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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 街

作品名称:艳阳——谨续《平凡的世界》(第四部)      作者:阳光金豆豆      发布时间:2023-03-07 19:32:52      字数:5785

  冬天快过去了,常家沟还没刮过一场像样的北风,天气却异常的湿冷。半个多月了,天空像拉了一张灰色的纱幔,雾朦朦的压着山湾,看不到日头,偶尔还会飘落冰凉的雨丝和雪花。
  清晨,村里那条老土街还是跟往常一样清冷,街巷里没有行人。
  “二孩上吊了!快来人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喊音划破了清静的天空。
  “天哪,二孩上吊了。”
  “他娘可咋办?”
  “说是月娥回来给吓的。”
  “这就是命啊。”
  不一会儿,三三两两的庄户人裹着棉袄,踏着棉鹟出了家门,相互打听着,惊慌的向村西头跑去。
  “我短命的二孩呀!”
  “你咋就想不开啊!”
  “我的儿啊!”
  当人们挤满了郭二孩家土矮墙围着的破院时,老娘正坐在地上,抱着二孩拉着长音哭喊着。
  “这是啥时候的事啊?”
  “手还温乎着呢。”
  “还有点气。”
  “嘿,那是倒气!”
  “快请六爷叫魂呀!”
  几位大胆的村民进到窑洞里,七嘴八舌。
  “没用的都出去!来两个人,把二孩抱到炕上,大墩你快去请六爷。”
  “来会,你去找几个蒲仑和簸箕,来旺、根启、来喜、代民你们几个去墙头、路口、山坡敲喊叫魂。”
  村支书常来贵挤进窑洞里,大声指挥着。
  “大伙让开!六爷爷来了。”
  这时,一小伙架着一位干瘦的老头,慌慌张张走来。
  “大伙都到院外等着去。”
  “抱一只白公鸡。”
  “拿二尺红布来。”
  常六爷来到院里,喘着气吩咐。他要做功夫,给郭二孩招魂。
  六爷原名常善伦,七十多岁,白眉立眼,褶皱的脸上没见过笑容。常六爷是附近村里笃信的活佛神,据说他有祖上传了百年的桃木剑,年轻时就会驱邪、招魂阴功,谁家的孩子遇见不干净的东西或魔怔了,请他过去扶扶脸,吹一吹,骂上一通就好了。
  按照常六爷的吩咐,大伙忙里忙外,摆设祭品。
  正当村民们忙着给郭二孩招魂的时候,田晓霞、柳映她们赶过了来。
  晓霞来到窑洞里,把手指放在郭二孩的鼻孔下感觉了一下气息,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常支书,他还有救,快送乡卫生院,否则真的就晚了。”晓霞看着常支书急切的说。
  “魂还没招来,哪能出门呀?”
  “我短命的儿啊。”
  二孩娘哭着说。
  “常支书,救人要紧,我们是党员,不能信这些迷信,是不管用的。”晓霞对常支书说。
  “多少年了,都是这样做的啊。”常来贵坚持说。
  “金鑫明你快去开车,来会哥你快去叫人抬二孩,抓紧送乡卫生院。”
  金鑫明是乡里派给晓霞的司机,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在部队当过几年汽车兵。
  前不久,市里给每个县配发一批小车,王立国书记提议把旧吉普车调整给晓霞驻村用,固屯乡派室办科员金鑫明跟晓霞一块驻村,兼司机。
  “快点呀!”晓霞怒喊道。
  在场的人被晓霞的呐喊声镇住,大家从来没见过呆滞、柔弱的月娥竟然发这么大火。
  “月娥,二孩要是死了,怎么办?”常支书气愤的说。
  “完了!完了!二孩非死在月娥手里了。”常六爷在院里着急的直跺脚。
  “快点!救人要紧!”晓霞顾不上搭理常他们,招呼着抬人。
  常来会和四五个庄稼汉托起郭二孩往大街上走去。
  正赶上金鑫明开车过来,大伙将郭二孩抬上车,田晓霞、常来会和两个庄稼汉子挤上车,一道烟往固屯乡跑去。
  在田晓霞当机立断和极力抢送下,郭二孩总算活了过来。医生说如果再耽误半小时,就算是活过来,也可能是植物人,大伙松了一口气。
  苏醒后的郭二孩惊悸的发抖,不住的叹气。
  “二孩啊,你可真混!要不是月娥招呼大伙救你,你早死球了。”常来会对郭二孩说。
  “我,我还不如死了!我该死啊。”郭二孩哭着说,却不敢看晓霞。
  “郭二孩,你是犯过罪,可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不再追究了。”晓霞看着二孩说。
  “月娥,是真的吗?你不让公安抓我,枪毙我了?”二孩迟疑看着晓霞。
  “放心吧,不但你,还有来大京果、常来福,我也不再追究了。”晓霞安慰郭二孩。
  这时,医院护士过来催交款。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带钱。田晓霞掏出自己的钱包交给金鑫明去交费。
  田晓霞不但不恨郭二孩,反而救了他的命,当众原谅了他的过错,还给他垫支了医药费,她的举动感动了在场所的有人。
  事还要从上个月说起,田晓霞带领乡里解决了万寿菊滞销问题后,又研究了扩大生产的事宜,她还提出了成立万寿菊生产基地,公司化运营的意见。吴建亭提议交给卢建武他们干,说这些人有资质,会经营。田晓霞和万振海知道卢建武的根底,没有同意。事后,卢建武等人几次找田晓霞,都被拒绝,还用手段威胁刁难晓霞,最后在吴建亭的干预下,他们才放手。最后,还是以乡里名义成立了生产基地,暂由副乡长郭怀忠牵头负责。
  驻村前,田晓霞还跟万振海、吴建亭交换了“三通”、开发特色产业、引导乡亲们脱贫致富的意见。万振海举双手赞成,表态坚决支持、照办。可是吴建亭顾虑很多,说乡里很穷,没有资金和资源,经不起折腾,冒进会带来诸多问题,会留下烂摊子,还要从长计议,慢慢来。
  田晓霞也基本认可吴建亭的意见,但是她反对穷熬、穷等、穷靠,不作为、不担当的做法,她希望乡里站的高一些,看的远一些,好好的筹划沟域未来发展。
  跟乡里领导沟通后,次日田晓霞带着柳映和司机金鑫明进驻常家沟。
  吴建亭心想,让她去常家沟折腾去吧,就常来贵那根“老板筋”也够她抻的。
  年轻漂亮、富有活力的田晓霞带队进驻常家沟后,在村里引起轰动,几家欢喜几家愁。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老汉常宝喜,终于把儿媳妇给盼来了,再就是村会计常来会和村里想包坡揽活的庄稼人,他们知道晓霞是来帮着村里发展经济的。当然,也有不高兴的,支书常来贵算一个,他琢磨着一村两书记,谁听谁的?还有,晓霞是县里领导,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拿下了,心里老大不快。于是,他就散布晓霞驻村的负面消息,说要收回土地,连同山坡承包给有钱人,搞生产运动。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田晓霞还没进村,就引起了村民的恐慌和抵触。可是乡里有指示,常来贵也不得不照办,无奈,只好从村委会挤出两间房,临时给晓霞他们用。田晓霞见状,确定金鑫明住村委会,她和柳映住自己家里。
  孙少平找到田晓霞那年,临走时给常老汉留下3000元钱,次年春上村里帮忙盖了三间瓦房和两间西厢房,以备田晓霞带孩子来住。田晓霞和柳映住在西厢房,连同金鑫明一块跟常老汉搭伙,每月交伙食费。有晓霞等人的陪伴和照顾,常老汉自然乐意。
  最害怕田晓霞来驻村的还是大京果、常来福和郭二孩,他们曾玷污过晓霞,心想现在的月娥是县里大官,来了还不抓他们蹲监狱什么的,大京果、常来福连夜跑了,郭二孩有病跑不了,加上常二爷磕磕巴巴唬他一通,吓破了胆,两夜也没合眼,天刚亮就把自己吊在门框上,老娘发觉后才喊人救他。
  郭二孩家也算是常家沟的外来户。民国初年,他爷爷带着一家老小从四川雅安逃荒来到常家沟,解放前他爹被国民党抓壮丁,听说累死了。郭家三代单传,郭二孩是他娘要饭拉扯大的,八岁那年遭过一场冷雨,落下肺痨,四十多岁也没讨上媳妇。他看到同龄的常栓柱娶了漂亮的月娥,眼馋坏了,栓柱开山砸死后,这家伙竟然打起晓霞的主意,多次哄骗晓霞上山拣菌子,强奸她,那时晓霞神志不清,回家也没说。
  大京果原名叫常大果,是木匠常宝文的孙子,爹娘死的早,从小缺管教,刁赖顽劣,偷摸成性,长相还算精神,二十八九岁了,却没有女子敢嫁他。常来福是地主常宝驹的三儿子,年轻时成分高,找不上对象,地主摘帽时三十大几了,至今也没成家。这两个家伙见到衣不遮体、白嫩丰满的田晓霞和那散发下俊美的脸蛋,起了歹心,也几次哄骗强奸她。可怜的晓霞没有栓柱看护,被这三个光棍祸祸了大半年,直到妊娠反应,神志清醒些,他们才不敢了。
  后来,村里也知道是他们三个光棍干的坏事,常来贵作为村支书也曾斥责过他们,可是村里人却见怪不怪,再说那年月没有几个寡妇能守住的,狗连蛋不算个事。老汉常宝喜年迈多病,平时家里还受人欺负,不敢招惹大京果等人,所以干吃哑巴亏,用土方子把晓霞肚子里孩子打掉,息事宁人。
  料理完郭二孩的事,田晓霞开始筹划发展特色产业的事。她知道,常家沟是一穷二白、“三不通”、没有任何产业的边远山村,发展乡村经济,路子少,困难多。
  “难办也得办。”晓霞暗下决心。她合计着先从发展养殖种植业入手。她也知道要想干成事,首先要做通人的工作,激发、唤醒庄户人乡村经济和组织化意识,其次是因地制宜做好沟域经济规划,最后,才是开办合作社或招商运营生产。
  支书常来贵是田晓霞要做思想工作的第一人。
  常来贵,六十四五岁,出身贫苦,儿时曾给地主常宝驹家放过牛,青年时做长工,土改时参加工作队。常宝驹为保全家小和财产,曾打算把自己的小女儿常春喜嫁给他,春喜是城里学生,不愿回村嫁人,常来贵非常气愤,带头打土豪,分田地,用自己的血泪史,揭露、痛批常宝驹的罪行,还差点把常宝驹栓树上冻死。因为表现积极,常来贵留任村委员,担任过生产队长、村长,社教期间还交流到公社、管区工作,再后来接管片区工作队,担任常家沟村支部书记。前几年村主任常来旺因为老婆超生给免职了,他就书记、主任一肩挑,一干就是八九年,在村里根基深,声望大,跟双水村田福堂一样都是村里明白人、主心骨。
  田晓霞了解常来贵,虽然他兼任村主任、书记,可是他年大没文化,思想陈旧,守摊过日子还行,发展产业经济对他来说就是天方夜谭。为此,晓霞确定先在村委会统一战线,而后再发动群众。
  上午,田晓霞和柳映来到支书常来贵家。
  常来贵家在村东街口,紧挨着小学,偌大的院子临街“7”形六间大瓦房,他和老伴住正房,独子常代民和儿媳韩春秀开着村里唯一的代销点,在常家沟算是家境上好的人家。
  “月娥婶,不对,不对,是田县长。”韩春秀是个机灵人,搁着门笑着跟田晓霞打招呼。
  “春秀,还是叫婶吧,热乎。”晓霞也笑呵呵说。
  “你爸在家吗?”
  “在院里剪果枝呢。”
  接着,韩春秀扭身推开后门,朝院里喊道:“爸,月娥婶来了。”
  “月娥来了,屋里坐,屋里坐。”常来贵挂上剪刀,笑着迎过来。
  “来贵哥,就在院里站会吧,你家小院打理的真好。”晓霞羡慕的说。
  “也好,院里暖和。”常来贵叫婆姨闫水仙搬凳子,摆茶水。
  田晓霞先是感谢村里前些年对他们家的帮扶,特别感谢常来贵支书对他们的照顾,她这次来就是要回报乡亲们,带领大伙脱贫致富。
  晓霞还说,大山外好多地区发展特色产业已经富起来了,贫穷不是山沟的本色,就连乡里种植万寿菊的十多个村大都发家致富了,常家沟要学习他们,把滩地、山坡整合起来,成立合作社,开发养殖种植产业,发展乡村经济,而后考虑“三通”问题,最终把常家沟打造成“宜业、宜居、宜养”的幸福村。
  “月娥,你的想法不错,可是你也知道咱们村的情况啊。”常来贵把烟头扔到地上,邹着眉头说。
  “村里两滩、九坡,可耕种的二滩不足800亩,一摊全是石头,两沟十三弯坡地不少,可是大都荒着,就是种的片片拉拉的果树,每年几乎不收什么,全村265口人,年轻人都外出了,留村里的多是老弱病残。再说,大伙都不愿折腾,过贯了清净日子,守着那点地,养点家畜,凑合着有口饭吃就行了。”常来贵挠着头皮说。
  “来贵哥,现在国家号召‘建设农村,发展农村’,我们要抓住机遇,带领村民发展特色经济,不能仅满足有饭吃、有衣穿,要想法让百姓们腰包鼓起来,过更好的日子啊。”
  “我们是穷村,可是有人有地,有大好河川,有愿意带领百姓致富的干部,再说荒着的山坡都可以开发种植的,只要大伙愿意干,我们村脱贫致富就有希望啊,关键是人啊。”
  “依我看,不如我们也拿出一部分土地种植万寿菊,让百姓们看到收获,尝到甜头,后续发展产业就有劲头了。”
  田晓霞谈了自己初步想法。
  常来贵闷着头没表态,又抽出一支烟卷,抽起来了。
  “是的,常支书,我们新柳河村今年也要种植2000亩万寿菊呢。”柳映插话说。
  “来贵哥,咱们都是党员干部,组织上把我们放在村干部位置上,主要的任务就是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过好日子啊,我们要认清形势责任,要与时俱进呀。”晓霞说。
  “月娥,说到党员干部,就不用你费心开导了,我入党时你还出生呢,我也是参加过土改的老党员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常来贵不高兴的说。
  “来贵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老革命、老党员,我们都敬重你的。”
  “哪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老思想、不懂形势和政策吗?拖你们后腿吗?”常来贵红着脸,反问道。
  “好吧,来贵哥,今儿我们就聊到这里吧,以后我们再商量。为了咱们村,为了百姓,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们的意见。”田晓霞看到常来贵很固执,不可一次做通工作,就起身告辞。
  “月娥,你大哥就是一根筋,可别生气呀,有空常来家里坐坐。”闫水仙过来送客。
  “老嫂子,不会的,来贵哥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会认真考虑和商量的,放心吧。”晓霞笑着说,离开了常来贵家。
  田晓霞走后,闫水仙和儿媳韩春秀开始埋怨常来贵。
  “老东西,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能干几年?有话不能好好说嘛,驴脾气就不能改改?”
  “爸,月娥现在是县里大官,咱可不敢得罪她呀。”
  “她愿干就让她干,出了叉子,大伙找她不就完事了,你充啥‘二棒子’。”
  “就是,爸,胳膊拧不过大腿。”
  婆媳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常来贵心烦。
  “你们懂个屁!我是让她知道在常家沟是谁说了算?她官大也不好使!当年不是我可怜她们家,她能有今天?还敢说教我!”
  “再说,大伙都不愿折腾,发展啥子产业?哪有人和地?瞎操心!”
  “都滚一边去!”
  常来贵气愤的说,把婆媳俩骂走了。
  田晓霞跟支书常来贵初次沟通,不欢而散。
  柳映说常来贵思想陈旧、固执,作风霸道,什么年代了,还“保长”治村,不换思想就换人。田晓霞笑了笑,没说什么。她让柳映去叫金鑫明,她们要沿着川道去看看。
  中午,银色阳光穿过阴霾的天空,洒落在河滩、山坡和村庄上,除了青色的松树、竹林,大地一片枯黄,还没有春天的迹象。
  田晓霞他们拄着竹竿翻过一道沟,爬上了她熟悉的茶树岭。他们站在土坡上,蜿蜒细长的小蔡河和几处错落的村庄尽收眼底,两沟十三弯满坡的果树林、河滩里一块块排列紧密的庄稼地延绵无际,沟坡里还有羊群、牛马在啃食荒草,偶尔还传来一声羊倌的吆喝声,一幅多么美好的山村画卷。
  “如此大好山川,怎么会没有产业呢?缺的是决心和规划。”晓霞自言自语。
  “是呀,他们目光短浅,不懂得产业经济。”柳映说。
  “没关系,大伙总会想通的。我们下步最重要的是拿出规划来,整合川沟资源,找准发力点,用规划和红利给他们讲道理。”晓霞满怀信心的说。
  “田县长,我们去哪找懂规划的人啊?”金鑫明说。
  “会找到的,只不过我们要找专业的。”晓霞点了点头说。
  这时,田晓霞凝视着对面的山坡,想起当年自己放羊、采菌子的情景,想到去世的哥哥常栓柱,他还埋在那坡里,心情不觉沉重起来,眼睛湿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晓霞姐,你怎么了?”柳映关切的问。
  “没事,就是想到过去的生活和去世的亲人,心里有些难受。”晓霞用手背沾了沾泪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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