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张村以姓氏命名，足以看出这个区域的问题：一是古老，新时代的命名方式很有意思，比如哈尔滨市，道里区，尚志大街，延寿县，亚沟镇，吉祥村……二是集中，以张氏人口为主，再掺杂少量的外姓和外乡人；三是不好管，这个地方会以本族的老人为马首是瞻，别人的话不好听。这三个问题集合在一起也可能说明落后，村民大多思想陈旧，行为老派，固执己见，接受新事物非常难。警察在这不好管也不好使。
　　郑毅就是被派到这个村警务所，另外两个是聘用的编外警察，张村本地娃娃。好在这个村的交通条件也算可以接受，郑毅可以自己开车直接进村，找到村长家，自我介绍之后才去警务所报的到。
　　警务所里一片喧哗，一开始郑毅以为有啥警情，大力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屋里五六个小子吓了一跳，转瞬又将头低下：“快点上，赶紧抢物资！”
　　“你咋这么菜？”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快来我这，我有车！”
　　听起来是在狂打某游戏！太不像话了成何体统！郑毅气得朝着两个穿着警服，但风纪扣子已经解开，腰带也不知去向，满脑袋汗的小子大喊：“整装集合！”
　　两个小子愣了一下，站了起来，刚要整理衣服，一看喊话的是一个普通男人，嘴里嘀咕着：“切，神经病！还以为是新所长来了！快点快点，继续！”就又坐下了。
　　“警员KJB25771，警员KJB25773，我是所长郑毅，警号KJA07399，迅速整装向我报到，否则脱了警服以后也不用穿了！”
　　两个小子吓坏了，跌跌撞撞地丢下鼠标键盘，站成一排，一只手系着扣子，一只手向左右胡乱翻着，找寻腰带。
　　“我们是警察，关系到警队的形象和荣誉，老百姓看到咱们纪律这么散漫，工作作风这么随意，会有信任感吗？还聚众打游戏！给你开薪水是为了人民服务，消灭罪恶的，不是用来吃鸡的，要吃鸡回家找你奶奶！”
　　两个小伙子被训得蔫头耷脑的。
　　“我今天特意便装来报到，就是要看看你们的真实情况，真让我长见识了！我们即使地处偏僻，案情不多，那也不能呆着闲着啊，以前的卷宗悬而未决的案子，哪个不是可以做的？两人分好时间出去巡查一圈也好啊，整个村子不大，走一圈也就个把小时。”郑毅严肃地训着话，“把腰带找到赶紧系上。现在跟我自我介绍一下，都叫啥？”
　　“所长好，我是张大勇，小名二虎。”
　　“所长好，我是张大林，小名林子。”
　　“你们是亲兄弟？族谱到这辈是大字？”郑毅很好奇。
　　“我们是叔辈兄弟。我们这辈是树字，大名实际上叫张树勇，张树林。我弟弟不想树林树林的被叫，就让我叫他大林，我也就成了大勇。说习惯了，刚才没反应过来。”
　　“好，大勇留下值日，大林跟我出去走走。”郑毅撂下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毅哥抽烟！”大林子急慌慌地在后面追上来，递上一支烟。
　　郑毅斜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含在嘴边，大林掏出火机恭敬地给他点上。
　　“树林这名字不好？”郑毅聊着天。
　　“额……”张大林没想到所长第一句话竟然问这个，一时语塞，“嗯。小时候没少被笑话，人家都是小树林私会，他们就说是我私会了谁家还没长大的姑娘。嫌烦！”
　　“大了还有人说？”
　　“我后来改名了，又做了警察，也都长大了，没那么皮了！”
　　“嗯。那是哪？”郑毅指了指前面那个小房子。
　　“那是空房子。没人住。”大林想了想，“不过，毅哥我跟你说，我有一天回家恰巧走了这条路，一般人不走这条，因为前面是断头路，进去出不来，这里面除了这小破房没有其他人家了。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不过也可能是村里小情侣在这偷着约会。”
　　“断头路啊！那咱们换一条走。”
　　“毅哥，这是村长家。对面这个是赵嫂家。”大林一点点介绍。
　　“赵？外姓？”
　　“嗯，前几年来的一个单身女人，带个女娃娃。这户人家原本是个大户，后来家里谁犯了事判了死刑，就家道中落了，走的走，散的散，村长就让赵嫂和孩子住了，孤儿寡母怪可怜的。”
　　“这个呢？”郑毅指着村长家后面的房子。
　　“这个……”大林犹豫了一下，“这个是杂物间吧？我也不知道了。”
　　“哦。”郑毅也不追问，斜眼一瞥，臭小子明显松了口气，也不点破，“那继续往前走吧。”
　　走了一圈回到所里，已经过了中午，大林跟着走了一个半小时，气不喘汗不出，乡下娃娃体力都还不错。
　　“你们中午一般都吃啥？村里有饭馆吗？”
　　“村里没有那洋玩意！中午一般回家吃！所长，您和我们兄弟回家吧，要是不嫌弃！”大勇谨慎地张罗着。
　　“不打扰吧？”
　　“所长，您肯来是我俩的荣幸，那话咋说的？对，叫蓬荜生辉！我们求之不得的！我妈做饭也还可以，不过就是家常饭菜。”
　　“哈哈，还挺能递词，读过书？”郑毅哈哈大笑。
　　“我读到小学毕业，大林读的久一点，初中毕业后读了一年高中，后来……”
　　“哥，所长，咱们走吧，已经过了中午了，再晚点家里饭菜都凉了！”大林接过话头。
　　“也对。所长，我来锁门，这边走。”
　　
　　“大娘，你们平时吃啥我就吃啥，不能我来了您就添菜，您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来了！”郑毅拉住听大林介绍是所长起身要再张罗菜的老太太。
　　“可这……也不像话啊。我们平时中午就两个菜，一个菜两个壮小伙子不够抢的，就不说是领导来了，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可菜肯定是不够吃了。我不多做，就再炒一个中不？”
　　郑毅被林子妈妈骗了，想着加一个菜也在理就撒了手，结果老太太一口气端上来四个盘子。
　　“大娘……”郑毅很无奈，又不知道说啥，一时语塞。
　　“郑所长，我叫你小毅吧！”大林妈很开心地说。
　　“妈！”两个孩子同时出言阻拦，刚见第一面，怎么就敢叫领导小名了。麻雀窝虽小，一共三只，但也尊卑有别不是，毕竟是所长。
　　“有啥？我不管那么多规矩，我就是喜欢这孩子，以前那个所长痞了痞气的，你不给都带提醒的，要不就明抢。你再看看这孩子，一看就是憨厚孩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人我还是能看明白！”大林妈越说越激动，“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好人干不长，因为他不会溜须拍马。小毅，你跟大娘说，是不是被挤兑到我们这个穷村子来的？”
　　“没有，大娘，我是自已要来基层锻炼的。”郑毅笑了笑，“您可以叫我小毅，反正我没有比大林大勇大多少。我住在所里，但村里我问了没有饭馆，以后三顿饭有可能都在咱家吃，一天我按一百给您饭钱，您看够吗？”
　　“你来吃就行了，付什么钱啊！”大林妈有点急。
　　“这不行，我们是警察，这是我们的纪律。您不会看我犯错误吧？我要是不守纪律真就被处分了，就到一个还不如咱们村的地方上班，那咋好啊，是不是？”郑毅慢条斯理地说。
　　“额……那不行。那行吧，五十就行。”
　　“好。”郑毅也不啰嗦。
　　大林抬头瞄了一眼新领导，随即低下头去扒拉饭菜，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晚上吃了饭回到警所，郑毅想了想，给程桦打了个电话：“干啥呢？”
　　“你好。我一会回给你，和女朋友吃饭呢。”电话那头的程桦一本正经地说。
　　不用说，郑毅用脚趾头都猜到了，和王欣冉吃饭呢，稍晚等程桦回过来，就知道咋回事了。除非没办法，否则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能让程桦这小子丢下阿莉安去陪别人。
　　走之前，三个人一起在星光下的露台聊过，这对小情侣已经确定了心意，一生永不变。而三个人共同的“事业”——了解威尔林人的阴谋，也是不论千难万险不会放弃。郑毅不在的日子，阿莉安会凭借对紫阳的了解，努力找寻线索，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联络郑毅。
　　所以，没有特殊需求，程桦是不可能背信弃义的。王欣冉男朋友的身份基本上用在探究王氏集团，看在这个无耻的阴谋里，王氏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资本支持还是主要策划者。是什么让他背叛地球，与虎谋皮？
　　这个身份是好用的。继上次晚宴在确定王永仁身份上得作用之外，还让程桦自由出入王欣冉的寓所，随时在王欣冉的陪同下出入王家大宅，高举欣冉公司和王氏集团的大旗，身披艺术新贵意中人和王氏总裁未来女婿的华贵外衣，周旋在合作者和巴结者中间，为自己为郑毅谋求信息和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