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勇敢产生在斗争中，勇气是在对困难的顽强抵抗中养成的。勇气具有传染性，当勇敢者挺身而出的时候，其他人的脊梁通常也会挺直起来。哪有斩不断的荆棘？哪有打不死的豺虎？哪有推不翻的山岳？你只须奋斗着，猛勇地奋斗着；持续着，永远的持续着。
　　打垮学校老师和保安的事件，使同学们的内心迸发了极大的勇气。所有人从没有想过反抗，但却对反抗后的结果有五花八门的想象，但万变不离其宗的归结为失败和惩罚，身体和内心就会不自主地战栗，这就造成了这事想都不能想，太可怕了。
　　而当这一切化为现实，又没有造成想象中是严重后果，一股出乎意外的惊讶，喜悦，信念油然而生，原来是这样，原来我可以。
　　同学们现在就被这种情绪包围着。趁着大家的余温，我要再加一把柴火，巩固住来之不易的勇气。
　　我和李老师也不再纠结狼头人高贵的基因、压制羊头人的力量是什么了，有什么能比勇气更宝贵，更有效。无所谓了，勇气就已经可以让我们勇往直前，披荆斩棘了。
　　城郊有一个钢厂，里面雇佣了很多狼族人，是除了学校聚集最多狼族人的地方，里面的管理者是行政班，早九晚五地工作制。而工人是没有时间段概念的，早上天没亮就会有夜间保安敲着锣开着高音大喇叭，将他们撵起来，早餐是不存在的，午餐也只是一瓢看不出啥东西的黏糊糊的东西。工人们要将饭盆对准下面的饭桶，离得远的就会被呵责，工头就会将饭瓢一扔，停止打饭，直到这个人想清楚，动作做标准。这个时间也不是让你慢慢想的，一分钟之内想不明白或者旁边的人不提醒，你的午饭就不要吃了，换下一个人。吃饭时间也不能超过五分钟，吃完饭就要迅速返回车床开始劳作。晚餐时间是准时的，因为工头们是行政岗，是要按时下班的，五点前就会让工人们排队打饭，到了五点没打到的，那对不起了，要下班了。如果你碰巧是个新人，不懂规矩又没人提醒，晚上又没及时打饭，那有可能支撑你一天繁重工作量的只有早上那一顿稀的不能再稀的米汤。所以有好多工人干着干着就晕倒了，工头就会骂骂咧咧，连踢带踹地差人把人拖出去，直接丢在厂子后面的臭水沟里，一呛准醒，醒了就继续干活。
　　我们决定夜间行动，把它打下来，解救白天黑夜都奉献给劳动的人民，占领工厂，然后将人汇集到学校来，厂子大门上锁。
　　从学校出发到工厂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因为我们是分别在东边角和北边角的两个地标。
　　我们聚集了二十人的小队，在小房门口集合，趁着夜色静静前行，十一点左右到达了工厂。
　　门口的保安已经昏昏欲睡，他们一天除了看大门，就是拖饿晕的工人，一天体力的耗费量也是很大的，所以到了夜里，又累又困的他们就想找个舒服地方睡觉。这破工厂谁能来偷啥？老鼠进来都得含着泪自己出去。所以他们更无所顾忌地偷懒，夜间的保安只当是睡一觉。
　　一个勇猛的高个子同学悄悄靠近，用薄铁片划开门房那形同虚设的门锁，动作迅速地逼近正在熟睡的保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扭断了脖子。他拿起钥匙圈，再绕到前面，打开大门放我们进来。
　　工厂我们事先摸过底，有一个曾经在这工作的老大哥给我们带路，我们先去了工人宿舍棚。说是宿舍实际上就是个棚，一个牲口棚都不如的简易建筑。我们随意找个口子进去，反正棚子也是四面漏风，牲口棚为了防止畜牲跑掉还完完整整地搞出四面墙来阻挡呢。
　　最近床铺的兄弟睡眠可能比较浅，听到动静直接就醒了，我们相熟的那个同学直接过去露个脸，一看是熟人，工友没有喊叫示警，低声询问：“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有事？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你们要干什么？”说到后面，眼神变得十分警惕。
　　“哪个是你们的头？”我问，“我们都是狼头人，学校来的，找他商量个事。”
　　见我是同族，眼神坚定，语气恳切，他放缓了表情，抬起右手指了一下。是斜对面第五个铺位，远远看去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形。
　　“你好，我是樊平，学校来的。”叫醒那位兄弟，我直截了当地介绍自己的身份，并伸出手去想和他握住。
　　干了一天活疲惫不堪深夜又被中途叫醒的汉子，似乎有点起床气，闷着头不是很愿意理我，眼睛斜着我，没有理会我的手。
　　我很自然地收回来，仍然亲近地说：“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我们只能现在行动。”回身指了指一边警戒一边跟随我的二十个人。
　　他的神情慢慢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手也慢慢伸向枕头下面。我猜那里有一把锋利的随身匕首，可以随时割破我的喉咙。
　　“我找到了一个册子，可以证明我们狼族人才是统治者，羊头人篡改了真相，残酷地欺压我们。我们失去自由，失去尊严，失去亲人朋友，甚至失去生命。”我坚定地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我已经带领学校学生反抗了，昨天刚刚占领了学校。工厂是我们狼头人的第二聚集地，你是领头人，说话有分量，我们今晚行动就是要控制住护厂的走狗，夺下厂子，解放工友们。你愿意配合吗？”他的眼睛因我的话语慢慢闪着亮光，低下头想了好久：“等我一下。”
　　他让我们去棚外面等，因为他要叫醒所有工人，不想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到二十几个生面孔，有不利于行动的反应。等他劝服众人，我们再进去。
　　事情相对比较顺利，可能是他的绝对威信，也可能他们受到的遭罪实在凄惨，更可能他们的内心早已埋下了反抗的种子，他们不同于我们这些年幼没见过世面的小麻雀，只知道瑟缩着翅膀，连躲闪都不敢，更别说反抗。他们是被推向社会的人，真实的生活，残酷的生存，已经让他们在摸爬滚打中迅速成长起来，他们有他们一套法则。五大三粗的汉子，每天辛苦劳作，保守欺压，即使不说心里也是不满的，只是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没人带领而已。所以没过多久，他们没等我们进去，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纷纷将我围在中间，兴奋但又不得不压抑地低声询问：“太好了！我们要怎么配合？”
　　“感谢工友朋友们对我的信任！咱们工厂晚上除了门房的保安，还哪里有？有几个人？”
　　“晚上厂子里除了我们，只有五个保安护厂。一个在门房睡觉，那个是个头，所以也不管事，就是舒舒服服睡大觉！另外四个，两个在车间里，两个在食堂后边，临时搭的铺盖。他们晚上从来不巡视，就是躺在自己的位置休息。所以都在屋里，外面没有。”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一组五个人，其余的外面机动，一边看住出口、墙边，防止他们逃跑，逃出去一个咱们就都麻烦了，一边准备随时接应，如果反抗比较激烈的话。厂子在荒郊野外，不怕他们之间互相通风报信，反正咱们基本上是同一时间。注意安全，我们不怕流血，但也不希望无谓的伤亡，速战速决。”我一挥手，“工友朋友们，咱们这就出发，关门打狗啦！”
　　所有狗的特质是：见到所有的富人皆摇尾乞怜，见到所有的穷人则狂吠不止。
　　对着管理者就面露谄媚，面对工人就厉声训斥，将拖出去的可怜工友推进水塘毫不留情的护院狗们，面对突然袭来的威胁，还是表现了一定程度的负隅顽抗。甚至还有一个狡猾得像个泥鳅的，在搏命般撞倒三名攻击他的工人之后，差点翻上墙头逃出去报信，最后被我飞身跳到墙头，如英雄附体般一脚正正踹在他的胸口，从一个半人高的墙上掉下去，直接逼过气去。
　　虽然最终在我们的我们有几个工友因此受了伤，我们还是取得了胜利，拿到了工厂的控制权。
　　被控制的一个保安看到我们欢喜雀跃，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痛骂，恩威并施的：“等明天管理人来了，看你们这帮大老粗怎么办？还不是得摇尾乞怜？再说，我们虽然是护院，但也是贫苦百姓，也是狼头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我们也有老小养活，平日里也不忍心打你们的，可我们不打你们，我们就遭殃了。”
　　这副恶心的嘴脸，让我想起毛少爷给我讲的一个故事：赵家有一只狗，主人很爱，经常和主人卿卿我我。有一天惹怒了主人，一怒之下胡乱一推，它便落水了。狗是能浮水的，爬到岸上，耸身一摇，夹着尾巴逃走了。
　　脱离险境的狗又恢复了他的面目了，对穷人狂吠而已，甚至还咬了救它的人。
　　他的落水，可不是被咬的人打的，可上了岸就开始咬，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很委屈。想了很久才忽然明白了，狗到底是畜生，替主人看家护院是他的职责。见了所有的富人都摇尾，是尽职的表现。家看的好，主人会赏他几块骨头甚至猪肉的。这已经不是一个宠物了，已经是富人养下的专门用来对付穷人的工具。所以在他落水时就该痛打，省着它尾巴再次翘起。
　　我简单地向工友复述了这个故事，大多数一脸茫然，这关键时刻怎么还讲上故事了。有听明白的，会心一笑，直接上脚踹倒那个狂叫的狗，再脱下一只千年的臭袜子堵住他那张臭嘴，这就叫痛打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