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田冀司遭俘待宰 大和尚度生救人

　　诗曰：
　　反复无常只为权，不知悔改坐牢穿。
　　大师重道化兵刃，相救故交于佛缘。
　　且说永修法师下山来到覃虎大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牟茂过去释放赖阐及其弟兄人等说明白，凭茂公不杀你等有罪之人便是仁慈善举。所以我等不宜恩将仇报。
　　覃虎听罢，觉得永修讲的全是实情，便说道：“叔已将父亲的来龙去脉说明白，原是牟茂执行法度，我父果真有错何该。既是伯父从中调和，我愿听您的就是。只是昨日与牟仲泰一战未分高下，我实在心有不服。咱也难得相遇在此，待明日一战高下，究竟我等年青一代谁能拔得头俦，也好分出长次；他若不能胜我，我也不想认输，也决不甘心。”
　　永修听罢，心中思量着，此小子年青就是气盛。虽是如此，还得依着他，待满足他这点好奇心后又如何？便答应道：“既这样，明日我与你前去下战书。但咱们有言在先，若分出胜负，谁也不准反悔，就此言和罢兵。”
　　永修禅师其实觉得，覃虎既这么说，再劝也无益。只要不是替父报仇，胸中没了杀父之恨，无非就剩下争强好胜这颗欲望之心，只有让牟仲泰赢了覃虎，他就一定降服。从此，我的使命就算完成，也可对茂公有个交代。
　　永修禅师次日起了个大早。他带着一丝奇异之心，也想当面见见牟茂的后生仲泰，想他定是不凡之人。既是不凡之人便能作非凡之事。既然不凡，他一定有颗宽容大度的心，定会知晓明白我前来下战书之本意。思想罢整理了一下袈裟，来到狼军大营。
　　谭仁接着道：“罗将军来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我这里？多年不见，必定又有好消息带来。最好不要下战书，要如此那我一定不欢迎。”
　　“别称我将军了，就叫我永修和尚吧！正是来下战书，先别轰我走，待我把话说完。下战书只是其中內容之一，但还有前因后果，咱们老一辈还须掌握火候，以战止战，就看你我怎么配合化解了。
　　“贫僧这次前来实属茂公所托，皆因覃虎等不知天高地厚出兵都亭坝，有扰你潭宣抚与仲泰侄儿的清静，所以前来劝和。昨夜已与覃虎说定，比武定胜负，只要仲泰以武功赢得胜利，就可使覃虎服软退兵。老僧认为这样也好，凭仲泰侄儿的智慧勇谋定能获取胜局。这样既可平息当前烽火，也可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若要赢得覃虎，仲泰侄儿你过来，老和尚传你一法，也算报效当年茂公之恩惠。”
　　仲泰果然来到永修面前，永修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八个字……
　　仲泰听罢大喜，原来就这么简单。其实，那日与覃虎战斗一天之后，仲泰也想了许多，这样战法太浪费时光与精力。怎么才能在战场上赢他一阵，使他覃虎心服口服自动退兵？也想了几条方法，但都不一定会有把握。刚才永修禅师三言两语，令仲泰茅塞顿开。真是力拔万钧，不如四两拨千斤。
　　永修禅师下过战书走了，仲泰牢记住他传给的技巧，夜间独自来到月下静悟了一个时辰方才回营休息，等待来日与覃虎一分高下，便可化干戈为玉帛。想到此，仲泰便能安心地睡个好觉。只有休息好了才有充沛的精力对付覃虎。
　　却说永修禅师回到覃虎处，说明牟仲泰答应明日一战定胜负。还说牟仲泰并不想与覃虎争高下，只求以武会友。这无疑又让覃虎心目中产生了一点对仲泰的好感。但好感归好感，以武会友也还须分出强弱；谁才是当今高手，这可是个无止境向往的课题，这是任何一位武行中人少不了的争强好胜心理。只有不断练功，不断比试，提高自己的技能，用擅长去克别人之短处，逐步达到炉火纯青，才能至高无上；才能受到武行中人崇敬。
　　覃虎为了赢得牟仲泰，这一夜他想了许多主意。虽是越加兴奋，但总不能入睡，反复地想着明日对付牟仲泰的办法，总觉得这些手段都曾用过，对仲泰都无胜算。还没想出对付仲泰的结果来天便亮了，这反而使他睡眼惺忪，神情恍惚，为了应对今日的比武，他只好振作精神，与永修禅师、赖阐、袁祯、谢盈余等，来到平坦处等待牟仲泰到来。
　　永修禅师观察着覃虎精神欠佳，便依然劝道：“此次比武侄儿行么？不如就此言和，也比输在战场上好看。”
　　覃虎道：“伯父说哪里话，您看我这精神不是好好的么？要不分高下，就这么撤军走了，留下遗憾，那才不值呢！”
　　且说谭仁一早起来，他要为仲泰今天比武创造一个临战氛围。亲临前线为仲泰擂鼓助威。并让狼军在清江上搭起了一座浮桥，以利全体狼军过江为仲泰呐喊助力。仲泰有潭仁伯伯亲临观阵，更增加了战胜覃虎的信心。
　　气候也很适宜打斗，天色晴明得好，晨清气爽，老天也似乎特別支持今天的强强比试。巳时刚到，甲乙双方各自摆出阵势。
　　狼军阵里以潭仁为首，阵前一字摆开十面大鼓，擂鼓手们齐刷刷站立大鼓旁，只等潭仁令下，便要齐齐地敲响大鼓，用鼓声替仲泰助威。左右全是精悍的狼军士兵，当好拉拉队都全神贯注，要为仲泰战胜覃虎助威吶喊。
　　此时看对面，覃虎阵上也不马虎，以永修大师居中，左有赖阐、袁祯；右有谢盈余，田玉青兄弟四人；前面也有一排擂鼓手帮着覃虎助威。
　　见时辰已到，永修大师出列宣布道：“今日约定双方以武会友，并非有其他目的之战。但比武有比武的规矩，每一个时辰为一局，打满三局分胜负；以三局战满，三打两胜定输赢。比武不得使用器械与暗器伤人。甲方只有牟仲泰一人出列、乙方只有覃虎出列，双方单人比试，其他人不得协助参与，参与者为输。各自且遵从规矩，现在比武开始！”
　　两阵各自擂响战鼓。覃虎十分想赢得仲泰，便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跳出人丛，高声说道：“看你牟仲泰今日如何对付我这铁拳！”
　　覃虎依旧狂妄难改，昨夜虽然一夜未曾睡眠好，影响了一些情绪，但他仍旧强打精神，要狠心与牟仲泰一战。他仍很自信，凭实力定能战胜对手。
　　再看牟仲泰神情自若，不急不躁。他昨夜什么也不想，就念着永修禅师传授的必胜大法，还没念上半个时辰便已进入梦乡。所以今日只觉神清气爽，全身充满着活力，似乎比往日增添了无限力量。他见覃虎颇有一战必胜的架势，便也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阵前，很有风度地拱了拱手道：“仲泰给永修师傅问安。给覃虎兄问安。仲泰今日应邀与覃兄比试切磋武艺，只是不想爽约。还望谅解不恭。”
　　覃虎见仲泰这般客气，气度似超过自己一截，便补救道：“恕覃某不让，今日一战，你牟仲泰尽管使出看家本领。”
　　说罢提腿放拳拥向前来。这第一招便铆足了劲砸向仲泰，意在给仲泰下马威。这一拳是十年不间断练就的铁沙掌，差不多一箩筐铁珠都打成了铁沙，拳头上铁茧钢针砸不进，刀砍不进，若是有谁没有练过武功的人挨上一掌，不会立即毙命也会成为内伤。
　　可牟仲泰并不接掌，只是轻轻一晃，便让过了覃虎的第一杀招。二人在场上你来我往，一个要出重拳赢得对手；另一个只用四两拨千斤。出重拳的必然耗去内力；四两拨千斤的省了不少力气。经过三十回合后，覃虎便开始用劲不足，拳势威力已不如初。相反仲泰这时才开始着力回击，每一拳送出，令覃虎倒退半步，不然就会被打倒在地。
　　仲泰想罢，不妨自己先让他一局；然后再赢他一局，这样反败为胜，让覃虎面子上好看。见覃虎一踢腿过来时，见风便倒地，覃虎心里明白，腿脚刚近身还未着力仲泰便倒了，这是在告诉自己也该小心。但他却提起另一只腿，意在踏住牟仲泰身体上算赢。牟仲泰一个鲤鱼翻身便躲过他这一动作。
　　此时第一时辰已到，永修禅师看得明白，牟仲泰是故意输第一局，便上前高声宣布道：“我宣布，第一局时间到，覃虎获胜。”
　　第一局看得惊心动魄。第二局覃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打到第二个时辰刚到，只见覃虎一个猛虎扑食，牟仲泰见覃虎来得凶猛，凝神聚气双掌齐出，趁覃虎扑来，全身聚力爆米开花之势送出双掌，这覃虎经不起仲泰双掌出击，连退数步已然倒地。
　　永修连忙宣布道：“第二局比武时间到——牟仲泰胜！与覃虎双方各胜一局。好戏还在后面，只剩下最后一战机会。双方各自作好准备，无论胜负，胜不骄，败不馁。”
　　第三局，一开场覃虎有些力不从心。但仲泰并不趁人之危便动用绝技，只是与对手一来一往见招拆招，以表演姿态示人。而覃虎由于昨夜想赢得这场比赛，过于用心，却适得其反，影响到今日的正常发挥。要是也像仲泰，不把比赛当回事，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比赛，那今日一战覃虎还有得较量。
　　其实，这就是永修所教方法，不过八个字：“养精蓄锐，稳操胜券。”仲泰明白，只有理解了八字真言的真正含意，静下心来，注重休息，积蓄力量，才能充分发挥一战。否则就会适得其反，要想取胜便没了把握。反之，就会越战越勇。
　　很快第三局时间到来。覃虎已意识到牟仲泰是在给自己面子。真要被打败，这面子上难堪，实不可取。当战至最后一刻，趁还未宣布胜负，便停住身手道：“我覃虎甘拜下风，今日能与牟仲泰切磋琢磨实感满足。败在牟佥事手中，我虽败犹荣。咱们从现在起便是好兄弟……”
　　不等覃虎讲完，永修禅师拍掌道：“今天比武时间到，双方各有胜负。不过，牟仲泰还未全力以赴，是因为大家好聚好善，从此化敌为友，收拾刀剑，和睦相处的缘故，才使比武变成了以武会友，使气氛和谐，让人感动。但覃虎也是一大进步，以勇会友，尽全身之力投入比赛，令人眼目一新，老和尚在此恭喜二位。”
　　这边潭仁上前发话道：“感谢永修禅师盛赞两位后生勇气堪佳。今日一赛，赛出了仁义。既赛事已了心愿，就请各位到都亭把酒一叙。”
　　见形成如此状况，田玉林此时见局面已不可挽回，好好的一支义军却被永修大师给毁了，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便满肚子不服气，但自己又觉得牟仲泰确实难以对付。他心虽不甘，但指望覃虎打败牟仲泰已是无望。
　　于是，背地里对田玉青、王楠、王刚三个悄悄说道：“咱们是来报仇雪恨的，这覃虎被那和尚三言两语就灌醉了，可咱们没醉。既是如此，咱们东方不亮西方亮，还去找伯伯田冀司去。不然，咱们仇未报，反而落下不忠不义不孝的名声。但愿你们和我是一个想法，不会跟牟仲泰也讲和吧？”
　　田玉青道：“我也正想说呢！这些话全都被玉林说了，咱们弟兄应是同心协力为田冀司伯伯效力，谁也不能就这么散了。让那和尚与覃虎在此与牟仲泰讲和，趁夜色咱们去石柱吧！”
　　田玉林道：“既然你愿意带领大家一起离开，不必去西边找冀司伯父，我倒有个主意。听说狮子岭董家庄也在招贤纳士，我等不如去说服他，和咱们一道对付牟茂与牟仲泰父子。有了他们，从此不愁大仇不报也。”
　　田玉青道：“这主意不错，咱们不去不归。”
　　于是，田氏兄弟们不辞而别去了狮子岭，暂且不说田氏兄弟去来。再说都亭坝停战言欢，推杯换盏把酒畅叙之时，却正是大溪口烟云密布之时。近日由于王钦、覃珅伤势均已恢复健康。茂公与众议论道：“咱们与奴小蠡久战未决，又耗时已久，决定明日开战，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明日由覃珅打头阵，只准败不许胜，我务必擒他主将来挽回战局。其余人等分别埋伏大营周边，待奴小蠡杀来时予以围歼。”
　　且说奴小蠡因前次负伤均已痊愈。招来田冀司、巴龙、郑烨三人道：“明日与狼军开战，尔等三人正是杀牟茂报怨恨的时机。杀不了牟茂，你务必也要立下首功一件；无论是他手下旗总拿来也算大功。我这里论功行赏，决不蚀言。”
　　次日一早，天未大亮，只听见远远地有喊杀之声传来。奴小蠡带着田冀司、巴龙、郑烨来到营前排成阵势，要以优势兵力对付敌人到来。喊杀声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的正是覃珅。奴小蠡急令田冀司出战：“前次一战未曾取他性命，今日务必将他斩首。”
　　这田冀司奉命来到前面，见了覃珅并不讲话，举刀便砍。覃珅也使刀相还，战过三十回合，便停下用右手扶着左臂作出痛苦状，然后调头便逃。这田冀司乘胜追击，覃珅回头且战且走，还不时地骂道：“田冀司匹夫，你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今天若不是带伤出战，必定取你首级为社稷除害。待我伤好再来与你大战。”说罢向后飞逃而去。
　　田冀司不知是计，见覃珅伤未痊愈，此时正好拿他回去邀功。可正要追到覃珅时，又被他逃脱而去。追着追着，路边草丛中忽然蹿出两条大汉来将田冀司绊倒在草丛中。
　　田冀司举目看时，正是朱宇传、染海波二人。
　　他两个不由分说将田冀司捉回交与茂公发落。
　　田冀司见了茂公不敢正视，却低头不语。
　　茂公道：“以往捉住还封为安抚司，既然第二次被捉住就不再迁就了，拉出去砍了就是。”
　　早有刘甲辰在旁道：“田安抚虽是反叛无常，过去在对付元军中也曾立过大功。这次投敌皆因为朝廷封安抚司有怨气所至。既然被捉，为保命还可继续立功，便可饶了你；你听好，若能去劝得巴龙与郑烨等回心转意，便可留你性命并恢复原职。”
　　其实，原来这都是茂公之意，并非真要斩了田冀司。还有田玉青、玉林、玉楠、玉刚几人还须田冀司招集呢！斩了田冀司就会激起更大的怨恨。所以，还是宽以为怀，指条明路让其反省，还可继续为狼军所用，这是一举两得之计，就看田冀司服也不服。
　　经刘甲辰一席话，田冀司似乎觉得有了希望。抬头看着茂公，然后双膝跪地道：“我田冀司依甲辰兄之言，愿意前去说服巴龙与郑烨回至茂公麾下，回来立功赎罪，望茂公再给次机会，我定不负使命。”
　　茂公大喜，立即起身亲自替田冀司松绑。然后道：“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今后咱们既往不咎，待你说服巴龙、郑烨归来再复前职。”
　　释放了田冀司，他果然于深夜绕过敌人哨探，来至巴龙与郑烨大营。二人见了田冀司前来策反，犹豫了好一阵，仍不答应回到茂公处，但也不拿住田冀司往奴小蠡那里送，便让他趁夜离开而去。
　　田冀司说不动二人，只好悻悻地出得营来，正好与五小狼巡夜撞个正着。五小狼不由分说将他绑来见奴小蠡。奴小蠡破口大骂，并再不予复用。思想罢，此等朝秦暮楚之人切不可放了他，得让他尝点苦头，送回石柱交与老爷爷奴土司发落看管去。
　　茂公见田冀司一去不返，派人打听，方知田冀司已被押去老奴土司处。细思之，奴老土司绝不会饶他，这田冀司恐怕是凶多吉少。为了田氏几个后生，决不能让他就这么丢命。但谁又能去救他呢？思来想去便想起了一个人，永修禅师过去与奴蠡有过交情，奴老土司定然会看他的面子放人。于是，派人火速前去请永修禅师去老奴土司处救人。
　　这永修刚劝回覃虎，又听说田冀司不日要遭诛。想到过去都有一面之缘，况且他并没作过罪大恶极的坏事，死罪不应降临于他，只好火速前往救人。欲知此次能否救得田冀司性命下章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