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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吴王意不奇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3-03-15 19:32:06      字数:6471

  时序进入秋九月,蟋蟀鸣叫逐日低弱,含带上几分凄哀。江浙行中书省衙门大堂夤夜时分忽然掌了灯,行省左丞相达识帖睦迩摩挲着浓密胡须,听取来人陈述。
  “张太尉说,此番一举剪灭伪宋,斩杀贼魁刘福通,即使难称不世之功,但赚得个王爵也足够了。不想九成——哦,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不想九成处处为难,押我功绩不报朝廷,是为何意?莫非我自家不能称王么?”
  “哎,”达识帖睦迩叹道,“我曾说过,我承制于此为官,无非运口舌以驭此辈。今张氏几番讨要王爵,我屡屡据实上疏奏明,奈何朝廷虽微却终不为其所胁,我又能怎样?然而张士诚蓄势日壮,更有行省右丞等人与其同声,若逆其意则目前必遭加害,当忍耻含垢耐心解释给他听。”
  “老大人呀,再耐心解释恐怕他也不会听。”那人愁苦着眉眼道,“你只要留意那句‘莫非我自家不能称王’,也就知解了。”
  “他要反么?”达识帖睦迩吧嗒几下嘴唇,摊开双手,“即便他再次称王,只要朝廷能容,我怒或愤恨都无关轻重。将此情拟入文移,上呈。”
  达识帖睦迩自知,一来,元廷正处在风雨飘摇中,对张士诚含桀骜带傲慢的上奏,惟抱以缄默;二来,凭如今所掌的权印难以镇服张士诚,保住自身无虞已属上上。对此,张士诚也看得很清楚,彼时,他神色阴郁,仰靠在大椅上,与心腹幕客蔡彦文分析局面。
  “从太平一直赋闲不得重用上看,我之前果真拜错了庙门!为此开罪了东宫,故而以那般奇功异勋,复搭上多少大舸为元廷输运盐粮,仍换不来一个王爵!这尚不算我急于计较的,”张士诚忽而挺直上身,“如今朱重八杀了陈友谅,灭其伪汉,这功勋比我大多啰!你也知晓,朱重八与李察罕及扩廓帖木儿未断交好,而东宫对这一部从来不吝青眼,姓朱的但凡歪几分脑袋让扩廓帖木儿递句好话,得个王爵应不在话下。依他治下的大片地域思来,封其吴王还是适当的;那么我呢?我这个吴王又如何讲?”
  蔡彦文曾走江湖,擅长听声体察他人心底事,浅笑道:“而今陕西行省惟恐辖下被扩廓帖木儿占据,于是暗里与孛罗帖木儿交通,致使那一方乱中生乱!然,一厢为圣上宠信,一厢得太子青眼,追究哪厢之罪才好?学生料朝中为此正不得安宁!再有,次皇后的族人被高丽王诛杀,一国中宫能忍受这等奇耻大辱?哈哈,只这两样对太尉——不,对我王足够。”
  “足够什么?”
  “称吴王!”蔡彦文张开两只袍袖道,“我王趁此告知天下,朝廷若不顺水推舟就只能继续缄默;这也不打紧,来日只须我王更换行省丞相及其他要职,遂为既定事实!”
  “既定事实……”张士诚沉吟半晌,颔首道,“召集诸官合议,随后昭告天下,寡人已即吴王位!”
  张士诚自称吴王,令朝中一片愕然。时序进入冬十月,这日卯时末,百官聚在宫门外的灯笼光中等候面君侍奉,有人忍不住喷哈气发出愤慨之辞:
  “自称吴王,只差附一纸宣称再次反朝廷的文告了!怎么,还能容忍下去?天威可在!”
  “不是没附那一纸文告嘛!”
  “还须一纸文告么?自封王爵,这分明就是乱逆!”
  “认同!”户部侍郎博罗帖木儿道,“上月,户部赴平江征海运,他竟然拒而不见,这若鉴不出他那反心,还有什么可鉴明的!”
  “一纸文告嘛!惟一纸文告可鉴!哈哈!”
  “莫出怪声吧!御史台的诸位大人,你们是否有鞺鞳之音?”
  监察御史米只儿海牙冷冷道:“张氏称王,其罪魁另有出处!”
  “哦?是何出处?”
  “待朝见,听我仗弹①即知!”
  不多时,班首带动众官步入大明殿。至正帝头戴钹笠冠,身着浅色质孙,目视戴幞头、着公服的臣子们按班站稳,举笏行礼山呼“万岁”,抬手摸了摸肿胀的眼袋。
  “中书省说,有些事务须朕当面裁决,因而有了今日朝会。”他捂嘴掩住一个哈欠,“那好,朕在听。”
  “启奏陛下,”御史大夫老的沙出班道,“地方有司多次上疏,请出天兵剿灭江淮贼魁朱元璋,但递入中书省后皆如泥牛入海,臣乞请陛下着中书省解释!”
  右丞相搠思监随声落出班:“请问御史大夫,是哪方有司多次上疏?另有,若非太子殿下远瞻留住朱元璋,哪来今日陈友谅命丧乱箭!”
  “陈贼死了?”自金口问出这句,当场令大殿里响起嗡嗡声。至正帝跺跺脚,又问,“太子呢,为何不来侍朕?”
  宦者资正院使朴不花在御座一侧柔声道:“皇后殿下的亲族陡遭不幸,太子殿下惟恐有伤凤体,一直滞于延春阁宽慰。”
  “哼,”至正帝摆摆手,“搠思监,你对朕说说,陈友谅怎么被诛的。”
  “托陛下洪福,亦凭太子殿下运筹,恰利用朱氏畏惧扩廓帖木儿的骁勇铁骑,于至正二十三年七月迫朱氏与陈贼在鄱阳湖展开恶战,伊始,双方各有胜败,几日后朱氏以火攻致使陈贼巨舰及兵力大损,不得已退至保诸矶,然而依旧未改屡战屡败之局面,复令军心动摇,降者与日俱增。于此时朱氏移军湖口,并分兵夺取上游险隘……经历一月余对峙,陈贼被困湖中粮草殆尽,惟冒死突围,正遇朱氏设在湖口的伏兵,无力战之,转走泾江,再遭朱氏伏兵阻击,最终中箭而死。”
  “朕居然不知……”至正帝自语一句,问,“这么说,朱元璋有心归降朝廷了?”
  “应是。”
  “右丞相!搠思监!”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难抑愤怒,以笏指点,“你还要蒙蔽天听、资贼势愈发壮大么!”
  “啊?”搠思监佯愕装愣,“莫非陈贼未死?莫非朝廷所得文移乃某人伪造?”他不容秃坚帖木儿出声,用讥音嘲语道,“得了,你为何不奏陈那本实的?请旨意复太平中书省丞相职,不是已写在你的题奏中了嘛,何必拿我做铺垫?”
  “我自要乞请陛下复用太平,”秃坚帖木儿针锋相对,“至于‘铺垫’应为‘弹劾’方妥帖!你与朴不花暗里作梗,私押各方告急及武臣功状,为偏袒扩廓帖木儿而几次构陷孛罗帖木儿,令两部彼此视如仇敌,你——”
  搠思监喝道:“你假借弹劾我,实为弹劾东宫!”
  “你!”老的沙忍不住怒瞪双目道,“太子受你等愚弄,犯下过失,也当弹劾!”
  “陛下请听其之措辞何等轻浪!”搠思监道,“御史大夫,你不仅为言官,仍是皇亲国戚,岂能这般蔑视东宫!”
  “好了!”至正帝连连跺脚,“朕甚想知晓,除了彼此攻讦,你等还会什么?”趁殿中一片沉寂,他慢慢说道,“太平对国家有功,此乃不争事实,虽然于任上有阙,但哪能因此全然勾销以往政绩?朕意——”
  “臣有本!”米只儿海牙竟截断了金口玉言,“太平收受张士诚厚馈,居然代朝廷许予王爵!张士诚误认此属上意,为报皇恩奋勇攻破伪宋都城,并诛杀贼魁刘福通——”
  “刘福通也死了?何时被诛的?”
  “此垂询容臣之后再奏。臣急于奏陈的是,太平许张士诚王爵,何止触犯僭越大罪;更致使张士诚自称吴王,是为哄骗忠良步入不轨之途!”
  “张士诚自称吴王?”至正帝连摇其头,“这不是乱逆么?”
  “张氏称王并非乱逆,”有人高声道,“监察御史已有评断,实为忠良!”
  “收声!莫欺朕的温和!”殿中再次鸦雀无声。至正帝依次扫视张张面目,抻了半晌,“米只儿海牙,你的状弹①可有凭据?”
  米只儿海牙干脆回道:“若有一处不实,臣愿领死罪!”
  顿了少时,至正帝问:“就此事,诸卿认为该如何裁决?”
  “无须辩论,按罪当判死!”
  “陛下!”老的沙道,“太平素来尽忠,怎会做出不堪之举?”
  “若有一处不实,臣愿领死罪!”米只儿海牙厉声道,“不知为太平求宽宥者是否也敢承当!”
  见至正帝仍在犹豫,殿上忽剌剌跪倒一片,额头贴地,或哭或谏。
  “太平轻蔑国家册封,已然无以复加,陛下如不治其重罪,律法何在哪!”
  “非轻蔑,实属僭越!”
  “张士诚称吴王,令朝廷情何以堪!令陛下天威大损!始作俑者便是太平啊!”
  “无须论他罪,仅僭越,足以判死!”
  “太平恣意至目无朝廷、目无天子,始于陛下之纵容,呜呜……陛下若再不治其罪,他者学样,纲纪毁矣!呜呜……陛下啊!”
  至正帝和老的沙等少数臣子清楚,顿膝者半数以此向太子表忠心求依附,半数已是太子党一员!他心头发寒,求助样把目光投向老的沙。
  “臣有本,”老的沙领会,抱笏道,“太平一向持重,怎会随意道出那等言辞?”
  “怎是随意!监察御史说得分明,太平收受了张士诚厚馈!”
  秃坚帖木儿道:“受厚馈,答酬一个王爵?即便太平官职做得最大时,也仅为中书省左丞相,张士诚又非痴愚人,能信么?”
  “臣有凭据!”米只儿海牙从袖筒掏出一卷供状,“请御览!”
  “仅凭此不足论罪。”秃坚帖木儿道,“监察御史曾言,张士诚为报皇恩奋勇攻破伪宋都城,并诛杀贼魁刘福通;此前张氏可有过这般成绩?于此中应能得出原委。”
  “陛下!陛下啊!断不可放纵太平了!”由这句带起大片哭喊及磕头声,“断不可放纵太平了!陛下!”
  至正帝脑仁嗡嗡作祟,一霎烦躁地乱扬左手,道:“谪太平于陕西之西,并拘收此诏命及御赐等物!”
  “太平所犯死罪,圣裁何以如是轻飘!”
  “你嫌轻飘?”至正帝站起来,弯腰拍打御座,“那好,米只儿海牙,你来坐,自今你便为我大元之主,如何?你来坐呀!”
  咚咚咚,磕头声不绝。米只儿海牙拍胸哭喊道:
  “臣岂有此心哪!请陛下降旨,剖出臣这颗心以证!”
  至正帝睬也不睬,拂袖径自离去。朴不花瞄了瞄老的沙,再觑一觑秃坚帖木儿,分个八字脚,挺胸扫嗓子道:
  “诸公散去吧。今日的事,太子定会知晓。”
  众官随班首退出大明殿,下玉阶后各自散去。老的沙气咻咻甩着朝笏,恨不能冲哪处猛踹一脚。走出阙门时,秃坚帖木儿追上来,随在他一侧,重重假咳两声。
  “成势了,成大势了!”老的沙呸一口,“不闻毫无顾忌地道出‘太子定会知晓’嘛!哎,可叹允中呀,我等是拉不动他啰!”
  “圣上……圣上怎就由着他呀!”
  “上也知奈何不得他了,得嘞,不如遂他几分愿,留出精力好跟那一众艳妇练功耍子!”
  “你——”秃坚帖木儿陡张细眼,“这实属大不敬!”
  “将朝中弄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叫我怎么敬?”
  正说话,忽听唰唰整齐的靴子响,二人回头看:几名宦官引领十几员头戴武弁、身着柳叶甲的大汉奔来,辨认制式,这些大汉应隶属左卫率府,为东宫卫兵。秃坚帖木儿冲头前那名宦官一瞪眼,以不快喝问诈其实话:
  “何故匆忙!此乃庙堂重地,谁敢疏忽体统!”
  “回大人的话,”这众人不停脚步,眨眼间奔近,“咱们奉旨去拘拿也先忽都。”
  “你说奉旨?”
  “当然!咱们有几颗脑袋敢说这等瞎话!”那宦官边答边与众人越过,片刻远去。
  “哎呀,”老的沙倒抽寒气,“先是圣上难得临朝,军政事没议全一项,只动了太平,随后用东宫卫兵拘拿太平之子……想必太子同朴不花、搠思监于内外早有布置呀!老兄,朴不花那句‘太子定会知晓’,此际的分量不啻万钧哪!你我来日被推入太平一党,夺官下狱,随而判斩,不说十成也有九成九的可能……我二人亟待寻准生门活路,走为上策!”
  “往何处走?”
  “大同,孛罗帖木儿的兵营,只有去那里才能保全你我性命,以待圣上降旨清除奸佞!”
  “奸佞?你指东宫?”
  “依你说呢?”
  “我……哎,就这么轻易容忍张士诚自称吴王?还有那贼魁朱元璋——”
  “你还有心深究这些?走,找个无耳目的地界商量周全,该如何应对将临的变故!”
  虽然各地义军势力渐消,但因为东宫和至正帝的暗斗,令元廷无暇计较张士诚自称吴王,也无暇顾及朱元璋已现一家独大的端倪。
  冬十二月丙申日,朱元璋返回应天府,远远便见江岸旌旗飘扬,再近,丝竹锣鼓一曲接一曲,一阵衔一阵。李善长偕诸文吏武将已恭候在码头,等朱元璋踏上木板,同时抱拳躬身。朱元璋打眼发现那张熟面孔,径直走过来。
  “老汤,你不好生守护常州,来这里做何?”
  汤和近似贪婪地看着朱元璋,二眸盈泪道:“恰有公务,闻知主公归来,于是跟诸官一起欢迎。”
  “哪样公务须你这主将亲自过来?”朱元璋挽住汤和的左胳膊,一起迈步,口吐乡音,“你是否为俺一直将你按在常州心生闷气?你可知,这并非仅为常州断不可失,仍因俺欠你一个婆娘,——俺不叫你出征立功,就怕你有个好歹,那这笔债俺就要抵死背负下去啰!”
  “主公说笑了。”
  “决计不是说笑。”朱元璋回头扫一眼,贴近汤和道,“对了,陈友谅有个部将叫饶鼎臣,人称饶大胆,你听说过么?那日俺跟刘基叙话,论起‘鼎臣’二字,真个叫饶某人给玷污了!当世配得上这二字者惟你老汤莫属!俺便将‘鼎臣’赠你做表字,你要么?”
  “属下自然要!谢主公赐字!”
  “莫只用上下牙道谢,”朱元璋笑道,“若真想谢俺,说出你来应天做何。”
  “张九四自称吴王。”
  “他都昭示天下了俺能不知晓?”说罢,朱元璋心头蓦然一动,“是李善长邀你来的?”
  “是。”
  朱元璋反剪双手加快步子,等跨上马鞍,即有亲兵十夫长奔去请李善长上马并来。李善长佯装不解朱元璋为何唤他近前,策缰叹道:
  “主公端的冒犯了好一场凶险!”他飞觑一记,“幸有上苍庇佑,终化险阻为夷途。”
  “我不在意这桩,我在意的是,你为何邀汤和来应天。”
  话说到这里,李善长不再迂回,道:“同众官并功臣劝进主公登基。”
  “李百室呀李百室,你算开罪我了!”朱元璋撇嘴道,“莫说天下了,只论江淮,这一片被张九四占据,那一片由鞑子镇守,这哪是做皇帝,分明做个受气的小媳妇嘛!你李百室若愿意做,我亲拟劝进表,如何?”
  “张士诚自称吴王——”
  “张九四称王,我就要称皇帝?假如他活厌了寻根绳子上吊了账,我是不是须用两根绳子随后上吊?什么道理!”
  李善长苦笑道:“主公是否容善长说全一席话?”
  “我没封住你的嘴,说来。”
  “张士诚趁元廷外乱内争应接不暇自称吴王,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之前,其乃反元;此次,其仍奉元正朔,于是征税、募兵、施政等等俱得便宜,其势再度强大指日可待!故而主公当就时登基,如是,元廷或册张氏王爵,但料会迫他与我交兵,由此他便失去壮势之从容,我则借此交兵,为陛下再拓疆域。”
  “陛下?”朱元璋狡黠一笑,“主弹丸之地的御座,我惟有躲得远远,且让韩林儿坐下去好了。至于张九四,他能称吴王,我为何称不得?两个吴王厮杀起来那不是更有趣嘛!不过,要我即吴王位你李百室须办妥两桩事:其一,为天下之视听,你等仍要做好劝进的场面,固请令我难拒,勉强即王位。其二,这就玉成我与达必大之女的姻缘,称王了,没些新气象也不好看。”
  李善长扭头咧嘴呲牙,同时也为朱元璋对他如是亲近无忌而心热感动,正过脸来道:“善长定办妥以上两桩。”
  这天晚上,朱元璋终于迈进府邸大门。马氏一等得知消息,裙摆携风,各喷白花花哈气立在二门内迎候,不多时,朱标、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和马氏收养的一个将满三岁的孤女,由保母并婢女簇拥穿东角门而来。朱标年齿不过八岁,举止已囿礼法,一丝不苟地抱拳躬身,迎接朱元璋近前;朱樉、朱棡和那孤女连忙学样,惟三岁的朱棣,揽住朱橚的肩膀,圆瞪眼睛上下不停地打量朱元璋。
  “莫福了。”朱元璋边扶直马氏的双膝,边与朱棣斗眼神,转看那小女儿家,噗嗤笑了,“这妞妞为何学男儿行礼?她又是哪个?”
  “是个孤女,妾见她孤苦伶仃可怜见儿的,便收养了。”
  “嗯,要拿她做个亲闺女。”朱元璋陡佯嗔色,冲朱棣道,“棣为何这般直视我?”
  “儿子见父亲大人消瘦了,”朱棣奶声奶气道,“知晓这一战定然激烈,为不能助父亲大人驰骋厮杀一场而遗憾!”
  “这小嘴皮愈发顺溜了,”朱元璋笑问,“跟谁学的?”
  “儿子每日随大兄听宋先生讲读,方才说的却是心声。”
  “嗯,你这心声我爱听得紧。”朱元璋敛却笑意,对朱标道,“宋濂等先生皆为世间大才,今有幸师从,你当带弟弟们上心用功。”
  朱标忙躬身道:“儿子谨记教诲。”
  “你和弟弟妹妹们去吧,”朱元璋依次看过那张张小面目,“过几日我寻出闲暇,好生陪你们玩耍一场。”他捻髯目送保母、婢女簇拥孩子们走远,转过身,突兀、更不计郭氏是否羞臊抑或难堪,问,“你尚能记得郭公遗愿么?”
  郭氏一霎嗔羞参半,涨红了双腮,往马氏身后躲避。见状,朱元璋眉宇间也现出羞恼色,他抿了抿嘴唇,喷哈气道:
  “若非长者遗愿,我宁肯将这桩早早地忘到脑后!行,你抱纠结,我也不催你尽孝以慰亡灵,便耐心等你多早消解了纠结。”他声调忽高,并明显含带意气,“莫以为我贪哪家的容貌;天下最美艳的女人,在我眼里也比不上结发妻子!也莫以为我缺了美艳女人爱慕,不日,”他自点鼻尖道,“这个人要即吴王位了,无须数年定主天下!你们说,天下有多少女人对他朝思暮想?”他瞥见有人捂嘴似在偷笑,几步抢过去,辨清乃朱棣和朱橚的母亲高丽人李氏,探出长而厚的下巴,“你不信?那你就看三天内我定吹吹打打娶回几个美娇娘!”
  李氏慌不迭解释:“妾哪有这个意思!”
  “不管你有无这个意思,”朱元璋斜觑郭氏道,“我都将娶回几个!”说罢,反背双手,径自登石阶挑暖帘迈进厅堂。
  
  注:
  ①言官弹劾朝官有露章面劾和封章奏劾两种:露章面劾为“仗弹”,封章奏劾为“状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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