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窑伏击

　　一
　　县大队队长谢子诚、指导员姜献进，五区、六区小队队长贾凤桐、杨彬以及桂春、逍遥村抗日代表等几个人研究后天伏击方案。
　　贾凤桐先说了自己的看法：“我和桂春的意见是重点打击刘二阎王，这个人太坏了，民愤太大，影响了群众的抗日积极性。干掉他可以灭一灭汉奸和鬼子的嚣张气焰，让已经当了汉奸的人，也不会给日本人死卖命。这就达到了目的。根据我们的力量，如果敌人有日本的一个班或更多督战，我们就打一排枪就跑，不管能否击毙刘二阎王。如果没有日本人督战，或只有几个鬼子，和伪军的一个班，敌人听到枪声可能选择逃跑，这样我们就可以缴获粮食和枪支，然后向刘屯、郑村撤退。”
　　“伏击具体地点在哪里合适？”谢子诚说。
　　“逍遥村西古窑岗。敌人行动的路线是从苗庄炮楼经古窑由沙窝向清凉店。现在的消息是警备队一个汉奸班，刘二阎王带领。”贾凤桐看看谢子诚，想听听大队长的意见。
　　“硬拼肯定不行。苗小庄和清凉店炮楼的敌人很快会增援的。”谢子诚停了停继续说：“我和老姜带领县大队在古窑埋伏，居高临下，作为主攻。两区小队在西侧的交通沟埋伏，听到枪声后行动。县大队瞄准鬼子。两个区小队所有枪口瞄准刘二阎王和他的白马，枪声一响，看刘二阎王情况，如果击毙不成。两边人马全部撤退。击毙成功，敌人必逃。县大队追击一下，向大王庄、审坡撤退，与独立团汇合，防止与苗庄敌人相遇。区小队打扫战场，向刘屯、郑村撤退。防止与清凉店敌人相遇。如果敌人增加或有日本宪兵，放敌人过去后立即撤退。区小队也不要暴露。”
　　“好。”杨彬、贾凤桐齐声说。
　　“这是武罗县八路军的第一仗，我们要尽全力打好。桂春的第一枪瞄准刘二阎王。”谢子诚又对贾凤桐说，“给他挑一杆好枪，好子弹，千万别弄个臭弹。”
　　“最好的就是他刚从鬼子那里夺来的。”
　　“好！我们需要这股子劲！最上乘的武艺是夺剑。”谢子诚严肃地说。
　　二
　　“听说逍遥村是皇帝刘秀得名的。因为当年刘秀和王郎打仗时候，在古窑住了一夜，睡得很好，非常逍遥，后来就叫逍遥村了。咱们不到半夜就快冻死了，怎么也没有感觉逍遥啊！”一个战士对谢子诚说。
　　“你知道的还不少呢？”
　　“这几个村的人都知道。老人们传下来的。”
　　“我想，当年逍遥是因为古窑当时用着呢？着着火，冬天一定暖和、逍遥自在。”
　　“着着火？怎么能住？”
　　“还使用着，不像今天一堆土了。杠精！”
　　“古代人选窑址和我们今天选战场一样，你看这古窑地高土厚，面临盐河，好地方啊！”
　　“是啊，干什么都要靠脑子，靠智慧。一会儿敌人来了，要分析情况，不可蛮干。我们武器落后，要知彼知己。”谢子诚接着说：“天亮了，大家注意隐蔽，做好战斗准备。注意对面沟里的区小队动向。”
　　太阳从远处树林里渐渐升起，升到树梢，升上天空，冬天的早晨静谧安详。在古窑的高处向下望去，远处黄绿色的麦田与秋耕的黄土地交错排列，像小孩子玩的拼图，错落有致。要不是战争，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该多么美好啊！
　　桂春从沟里向古窑不时地张望，他紧挨着贾凤桐，不时瞅瞅队长和其他战士的步枪。父亲血肉模糊的样子，桂祥满地的鲜血，刺刀上的孩子，观音庙里的狰狞面孔，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大约10点左右，近十几个伪宪兵由伪警察局长刘二阎王带队，押着三辆大车，向古窑走来。出乎意料的是后面跟了5个日本兵，谢子诚看着，有些嘀咕。虽然人数超过敌人，但是，武器和战斗力明显落后。才5个日本兵，一定不是按照编制出发的，和计划有出入。不打，丧失机会；打，有风险，怕吃不下。副队长高虎说：
　　“队长，得打，不能放过啊。我们一打，区小队肯定出击，对过还有10几条枪哩！”
　　“一队打头，重点刘二阎王，千万不能放过他的马，否则，十几分钟就能给苗庄炮楼报信。二队打尾，重点瞄准5个鬼子。三队补充，第一排子弹没有瞄准的，第二排补射，注意任务。”谢子诚坚定地说。他清楚，我们的战士每人只有5发子弹，20发子弹能够消灭一个鬼子就算不错了。
　　刘二阎王和鬼子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根本没有想到游击队敢主动出击。但是，古窑距离小路也有100米的距离，第一排子弹打出后，如果没有瞄准，第二发子弹就更不会奏效了。
　　“打，谢子诚从古窑高处向悠闲的汉奸和鬼子打去。”
　　三个鬼子应声倒下。但是，刘二阎王的战马一惊，他没有死。汉奸们惊慌失措，但是，刘二阎王和鬼子立即向古窑射击。谢子诚看着形势，他知道，对峙不行，必须速战。
　　三队集中瞄准刘二阎王，但是，在对射的状态下，显然不如第一排子弹效率高。幸亏刘二阎王没有逃跑，如果逃跑他的马太快，在运动中，更不好射中。
　　三
　　贾凤桐和桂春并排看着小路上的敌人，贾凤桐也看出了敌情的变化，他揣测到谢子诚必打。
　　“紧张吗？”
　　“有点。怕打不好。”桂春说。
　　“打仗关键就是不怕，沉着。打过枪吗？”
　　桂春点点头。他想，手枪、猎枪都使过，可是都没有上过战场。
　　“一会儿，县大队枪声一响，我们就做好出击准备。第一枪之后，敌人在正萌着的时候，我们重点打刘二阎王和5个鬼子。”贾凤桐看看杨彬，向小队下命令。
　　“你可要争气。谢队很信任你。”贾凤桐对桂春的枪法没底。
　　对过的枪声一响。桂春没有等贾凤桐命令。他站起来，瞄准刘二阎王，一声枪响，刘应声倒下。贾凤桐看在眼里，高兴得顾不上夸两句，对小队的人说，瞄准鬼子，打。
　　区小队的出击令，使谢子诚和敌人都吃了一惊。谢子诚吃惊的是贾凤桐配合默契，刚刚组建的区小队表现不凡。敌人吃惊的是，腹背受敌，这是有组织的伏击，而不是小打小闹报仇打劫。刘二阎王和5个鬼子还有三个汉奸被击毙，两边的战士冲向敌人。其他汉奸大多不像刘二阎王一样铁杆，都像沙窝方向逃去。20分钟结束战斗。
　　“我们由东逍遥、大王、向审坡撤退。你们按照原计划向郑村撤退。”谢子诚向贾凤桐和杨彬说。然后，带领县大队的人迅速走了。
　　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县大队、区小队配合默契。
　　四
　　贾凤桐带领区小队及村里民兵几个人快速离开古窑，绕过西逍遥，到刘屯村口。粮食由抗日代表分发收藏，马匹枪支区小队带走，立即发给没有枪的战士。贾凤桐交待了一下，告诉刘屯抗日代表：“立即行动，小心敌人报复。”
　　“我们向郑村转移。杨队长，你们回六区。”贾凤桐队杨彬说。
　　战士们半夜伏击，现在已经中午，大家都饿了。加上伏击战的胜利，大家心情非常激动。大家队长区长地叫着：“我到刘屯吃炖兔子吧！”
　　顺利地把大汉奸刘二阎王击毙，大大超出了贾凤桐的估计，尤其是桂春的表现，他更是非常满意。他知道，八路军大多农民出身，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几十发子弹才能消灭一个鬼子。如果区小队有桂春这样一个神枪手那就不一样了。更不用说和他世交的关系，有文化，好苗子！想到这些，他高兴地说：“吃吧，注意警戒，要留岗哨，吃完立即到郑村集结。”
　　五
　　年轻人总是爱说笑，吃完刘屯的炖兔子，大家忘记了战争的残酷，说笑着向郑村开去。年轻人腿快，十来里的路一会儿就到了。接近郑村时，贾凤桐发现情况不对，大批老百姓正从郑村向刘屯方向逃跑，秩序混乱，情况不明。
　　“鬼子讨伐吗？”
　　“是啊，鬼子杀人了。”老百姓恐惧地说。
　　随着从村里撤出的老百姓，后面传来稀疏地枪声。贾凤桐清楚，这是清凉店碉堡中的鬼子或是伪军。前两天听说了，郑村自卫队的几个年轻人剪断了清凉店到附近的电话线，看来，敌人要报复。贾凤桐查看了一下情况，如果，老百姓跑，敌人在后面放枪，这样牺牲会很大。不行，区小队要出击，骚扰敌人，把敌人引向其他方向。
　　“桂春、大鹏、二虎、占豪……你们分为二组，顺着老百姓逃来的方向迎击过去，在村东高岗处阻击敌人。然后把敌人引向郑村村南方向，最后向后周村撤退。使老百姓摆脱敌人。不要恋战。”
　　“好叻。”几个年轻人在贾凤桐的指挥下，向敌人冲去。
　　“桂春！”桂春听声音寻去，正看见妻子和大姨子、岳母等向村东北逃跑。
　　战争，这就是战争。杨树丰和母亲、姐姐往外逃，桂春却向枪声的地方往里冲，一进一退，相向而行，令人揪心撕肺。
　　没有迟疑，也不允许迟疑。就在桂春看着妻子一步一回头地向村东北逃去的时候。敌人上来了。准确地说他们没有进入射击高地。只能举枪杀敌。敌人只想追赶老百姓，没有想到，这里还有拿枪的战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个鬼子应声倒下。敌人迅速反击。寡不敌众。区小队，7名战士，转眼倒下。寒风中地上大片的鲜血冒着热气，满脸血迹和尘土的战士，怒目圆睁，死不瞑目。贾凤桐抚摸着战士的脸颊，帮助合上眼睛，赶紧摘下战士的枪。枪，对八路军太重要了。人丢，枪不能丢。贾凤桐身背7杆大枪，带领被打散的区小队队员向郑村村南撤退。敌人发现了八路，就放弃了追赶老百姓，向八路撤退的方向追赶过来。
　　跑，只有跑，打不过就跑。又有几个战士倒下。
　　“向交通沟撤，越过铁路，在清凉店村南的乱坟岗集合。”贾凤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过铁路有危险，但是，过了铁路就相对安全了。敌人想不到八路会过铁路。贾凤桐想对了。
　　过了铁路没有几里地，就是南里店的乱坟岗。这里树木丛生，又有河坡沟壑，在平原向山地过度的地方，突显异样风貌。贾凤桐清点了一下人数，20几个人的区小队，只剩下一半了。
　　“占豪、大鹏，害怕吗？”贾凤桐看着红眼的占豪，表情坚毅、镇定。
　　“我不怕，过去没有杀过人，杀过猪。在那边经历过几回事情了。只是，兄弟们死得惨啊！”大鹏说着后掉泪了。
　　“兄弟，不要怕，不要哭。不牺牲，鬼子是赶不走的。只要我们坚持，敌人一定会失败。我们县这支队伍是谢队长变卖了家产成立的。我没有带好。不过，我们的挫折是暂时的，大家要有信心。大家有没有信心啊？”
　　“有，我们听队长的。为兄弟们报仇！”桂春带头，大家齐声说。
　　“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一定要保密。”贾凤桐说着，向桂春示意一下。大牛走到一课大柳树下，打开在灌木丛中的一个洞口，自己下去，小声说：“队长，来吧。”
　　桂春把十几杆枪慢慢递下去。大牛出来，拿出一包红薯干、炒米和一葫芦水。
　　“大家都垫补点。”贾凤桐接着说：“大家要坚定信心，不要被暂时的失败和牺牲吓住。桂春你连夜回家，快过年了，把村里的情况搞清楚些。你毕竟过去没有在家。争取更多的年轻人参加八路军。另外，桂林虽然当了汉奸，能争取要争取，只要他们有中国人的良心，可以人在曹营心在汉，也可以应付鬼子，不要死心塌地。你可以看看你叔叔，让他转告孩子，留条后路。想法把你们村建成内紧外松的抗日模范村，选出抗日代表。”
　　“大牛你们几个回村里，不要有行动，暂时隐蔽。和桂春的任务一样，做好村里的抗日工作，发动群众，解决群众困难。让群众知道，有困难可以找区政府、找游击政府。”
　　“我到县里汇报工作后，会和你们联系，我们的区小队一定会壮大起来的。”
　　黑夜中，乱坟中似乎有磷火在飘荡。寒风中，缺吃少穿，没枪没炮，但这群人有不怕死的豪气。这是千百年来凝固到血液中的民族精神。环境越是艰苦，这种精神就越强烈地表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