作品名称:糟老头子情事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3-03-20 22:57:00      字数:5109

  想到这里,邓大妈悄悄拿着信就来到西院二狗家。二狗在公社五七中学念高中,就让这孩子给念念。这会儿老爷儿(太阳)都平西了,估摸二狗应该放学回家了。
  二狗拆开信,看见开头几个字是“亲爱的英”,脸一红,正不知该不该念的时候,邓大妈一挥手:“二狗,你先告诉大妈写信的人是谁。”
  “哎。”二狗答应,找到最后的落款:“姓写得太潦草了,我拿不准是韩还是伟。姓后边的那个字倒不潦草,念青。”
  “行了,你念信吧!”邓大妈说,她心里有谱了,这封信是韩青写的。得到邓大妈的命令,二狗就往下念信。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念完了,邓大妈却懵懵懂懂,问二狗:“什么叫征服者?什么叫揉兰?什么叫双宿双木?”
  原来,二狗看韩青信里“蹂躏”的“躏”字右边的偏旁,跟自己姐姐名字最后一个字繁体的“兰”一样,就把“蹂躏“念成了“揉兰”;“双宿双栖”最后的“栖”字念成偏旁“木”了。这两个字放在现在的高中生身上,肯定不会出现如此笑话。但是别忘了,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二狗念书的学校又是公社的五七中学。那个年代的农村中学,以劳动课为主。尤其是公社中学,就是一个大生产队,班主任就是生产小队的队长。麦收带领学生帮助各村收麦,夏天给生产队拔草沤绿肥,大秋帮生产队杀芝麻掰棒子。冬天生产队没活了,学校自己组织勤工俭学,到山上砸石子卖。北屋村南边不到二里路的地方,有孤山和留山两座山,山上有取之不尽砸之不绝的石头。一冬天勤工俭学下来,学生上体育课有了篮球,不用老跑步老玩摸木人游戏了;学校还买了保温桶,学生们渴了,大冬天的再也不用水缸里那冰凉刺骨的凉水喝了;老师们上课再也不用自己掏钱买粉笔……而所有这一切,都以牺牲文化课做代价的,孩子们一学期能上三分之一天的课就不错了。二狗应名是高三学生,文化水平也就相当于文化大革命之前的小学六年级,只是年头熬到了高三。所以,二狗读错字也就可以理解了。但是二狗毕竟是二十岁的正值青春期的大小伙子,信里的字虽然认不全,意思却理解了,就是男女在一起干那种寒碜事呗!
  “‘征服者’和‘蹂兰’还有‘双宿双木’的意思呢,就是写信的人把淑英姐糟蹋了,以后还要继续蹂兰。”二狗这样向邓大妈解释。
  “好哇,韩青这个臭流氓把我闺女糟蹋了,以后还接着揉兰!”邓大妈气愤地说,代销店也不去了,拐达着一双小脚就奔了公社派出所。一进派出所,邓大妈把信往高所长桌子上一扔就大放悲声,“侄子呀,流氓把你妹子糟蹋了,你要为你妹子申冤报仇哇!”
  邓大妈的侄子高所长年岁不小,个子也很高,就是文化不高。表妹邓淑英生孩子的事他还不知道,姑姑这么一通哭闹,把个高所长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妹子怎么了?姑您先别哭,跟我说清楚。”
  “你看信就知道了,写信的流氓把你妹子糟蹋了,连孩子都生了!”
  事情这么严重?那还了得!当下,高所长跟老太太说:“姑您先回家,我这就亲自去工厂抓这个流氓。这封信就放在我这儿,这是判他流氓罪的证据。抓到以后,我先把他臭揍一顿,明儿个再来个全公社游斗,然后报县里把他关进大牢。”所长立即点了两名警察,开上所里那辆破212车,按着信封上的地址浩浩荡荡就去工厂抓流氓。
  上中班的韩青正捧着只大铝饭盒子边吃晚饭,边围着机器四周转悠,监视机器吐出的像雪白棉花的腈纶丝是否正常。偶尔发现一团没完全打开的弯弯曲曲的丝,就得赶紧伸手抓出来,这种丝影响产品等级。
  三名警察闯进车间,高所长问明那个捧饭盒围着机器转的工人就是流氓韩青,不由分说,掏出手铐“咔擦”就铐在韩青的手腕上,然后拿出自己亲自开的逮捕令,在隆隆的机器声中当众宣读完,便像拽死狗一样将韩青弄上警车。
  进了派出所,办公室坐等着高所长的是邓大爷和邓大妈老两口子。邓大爷手里还拿着一张湿漉漉的小纸片。
  “侄子呀,你妹子刚刚吃耗子药死了,你得杀死流氓韩青为你屈死的妹子报仇哇!”哭哭啼啼的邓大妈先说。
  “高所长同志,你可不能偏听偏信,韩青这孩子无罪,你赶快放了人家。”邓大爷说,从兜口里掏出闺女留下的那张小纸片,对着高所长一字一顿念道,“妈您让我表哥把韩青放了,我爱韩青,一切是我自愿我主动,与韩青同志无关,韩青同志无罪。”邓大爷表情严肃,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原来,邓大妈从派出所回到家里以后,立即得意洋洋告诉闺女:“我把韩青给你写的信交你表哥了,你表哥按着流氓韩青信封上的地址进城抓他去了。你表哥说了,抓回来以后,先把流氓韩青臭揍一顿,明儿个在全公社游斗,然后报上级把这个大流氓关进监狱。”
  从母亲的话里,邓淑英才知道韩青给自己写过信。就伸手管母亲要信:“那封信呢?您给我看看,我也好准备材料批判流氓韩青。”
  “那封信在派出所,你表哥说了,那是韩青犯流氓罪的证据。”
  “妈您这事做得太好了,堵在我心里这些天的怨气都散了。现在肚子特别饿,您到堂屋给我做点儿饭吃吧!明儿个韩青游斗到咱村,我也要上台批判他。”
  “好,妈这就去堂屋给你做饭,擀面条再卧俩鸡蛋,吃得饱饱的,明儿个上台狠狠踢臭流氓韩青几脚。”
  邓大妈赶紧就去堂屋灶间给女儿做饭。片刻,便端着一大海碗热乎乎的鸡蛋面条乐颠颠走进屋:“淑英呀,坐起来趁热吃,批判流氓韩青好有劲儿。”邓大妈冲着蒙头盖脸的闺女喊。可是喊了几声也不见动静,看来这丫头是睡着了。正不知该不该把闺女叫醒时,给生产队看场院的老伴儿回家吃晚饭了。邓大妈才想起忘记给老伴儿做后晌儿饭了,就对老伴儿说:“要不你把这碗鸡蛋面条先吃了吧,等闺女醒了我再给她做。”老伴儿却不肯,说:“咱晌午饭不是有俩剩饽饽吗?你切碎了在锅里给我扒拉两下热热就行了。这碗鸡蛋面条还是给闺女吃吧!自打淑英回来,你就没给闺女一次好脸色,没给孩子做过一顿像样的饭。瞧闺女给咱生的外孙子,白净净胖嘟嘟多俊呀!管他是谁的种呢,反正是咱外孙子。”冯大爷说着,附身在小外孙儿红扑扑的脸蛋儿上亲了亲,对老伴儿说,“你把闺女叫醒,让她吃完了再睡,工夫长了面条都坨了。”
  听了老伴儿的话,邓大妈又叫闺女吃饭,起初趴在女儿被窝旁边轻声地叫,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再后来索性把手伸进被窝里捅女儿。可是任凭她怎么捅,女儿就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硬邦邦一动不动。闺女不是死了吧?邓大妈怀疑,掀开女儿的被子,穿着黄绒衣绒裤的女儿安详得仍然像睡觉。昏黄的电灯光下,眼尖的邓大妈一下子就看见一股弯弯曲曲像细细蚯蚓一样的血从闺女的嘴角淌出。“不好了,闺女吃耗子药了!”邓大妈绝望地叫一声,一下子瘫在地上。
  邓大爷还算镇静,掀开柜盖拿出装鸡蛋的小笼子,把闺女上半身抱在怀里,拿鸡蛋打破就往闺女嘴里灌。据说生鸡蛋灌下以后,服毒的人一恶心就把吃下的毒药吐出来了。如果没现成的鸡蛋,就从自家茅坑里舀一勺屎汤子往服毒的人嘴里灌,催吐的效果比鸡蛋还快。可是邓大爷把一小笼子的鸡蛋都灌完了,哩哩啦啦的鸡蛋汤子流得到处都是,也没见怀里的闺女有一点儿动静。正琢磨着是不是到茅厕里舀一勺屎汤子时,瘫坐地上的邓大妈站起来了。邓大妈把手往闺女鼻子眼底下一试,“哇”地一声号啕起来:“我的闺女呀,你咋就撂下爹妈自个儿就走了呢!妈要早知道这样,也不到派出所找你表哥抓流氓韩青了呀!”
  邓大爷从老伴儿的话里听出端倪,放下闺女问老伴儿:“老东西,说,你是怎么把闺女逼死的?”说这话的时候,邓大爷两只眼珠子瞪得通红,一副要跟老伴儿拼命的架势。
  老伴儿被吓住了,哪儿还敢哭?抽抽噎噎便把自己让西院二狗念信和拿着信到派出所找侄子为闺女申冤报仇的事说了一遍。
  “你侄子怎么说的?”
  “他说立刻带人去城里抓流氓韩青,还说抓到派出所先臭揍韩青一顿,再在全公社游斗。我回来把这事和闺女讲了,闺女挺喜欢的,就让我给她做饭,还说攒足了力气,明天要踢臭流氓韩青几脚。谁知我做熟饭端进屋,闺女就……”邓大妈哭得气儿都喘不上来了,“你在家看着闺女,我到派出所给我侄子报信去,让我侄子打死韩青。他要怕犯错误,我就拿上咱家的切菜刀把臭流氓砍死,豁出给他偿命。”
  “你等等。”邓大爷拽住邓大妈的衣裳角,就在这时,老两口几乎同时发现闺女的右手攥着一小片儿从月份牌上撕下的纸,大红字的月份上有两行蓝色钢笔字。邓大爷小心翼翼掰开闺女的手,拿过那片被鸡蛋汤子淋湿的纸,就着电灯光念出来,“妈您让我表哥把韩青放了,我爱韩青,一切都是我自愿主动,与韩青同志无关,韩青同志无罪。”邓大爷把纸片放进口袋里,拽着邓大妈,“走,带我到派出所见你那混蛋侄子去!”
  老两口完全对立的立场让高所长为难了。忽然想起这之前姑姑拿来的那封信,便打开抽屉拿出信,对刚刚跟他一块儿抓捕韩青的一位年轻警察说:“你把信念一遍,如果韩青在信里承认强奸邓淑英一事,甭管这张小纸片上怎么说,公事公办立即关押,明天全公社游斗。”
  年轻警察是北京人,文革前警校毕业生,调到这家派出所没几年。听到上司的命令哪儿敢怠慢?接过那封关乎韩青命运的信,像读重要社论一样,一字一顿地念完。
  “你怎么理解信里的意思?是不是强奸?”信念完了,高所长问读信的警察。其实韩青信里的意思很明白了,不过是两个未婚男女青年玩过火了,没结婚就干那事了。但是高所长怕这个理由说不服姑姑,公事公办让别的警察说更好。
  “报告所长,就是俩年轻人搞对象的事呗!这种事在城里多的是,我和我媳妇就是先在一起睡过觉了,后领的结婚证。我认为韩青没罪,我们抓人家是错误的,应当立即释放,还得向韩青赔礼道歉,去人家厂里消除影响。”
  “姑父您呢?”
  “我同意。”看见老伴儿只哭不言语,邓大爷率先表态。邓大爷走到戴着手铐一直垂首立着的韩青跟前,“孩子,我闺女死了,可是你们俩的孩子还活着。我们老两口都风烛晚年了,没法把外孙抚养大。你能不能抚养这孩子呢?毕竟你和淑英好了一场啊!”
  韩青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爹,妈,你们是淑英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我不但要把我和淑英的孩子抚养大,还要赡养你们,让你们幸福,决不能因为没了淑英,就让你们的晚年生活凄凉。”
  高所长亲自驾车把韩青送到姑姑家里,三天以后,又亲自驾车把韩青和孩子送回厂里,并且当着很多职工的面向韩青郑重道歉。
  韩青兑现了自己的话,在抚养儿子的同时,也兼顾赡养邓淑英的父母。逢上大倒班,肯定带着儿子和给老两口买的吃的穿的用的去北屋,进家门把孩子交给姥爷姥姥,就在院子里四处踅摸着活干:挑水扫院子是必须的,碰上猪圈的粪该起了,扒下鞋袜拿起粪叉就跳进猪圈起猪粪。抱着白胖胖的大外孙子往当街一站,街坊邻居谁不夸邓大妈有福气,这么好的外孙子?这么好的姑爷?
  我结婚以后,余新华就和韩青恋爱了。看得出韩青非常爱余新华,他家经济条件好,韩青带的菜里不是鱼就是肉,以前他没和余新华恋爱时,都是我带的熬白菜萝卜什么的和他的高级菜共享。自打和余新华恋爱以后,我的共享权利都被余新华剥夺了。每每看见他俩在一起共餐,我的心里都酸溜溜的,骂韩青重色轻友,好东西都给余新华吃了,一点儿都不给好哥儿们留。韩青无论个人条件还是家庭条件都太好了,车间里有好几个女工都追韩青。余新华特怕韩青被别的女工追到手,特想早点儿和韩青结婚,好几次都催促韩青和她去领结婚证,可是韩青就是不吐口。
  有一次当着我的面,余新华义正辞严地问韩青:“你不肯和我结婚,是不是因为我以前追过李建国,你心存芥蒂?还是你根本不爱我?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吗?”
  韩青摇头说:“都不是,不和你结婚主要怕你不疼我和淑英的儿子韩邓,怕委屈我的岳父岳母邓家老两口。”
  余新华心里有底了,第二天就请了一天假,瞒着韩青一个人来到邓淑英的家,一进门就给邓淑英的父母跪下了,口里叫着爹妈,哭着就把韩青不肯和她结婚的事告诉了老两口。老两口一听,当即扶起余新华,说:“闺女你回去准备结婚的事,韩青这边包在我们身上。”于是,大倒班那天韩青带着孩子一进家门,老两口就“扑通”跪在韩青面前。韩青吓得赶紧搀扶,可是老两口商量好了似的,扶起这个那个跪下,扶起那个这个跪下,急得韩青团团转。“爹妈有事好好说,您这么跪着不是折煞儿子吗?”
  老两口说:“你不和余新华结婚,我们跪死你跟前。”
  这么着,韩青才和余新华结婚。当然,婚后的韩青一点儿也没冷落邓淑英的父母,只要大倒休,余新华抱儿子,韩青拎着给老两口买的大包小包东西,小三口坐长途车去顺义看姥爷姥姥。
  那天楼梯相遇,韩青见我为小三儿的户口着急,给我支了个招,说如果苏彩文坚持罚你的款,或者写报告建议厂里开除你,你就去找李艳俊。
  “李艳俊现在是厂长,她俩又是闺蜜,苏彩文肯定听李艳俊的。”
  “你说这话没错,可是李艳俊能帮我吗?她在厂里见着我都躲着我,想和她说句话都不可能。”
  “能帮你。她躲着你不想和你说话,那是因为孟庆良。你经常去包布组领包布,还不了解孟庆良这个人吗?又毒又狠,他跟别人说过,如果李建国敢跟李艳俊套近乎,他就把李建国打残。艳俊这么做是保护你啊!”
  也许韩青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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