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的天地

　　说实话，来L市这么长时间，除和苏雅一块游过一次以外，方程还没有完整地了解过L市，乘这次机会，早出晚归，乘着公交，想停就停，想看就看，除了那些小巷几乎跑遍。这座有千年历史的所在，既有逼仄的古街小巷也有宽敞现代的建筑，古老和现代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就如一部沧桑的旋律时时奏鸣着轻灵的和弦，让人在时空的卷轴里感受着奋发的激情。一般来说，一个城市的发展往往是由一个中心向四面扩展，而L市则不同，最早是由一座不大的关隘发展而成，依着山脉建城，向西已无发展的空间，只能一路向东，站在城市的西端展眼东望，眼前的建筑就是一层层的年轮，由古老到现代，在辗转腾挪间，述说着一个个时代的故事。
　　直到第四天的清晨，方程才接到学校办公室的电话，请方程务必到林校长办公室去一趟。当方程赶到的时候，林嘉南已经急不可耐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沙发上宋新国坐在那里，眼看着林嘉南来来回回，有些气恼。
　　“你能不这么来来去去的晃荡吗，晃得人心烦！”
　　当着方程的面，林嘉南有些尴尬。还是宋局长先跟方程打招呼，请方程坐下来。
　　“方程，这一声不啃的就另谋高就了？”
　　看起来林嘉南是有些气恼的，连说话声也高了八度。
　　方程心里明白，但还是做无辜状，一脸闷逼地看着林嘉南。
　　“看我干什么？我就是不放人，看能咋的？”
　　方程明白，此刻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是最好的，以免战火燃向自己。但看着林嘉南刀子样的眼睛，还是有些发毛，转眼看看宋新国，谁知，宋新国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时，也只能硬抗到底了。也是，自己还能怎样！
　　“二位领导是找我吗？”
　　“不找你找谁？”
　　林嘉南好像吃了枪药似的那样冲。
　　“方程，有什么想法可以找林校长，也可以直接找我，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得得得，方程，到底是咋回事？”
　　宋新国话音刚落，林嘉南就急不可耐了。
　　“什么咋回事？你们问我，我还想搞清楚是什么事呢？”
　　“装，还装！”
　　可以肯定，若不是宋新国在场，林嘉南恐怕有揍方程的冲动。
　　“你真不知道？”
　　方程摇摇头。
　　“那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回来干啥？”
　　“那是老杨打电话通知我的，干我什么事？”
　　林嘉南火烧火燎地要找老杨，被宋新国拦了下来。
　　“方程，别的什么都是多余，我只问你，如果让你在L一中和行政部门选择，你选哪一个？”
　　要说，还是宋新国老道，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程，似是用这种威逼的目光就可以让方程就范。
　　“这还真不好说，我也没有仔细想过。”
　　方程说的是实话，但在宋新国听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他转头狠狠地盯了林嘉南一眼，然后长叹一声。
　　“看来是木已成舟了。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叮嘱你的事情做了么？老是你的那一套。学校不是行政机关，老师不是机关干部，别总是拐弯抹角的。这次的教训够深刻的了吧！”
　　说完，宋新国顺手拿过一张纸递给方程。方程接过一看，这不是调令么，看来吴院长说的不错。
　　调令是人事局发的，大意是让方程于三日内到市委办报到。看到调令，方程一阵窃喜，但还是不敢有半点表露在脸上。
　　“装，你还装，我还真就不放，还能撤了我林嘉南的职？”
　　宋新国示意方程离开，方程赶紧站起来，拿着调令匆忙走出办公室。背后传来宋新国的训斥声。
　　“不放？有本事去市委撒泼去，早干嘛去了？”
　　其实，林嘉南之所以这样暴跳如雷，也是做做样子，做样子给宋新国看，不然他真没办法给宋局长交代，当初，宋局长兴冲冲地将他叫到办公室，并将方程交给他，那次谈话还历历在目，那天方程走后，俩人还商量许久，按宋新国的意思是要善加培养，将来说不定可以成为L一中的当家人。现在倒好，在林嘉南的一番操作之下，鸡飞蛋打，悔之晚矣。若自己还处之泰然，那宋新国的怒火可想而知。
　　“算了，要走的早晚也留不住。但是，你这种作风再不改，一中的将来就很难说了！”
　　
　　方程回到宿舍就赶忙收拾行李，此地不可久留，他还真怕林嘉南再出什么幺蛾子，弄不好又是一番扯皮，那时候自己将是左右为难，现在刚刚好，自己已经拿到了调令，赶快去报到，省得夜长梦多。
　　收拾停当，方程给李明峰打了电话，知道他就住在本市，见面也方便，还是和这些虽然相交不深，但彼此坦荡的朋友告个别是必须的，不然真有些说不过去。
　　李明峰到来的时候乍一看方程行李收拾得齐齐整整有些吃惊。
　　“咋了？舍不了苏雅？这是要追着她去了？”
　　“不是，是工作有变动，要到新单位报到。”
　　接过方程递来的调令，李明峰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他娘的，你这是交了狗屎运，这屁股还没有坐稳，又换了更好的去处，可怜我们这样的劳苦命，蹲在一个地方就像被电焊焊住了一样，想挪个窝都难！”
　　李明峰也不打听这其中的关节，知道这样包打听也打听不出结果，反而惹方程不快，朋友终归是朋友，能有好的发展也是一件好事，总不能因为羡慕而心生嫉妒，反而惹人笑话吧。于是就要想法通知石磊谢菲和林娜他们，方程制止了他，好不容易放假了，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事，又不是远走高飞，以后见面的机会总是有的。
　　出了宿舍，沿着宽敞的校园主干道，两人在校园里漫步，方程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在一中的校园里自由地徜徉了。来L一中不足一月，要说没有一点点感情那是假的，好多事，好多人，让自己心生感动，在未来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也许只是一瞬，可这一瞬却足够他记一辈子因为它意义非凡，是自己迈上旅途的第一步啊。
　　“方程，也许这次变动对你还真有不同的意义呢。不过，老哥提醒你，从政可不像教书那么单纯，咱们这些人脑袋连着脚后跟，一竿子能捅到底，可千万要小心谨慎，别像跟咱这些人打交道那样，说话，要在喉咙里先转转，做事，要在脑袋里先想想。”
　　方程有些感动，这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如此掏心掏肺，真是难能可贵，他真是把自己当兄弟了。
　　方程没有言语，只是重重地点着头。
　　
　　李明峰要陪方程去市委报到，方程没有答应。最好还是自己去，不然让人家感觉自己就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需要别人壮壮胆，又或者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非得有家长陪到校门口才敢进校门。
　　这次有了经验，径直去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王主任见方程前来报到，一点都不见生，招呼方程坐下，笑呵呵地说：“这么快又见面了。欢迎你！”
　　“还请王主任以后多加关照，也请王主任多多指点。”
　　“哪里的话。以后就要在一块共事了，我没把你当外人，你也不要有拘束。办公室的事情千头万绪，肯定是很忙的，加上你，我们总共也就十七个人，有时候都恨不得将人分成两半用。”
　　“以后，要干什么，你尽管吩咐，绝不会拖大家后腿。”
　　“梁书记已经吩咐过了，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工作，若三个月之后能够适应，就跟他好了。所以，这三个月之内我不打算安排你具体的岗位，就暂时跟刘主任吧，她有什么工作要做，你可以打打下手。”
　　这分工也太笼统了吧，没有具体的工作，还要熟悉，怎么熟悉？
　　王凯看着方程陷入深思的样子有些好笑，这样的安排不光是他的想法，也是梁书记的想法。
　　早先当梁书记提起方程的时候，只是说听别人提起方程这么一个人，今年刚大学毕业，学业还不错，让王凯抽时间考察一下，能用就用，不能用就作罢。
　　王凯何等样的人，经常跟在领导身边，领导的一个眼色，一一个动作所包含的意思不用揣摩就知道他要表达的意见，更何况在办公室这样历练人的地方，察言观色，听话听音，这都成了潜意识，自打方程来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小伙子有点特立独行，加之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一官半职的小伙子能被梁书记召见，这是不多见的，更何况还有吴院长这样的人在座。当时，王凯就留了一个心眼，将方程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询问了情况，要不然还真有会错意的可能。
　　就在昨天上午，王凯给梁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给他提了一句，自己去学校和人事局了解了一下，方程这个人的确不错，有学识，有能力，也有胆色，还有鼻子有眼将方程在学校的表现讲了出来，梁书记听得很认真，完了只是吩咐王凯，不必安排具体的工作，让他熟悉熟悉，看看再说，如果适应不了就退回去。
　　其实王凯也没有专门花功夫去学校和人事局了解情况，只是几个电话而已。在梁书记安排他考察方程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给方程安排什么位置合适，至于考察，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一应报到的手续管机要的小黄会办好，现在我带你去和大家认识一下。”
　　办公室里仍然是那种忙忙碌碌的样子，大家低头做事，对王主任的到来也没有多少特别在意，直到王主任拍了拍手，大家才抬起头来。
　　“大家停一下，介绍一位新同事给大家。”
　　王主任对方程的介绍可谓详尽，但也仅限于一般的情况，这让方程放心不少，生怕出现在L一中报到的那样，那就让自己今后难做了。
　　此后是秘书科、事务科、政研室，再是两位副主任。刘副主任放在了最后。
　　出乎方程预料的是刘主任竟然是位女性。名字倒很中性，叫刘卓，年龄在三十二三左右，不像一般的女性那样富有女性的特点，此女穿一身蓝色小西装，内配白色衬衣，若不是那修长的身材和扎成马尾的头发以及娟秀的面容，绝没有人会将她和美丽联系在一起。
　　还不等王主任介绍，刘主任就很热情地伸出纤长的手，主动和方程打招呼。
　　“方程，欢迎你！”
　　“噢，你的情况王主任早先就告诉我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还不等方程回应，刘卓就连着发话了，王凯只是淡淡地笑着。
　　“好的，请刘主任多多指点。”
　　“那还用你说。明天下午就跟我随周书记和辛部长去广电局检查，没问题吧？”
　　“没问题！”
　　和刘主任见面就这么简单，但让方程有了不小的压力。这女人做事太干练了，一种深思熟虑的样子，说话干脆利落，办事简捷，三下五除二，在女性中间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原本以为这一趟下来，王主任就要打发自己离开了，可王主任根本没有发话，一种边走边沉思的样子，方程也只好这么不紧不慢地跟着，眼看就到了办公室，方程轻轻地叫了声“王主任”，他好像才从自己的思绪里醒悟了过来。
　　“来吧，有些事情还必须跟你交代清楚。”
　　回到办公室，坐回椅子的王凯神情有些凝重，好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怎么跟方程开始自己的谈话。
　　“方程啊，照常理现在你也报到了，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积极的投身工作，可是——”
　　方程仔细地听着，显然王主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的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郑重其事。
　　“这样说吧，你也别介意我臆测你和吴院长和梁书记的关系，因为从我领你见梁书记和吴院长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测，所以这一系列的安排也是我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的。”
　　方程并不吃惊，从王凯领着自己在各科室做介绍的时候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自己素人一个，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亲自领着到个科室做介绍让大家认识，暂且不说大家是怎么想的，方程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味了。不臆测不揣测，且听王凯怎么说吧。
　　“梁书记说要你熟悉一段时间，其实是有考察的意思，由此我想，在什么样的环境在谁的带领下尽快地掌握工作的性质和规律，进而知道规矩，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三个副主任中，韩主任负责文秘，写得一手好文章，但为人木讷，性格孤傲，不大合适。路主任脑子灵活，待人接物比较圆滑，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对你来说也不大合适。剩下的也只有刘主任了。你别看她是女的，但做事干练，思维清晰，处理各种复杂问题有板有眼，也深得各位领导的看重。所以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和她交换过意见。在她那里，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地说，有什么不懂，可以大胆地问。这样我也就对梁书记有一个交待了。”
　　从王主任那里出来，方程想了好多，在一个全新的环境，很快地接触了这么多人，牵扯的关系又这么复杂，真让人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