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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年良老师

作品名称:江海潮涌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3-03-05 18:36:47      字数:4680

  (一)
  应声并未因为县纪委对他立案调查而挫伤积极性,工作的热情和劲头儿反而更猛。
  空调样机就快要研制生产出来了,这让他很兴奋。产品销售到何处,市场在哪里?理论上讲市场广阔,而现实中又有谁来买呢?必须组织精兵强将,敲开销售之门,这是眼下和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以销购材,以销定产,这是生产的基本原则。然而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样机的调试和使用,要发挥它的最大效能,为生产、销售提供有力的支撑。谁愿意来吃这个第一只螃蟹,使用这台空调样机并提供科学数据呢?
  应声又把触角伸向了海通市合成纤维厂,他认为关心该厂进口空调机的单位,要么就是想研发生产,要么就是想购买使用。在这些单位中寻找用户,是最可行也是最有希望的。他之前已经吩咐姚宝卫关心这件事,还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姚宝卫说,海通市色织厂有一位许厂长,是他们保卫科科长读海通中学时的数学老师,最近一段时间,许厂长经常通过保卫科长,带人来厂里参观进口空调机组,说是也想进口中央空调。科长信得过宝卫,遇上这些事,总少不了叫他陪同客人。
  宝卫记着应声的嘱托,只要有人来厂里参观空调机组,他就主动搭讪,了解人家参观的意图,并借机宣传昆仑山空调工业公司。
  许厂长对宝卫介绍的昆仑山牌空调机很感兴趣,他详细了解了公司现状和空调机的研发情况。他还感叹地说,倘若能国产化就好了,保养维修方便不说,还节约很多外汇唻。
  这是一条多么重要的消息,应声有点激动。当年,村里召开在海通务工人员座谈会,得知海通交通机械厂要将老设备下放乡村合作办厂的消息,他和老赵主动上门找了董厂长,竟然建成了机械分厂。该厂对村里、对组建空调公司,起到的作用是奠基性的。
  他决定,仍然要低下头,厚着脸皮,主动登门拜访,宣传昆仑山空调机产品的技术性能,并与进口设备的优劣进行比较。要让用户知道昆仑山公司,了解空调机先进的技术水平,放心使用新产品。
  应声和老赵、言骏慕名来到海通市色织厂,主动求见许厂长。而厂部办公室的人说,许厂长去了工艺术美术研究院,接着还要去轻工局,上午回不来,请回吧。应声说:“对不起,我们找许厂长有要紧事,就在厂里等他,见不到人不走。”
  应声看了很多销售技巧方面的书,已经开始运用到实践中了,他既滔滔不绝地与人家海阔天空地聊天,又问这问那了解厂情,好像与许厂长很熟似的。最后,还“厚着”脸皮“赖着”不走,弄得人家没办法,只好安排他们进会议室等候。老赵和言骏相视而笑,很奇怪,什么时候应声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其实,这是逼出来的,应声按照销售技巧,事先做了功课,才像变了个人似的而能口若悬河的。
  “嘟嘟嘟……”
  应声听到了汽车喇叭声,是许厂长回来了吗?他赶紧探头张望。只见司机停下车,迅速去打开后门,有位高高个头的男人从小轿车里慢悠悠地下了车,这就是许厂长吗?奇怪,这是多么熟悉的背影啊!他估计人家快上楼了,马上回到座位正襟危坐,东张西望岂有风度?
  “许厂长回来了,有人找您,等半天了,好像和您很熟。”
  “谁找我?带我去见见。”许厂长爽快地对办公室的人说。
  许厂长一进会议室就愣住了,应声、老赵和言骏立马礼貌地站起来。
  “许老师,我一直找您,民中老师都不知道您调到哪个单位。好想您啊!”应声激动地说。
  “应声,怎么是你?”许年良非常惊讶地说。
  两人抱在一起,眼眶里都噙着泪花。是激动,还是想互诉衷肠?
  年良自从在韩桥猫匾地摊与秀珍邂逅后,他为失去了心上人而痛心疾首,为在薛姚农场假办夫妻气走秀珍而自责,为秀珍受到的苦难而难过。从此,他情绪极度低落,吃饭不香,睡觉不实。
  年良悄悄地去海通城吊唁了秀珍的父母,又去了秀珍喜欢而被迫离开的海通工艺美术研究院。院长领着他看了秀珍当年的宿舍和学习绣品的教室,他抚摸着秀珍曾经使用过的桌椅,泪流满面。院长亦为之动容,并循循开导。
  刻骨铭心的爱,不堪回首的恨,无法挽回的错,世上又有什么样的语言能够劝慰呢?年良临别前,紧紧握着院长的手,请求调到工艺美术研究院工作,陪着秀珍的希望度此一生。院长含着泪,点点头答应他的请求。
  依据落实政策的精神,年良很快调回海通城,按本人的要求,安排他到工艺美术研究院工作。组织上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他恳求组织上为他的去向保密,只想没有任何打扰,陪伴着秀珍的希望默默工作。
  研究院安排他在办公室工作,他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后来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年良除了勤奋工作,就是每天要去一趟秀珍曾经上课的教室,一呆就是半个多小时。院长心里很急,年良何时才能从过去的痛苦和追忆中解脱出来,这样下去会毁掉他一生啊!院长思考再三,找到主管部门轻工局的领导,请求为年良调换个单位。
  轻工局政治处对年良进行了考察,发现其工作表现好,工作能力强,就是情绪低落,缺乏朝气。轻工局党组为了激发他的活力,挖掘他的潜能,决定提拔他到色织厂担任副厂长。可他很倔,对提拔不感兴趣,坚决不肯调离。考虑到在那个时代他深受伤害,这不肯调离的表现,恰恰说明是深受伤害所产生的后遗症,因此没有采取组织措施,而是给他时间慢慢疗伤。
  后来,局长和院长找他推心置腹地谈话,告诉他,秀珍在韩桥带领群众绣绣品、搞出口,富了一方百姓。你年良是复旦大学高材生,有能力有水平,就不想像秀珍一样做些什么吗?年良的神经受到触动,他决定振作起来,服从了组织的调动安排。
  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年良在色织厂副厂长位置上不到两年就被委以厂长重任。
  (二)
  老赵和言骏以及色织厂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感到费解,应声与年良竟然如此熟悉!
  想当年,应声当上了韩桥大队五队民兵排长后,为了民兵整组工作“三落实”,经年良介绍,认识了刚从部队转业的教体育的张老师。他连续一段时间,每天在民中操场给应声进行队列训练。应声勤学苦练,很快掌握了队列训练的知识要领,对五队基干民兵进行了严格训练,结果,在全公社民兵大比武中获得第一名。
  应声专程去母校看望、感谢许老师和张老师。他俩是同宿舍,应声透过窗户发现,年良老师的床铺不见了。正巧张老师回来,他告诉应声年良调走了,但不知去向,告别时,年良只说去江浪县教育局拿调令。
  对既是良师又是益友的许老师调走,应声十分难过,也不知道调走的原因,更不知道他心情如何?应声分析,他突然调走一声不吭,多半与失去秀珍有关。应声本想趁此次谢师之际和他好好聊聊,告诉他秀珍生活得很好,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刺绣事业,辅导群众绣花致富,这对深爱她的男人来说,难道不是心理慰藉吗?
  一芳劝说:“许老师调到城里工作,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可以到县教育局打听一下他的去向。”
  “对啊,去趟县城,既可以了解许老师的去向,又可以看望耿会民叔叔和白阿姨。”应声赞同一芳的想法。
  当年,白医生下乡为厉大守做检查,趁机夜访应声。一芳告诉她应声把耿叔叔送给他的两箱书藏在草菑里。白医生为应声保住了书而激动,又为她和耿会民的藏书全部被没收烧毁而痛心。
  应声把耿叔叔送给他的两箱书全装在挂篓里,他深知,耿叔叔一旦自由,这些书特别是专业书对他非常有用,更重要的是其中有不少是耿叔叔和白阿姨谈恋爱时互赠的礼品书,这里边深藏着他俩的绵绵情意,必须还给耿叔叔。
  天刚蒙蒙亮,一芳坐在应声自行车的后座上,陪伴着应声去江浪县城。
  县教育局人事股的办公室里很安静,工作人员翻报纸声和喝茶声清晰入耳,真让人羡慕这里的清闲。其实他们最忙的时候是在暑期和寒假,因为教师调动假期最为频繁。
  工作人员打量着应声和一芳,一看被晒得黑黝黝的农民模样,以为是为代课教师转民办的事而来。应声知道误会了,马上说明了来意。那工作人员倒挺认真,从调干存根中找到了许年良的名字,并告诉应声,他已经去海通市教育局人事科报到了。
  应声和一芳打听到了年良的去向,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又兴冲冲地去县人民医院找白医生。
  白医生看了应声带来的书高兴极了,一本又一本地翻动并打开扉页。应声一看就明白了,白阿姨多么在乎这些书啊,其实她更在乎在书的扉页上的相互赠言,这里承载着她和会民的恋情!看着看着白医生掉下了眼泪,说:“会民还在干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应声和一芳扫兴地告别白阿姨,离开江浪县城,径直往海通城赶去。
  市教育局人事科的干部到也爽快,告诉应声,许年良已转市人事局安排工作。
  海通市人事局干部调配科内,挤满了办理调动工作的人们,应声和一芳只能傻等着。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工作人员带有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天天如此,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你俩有什么事吗?”
  “我想打听一下由江浪县调来的许年良老师去了哪个单位?”应声问。
  “有介绍信吗?”
  “没有。”应声答。
  “他是我们念高中时的老师,我们有急事找,他是从市教育局转到你们这里的,叔叔,求求你帮帮忙。”一芳央求道。
  “好吧,看你们大老远的过来,就帮这个忙。”这位叔叔翻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了许年良的名字,说:“他去市轻工局了。”
  许老师在轻工局工作,好极了。应声和一芳虽然不知道轻工局是干什么的,但一说这“局”字,就知道许老师当干部了,真为他高兴。途中问了很多人,不少人都不知道。有一个老汉说,离轻工局还远了,就在“装病桥”。问他字怎么写,可他不识字。海通话真是难懂,他俩模仿着“装病桥”的音,又问了一些人,七拐八拐才找到了老汉说的地方,哪里是“装病桥”,原来是“庄平桥”。他俩就在桥的附近寻找,可哪里有轻工局的影子?
  忽见前方有一幢大楼,应该就是轻工局吧。他俩胆颤颤地来到大楼下,大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海通市轻工业手工业局”,这就是轻工局吗?一打听还真是这里。
  他俩就到一楼的办公室询问,人们摇摇头,说没有这个人。楼上楼下几乎问遍了,回答都是相同的。应声埋怨人事局那位叔叔工作太粗心,肯定搞错了。但转念一想,教育局有人事科,轻工局也应该有吧。找到四楼,还真有个人事科。
  原来,年良属落实政策的对象,自己要求改行分配到轻工系统,根据他本人的请求,经局领导同意,年良具体在哪个单位工作暂时保密。
  应声分析,年良心中放不下秀珍,想通过这种办法与世隔绝,唉,现在哪来的世外桃源呢?
  越是这样想,应声想找到年良的心就越迫切。他蓦然想起,年良在猫匾地摊与秀珍邂逅痛苦回校,应声陪了他一宿,年良迷迷糊糊睡着了,嘴里念叨掌印巷十八号。这个地方应该与年良、秀珍有关,他肯定会经常去的或者就住在那里。
  掌印巷这个名字乍听起来会联想到人的手掌印,但是它的本意并不如此简单。在清乾隆年间,海通城的每一个执掌官印的官员上任时,都要经过这条巷子,于是人们就富有象征意义地称这里为掌印巷。
  一见掌印巷十八号,应声和一芳就急着推门进了天井。朝南的正屋与东西厢房及靠巷子的围墙形成了一个四合院。
  应声敲门,东厢房出来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褶的老太太,说:“家的没得盐”。应声不解,老太太指指正屋和西厢房又摇摇手说:“两家都没得盐。”这才知道,海通话把“人”读成“盐”。
  老太太说,她一直住在这个地方,记得秀珍和年良四五岁光景吧,两家先后搬进院子,成了邻居。沈家住正屋,许家住西厢房。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后来定下终身。年良在上海读书,秀珍照顾得了痨病的未过门的婆婆。秀珍父母工作忙,多在宿舍住,很少回来,平时院子里只有三人。有一天深夜,年良娘吐血生命垂危,老太太一起帮忙,秀珍背着他娘去医院,还终于抢救过来了。两家出事后,房管所把房子全部收回安排了别的人。年良总是忘不了秀珍,他虽然不住这里了,但还经常来打听秀珍的下落。有的时候傻乎乎地在天井里一坐就是半天。也难怪,这个天井有他俩很多欢乐的记忆啊!
  “两个孩子也帮了我大忙,那年他俩都在复习考大学。可我老伴在任港医院去世了,我无亲无故实在没有办法,他俩借来板车,和我一起把老伴拉到小石桥火化了。我好想他们,秀珍离开了就没有回来过,现在年良也不来了,他们是怕想起伤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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