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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利欲易熏心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3-02-28 19:11:29      字数:6780

  朱元璋木然看着廨房门,良久不动,任由一脸汗珠越来越盛。李善长亦然,几次抬袖揩汗,几次引来越多汗水,直刺得二眸流泪不止。他捯动双脚,扫一眼地砖上的湿印,思忖如何引出朱元璋的声音;无须了,朱元璋把目光慢慢转来,沉声道:
  “叶兑一事,百室莫非无话要说?”
  “善长……善长无话。”
  “伯温呢?有话可直说。”
  “基以为叶先生之论述,可择精而纳。”
  “你们呀,真真令我欣慰不已!”朱元璋离座,边揩汗边道,“当下同心最难得!建立的些许事业,哪值得为它来争个人荣禄,哪值得为它来阻碍异己上进!”
  李善长当即尖声叫道:“善长不明主公话中深意,请赐教!”
  “我自愧学识浅薄,道不出深奥玄机!”朱元璋的口吻愈发冰冷,“‘请赐教’三字你还是留给别人好了!”言毕,拂袖而去。
  虽然刘伯温未透露只字,但朱元璋业已体味到,李善长在举荐叶兑一事上暗中作梗。是夜,他遣亲兵十夫长把刘伯温请至后苑,对坐在葡萄架下,直截了当进入正题。
  “你实说,李百室都干了些什么。”
  “基所知,百室公尽心辅佐主公,取得了如今的好局面。”
  “莫对我问东答西!”
  “对于辅佐主公平天下,十个刘基不如一个李百室;十个叶兑不如一个刘基。”
  “怎讲?”
  “譬如叶氏所论,先扫清张士诚,切莫急于攻取上游的陈友谅,——百室公认为那样只会误了主公,基甚认同。”
  朱元璋眨眨眼皮:“不对,李百室作梗应在之前,而非我离去之后!”
  “主公何必计较之前之后呢?成就大业应属惟一。”
  朱元璋喷股粗气,亲自为刘伯温斟了凉茶,问:“你认为当今哪桩为我所急?”
  “应对一个意气风发的察罕帖木儿,应对十数万乃至更多同等意气风发的骁将悍兵,基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桩更急。”刘伯温捋髯道,“失算略微,追悔莫及!”
  “就无计稳住他,为我赚些从容?”
  “察罕帖木儿好稳,元廷未必。”刘伯温吹了吹捻断的几根灰髯,“一旦元廷敕令察罕帖木儿对我攻伐,陈友谅、张士诚,包括那个首鼠两端的方谷真,必将兴风作浪!”
  “不给我心口添上几团乱麻,伯温莫非倍感无聊?”朱元璋刻意戏谑一句,续端正神色道,“该来的总要来,由他!我只尽人力,天命所向,仍旧由他!”
  何啻刘伯温认为势态对江淮红军大不利,诸如平章邵荣这个已惯临险博夷之人,也在跟几个心腹分析来分析去。仅是,在他们的认识中江淮红军等于权势,而今握在朱元璋一人手里。斯时,当年和郭天叙、张天祐交好的赵继祖,手拎一只鼓囊囊的大布袋,熟门熟路寻过来,引起汪汪犬吠;邵荣忙示意那几人止声,少顷,赵继祖转过回廊,冲大开的绮门内假咳几嗓子。邵荣一等相继离座,抱拳施礼。
  “占了手,没法子还礼,诸兄弟莫怪罪!”赵继祖迈进门槛,径直走向那张八仙桌,把手中物什咚地一搁。“就知晓邵平章缺好吃食待客!”
  “赵参政请坐。”邵荣皱了皱淡眉,“荣天生穷命,你将就些?”
  “俺来了,决计能消除你这将就!”赵继祖大剌剌喧宾夺主,“兄弟们移到这边坐?来吧!一并请!”他说话不废双手,从布袋里摸出只黑瓷坛及两个干荷叶包,“兄弟们都尝尝,气力好得紧哟!”
  “慢!”邵荣高抬左手,“且说,这是何物?”
  “江北的烧刀子!真是好酒呀!”
  “大胆!”邵荣低喝道,“莫非你不知这属于死罪?胡通甫的儿子如何丢了性命?难道在主公心目中你比胡通甫更有脸面?”
  “俺用不着他给脸面!”赵继祖自取了几只茶盏,拔开塞子,咚咚依次斟酒。“他乐意编排死罪活罪,自家耍子去,关他赵爷爷个鸟!兄弟们,你们敢吃一盏么?”声落,自端一盏仰脖饮尽。“好啊!有气力!”
  “吃!有何不敢的?鸟!”
  有人收到邵荣飞来的眼色,随后一饮而尽,带动下一个,再下一个,惟邵荣未沾一滴。赵继祖乜斜眼睛道:
  “怎的,邵平章依旧认为吃不得?”
  “赵参政呀赵参政,这可等于反他哪!”
  “何必‘等于’!”赵继祖撕开荷叶包,自抓块酱驴肉填嘴里,边嚼边说,“实落落反了,他能怎样!一讨饭的行童,依仗娶来个大脚婆娘发了迹,就冲爷爷们作威作福?鸟!”
  “是呀!他收的干儿乳臭初消便做了行省左丞,要么做个大都督,最不济的也捞了都指挥!可俺们这些老资历呢?”
  “没错!俺们这些当年打下濠州的老兄弟可没少受他鸟气!”
  “濠州已被张九四夺去了!他居然——呸!”
  “并非一个濠州,”邵荣冷笑插话,“过不了多久,江淮乃至江西那一片片地界,都将拱手送给鞑子!”
  “他敢!”
  “怎的不敢?”邵荣道,“诸位没听到动静?不日鞑子皇帝的诏书就会传至,要封他一个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
  “不容他!俺们绝不容他!”
  “莫只听邵平章语气这般愤愤,”赵继祖咯咯一笑,“这俺们里,恐怕不包括他呀!”
  于是,那些人竞相看向邵荣。邵荣盯着只茶盏,慢吞吞开了口:
  “岂止语气愤愤,为郭大帅屈死的一个个亲人,我也不愿再受朱氏摆布!”
  “既然这样,邵平章为何拒吃好酒?”
  邵荣哼道:“只吃一盏酒,然后静等他借以军纪搬下兄弟们的脑袋?”
  “邵平章有何见解?”
  “不瞒赵兄,”邵荣瞄着赵继祖道,“方才正在商议,一致认为,当为我大宋铲除这个祸患了!”见赵继祖连连点头,续道,“朱元璋擅称吴国公,后来朝廷无奈之下补了这道诰命,对此圣上和刘丞相能不怀揣些什么?如今他又想卖我大宋,我等还愁拿不到诛杀此贼的旨意么?届时示其首级当众宣读圣旨,即成事!”
  “莫非……邵平章已接到旨意了?”
  “你说呢,赵兄?”
  “俺呀——”赵继祖拉个长音,嘿嘿笑道,“邵平章结得好套子!”
  “怎么,赵兄携酒而至竟是被邵某人诓来的?”
  “邵平章莫多想,这个套子俺乐意往里钻!自今只要你发话,纵使赴汤蹈火,俺决不皱一下眉头!”
  “好!我等暗中择出可信的死士,自今日都耐起心性静等!只待鞑子的诏书传至,”邵荣恶狠狠道,“朱元璋卖我大宋之时,便是他的死期!”
  “这个……”赵继祖还是问出来,“邵平章凭何判断朱元璋必降鞑子?”
  “赵兄思一思之前朱元璋遣使跟李察罕通好,再想一想山东如今的局势,就不会抱此疑问了!”邵荣挑起一条眉毛,“怎么,赵兄仍有不解之处?”
  “不解也再不多问一字,邵平章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邵荣欲待朱元璋接下元廷诏书,借此起事,哪知,夏六月初察罕帖木儿遣使抵应天,随后并不闻一丝降元的声息。不过,赵继祖和邵荣等人违严令饮酒一事已拟入密报,递到朱元璋手上。这回,他没对李善长或刘伯温等人提及此情,而是从金华召来了郎中杨宪,秘密叙话。但见亲兵五步一立,任谁也别想接近那座葡萄架。
  朱元璋不打铺垫,只容杨宪坐稳,遂问:“邵荣、赵继祖等十人犯律饮酒,可罪之?”
  “不知是明目张胆,还属其他?”
  “有人目睹此辈醉态,仍嗅到酒气。”
  依杨宪的心窍哪能止于这里便做回答,他一毕思忖,一毕说道:“十人聚在一起触犯死罪,这酒虫儿也太左右人心了;既然如此,以前那若干时日又怎样熬过来的?哎呀,属下以为这酒气连着妖氛啊!”
  “妖孽又欲何为?”
  “属下若疑他们图谋作乱,是否过于轻率?”杨宪自问自答,“不,李察罕的恐吓要挟已非机密事,他们错判主公必降元廷,恰可借此作耗!军中将士爱戴主公不假,但有多少同在感念龙凤皇帝陛下季赐衣、日赐饭,这难道不是他们兵变的口实?只叹他们目光短浅呀,哪知晓主公之心胸胆略!”
  “哦?希武认为我定不会降元?”
  “当然!惟天下领兵者率部向主公投诚归附,除此,断无其他可能!”
  “说远啰!”朱元璋摆摆手,“对察罕帖木儿不可小觑,因之,近来我的心力几乎全然投在如何捍御其自山东而来的士马,如何防备张士诚、陈友谅之辈趁机袭我诸事,故而,无论邵荣一等是否藏奸待反,都不能为此乱了我军心呀!我知希武的用心,于各营皆暗设了可信之人,眼前轮到这些人出力的时候了。”
  杨宪本想否认,紧急间改口:“属下定不让主公失望!”
  邵荣、赵继祖一干人被暗中监视起来,朱元璋从大处考量,不得不隐忍下去,但隐忍终非宽宥,是日,接在手里的一道觇报,令这隐忍顿然到头。
  “嘿!”他猛拍大案,惊使几名文吏惊愕地看来。“我有什么好看的!去个人,唤李善长和刘基来见!”
  不多时,刘伯温和李善长前后步入大堂,却不见朱元璋人影,兀自纳闷,背后有人扫嗓子,转来看,朱元璋正冲他二人招手,便迈出门槛,随主公来到回廊转角。
  “田丰和王士诚设计刺杀了察罕帖木儿。”
  闻听,刘伯温长舒一气;李善长则抚掌颔首,欣然道:
  “一险终于消弭!”
  “那就及时再铲除一患!”朱元璋示意他二人探过头来,低声道出一席话。
  李善长倒抽冷气,遂说:“速拿下,一概判斩!”
  “嗯。”朱元璋瞄了瞄刘伯温,“伯温认为不妥么?”
  “基在想,这些人的部众是否参与其中?果然,擒拿他们时会不会倏生大乱?”
  李善长脱口道:“不会!那都是拥戴主公的将士,但得知邵荣之辈阴谋乱逆,惟同仇共愤!主公无须顾虑!”
  “对这等不知恩义何物之辈,我无所顾虑。”朱元璋含笑道,“也不急一时,过两日我自有名册,届时着康茂才和顾成领亲兵,将他们悉数擒拿!”
  朱元璋之所以自信,源于他对杨宪办事能力的认可,但是,任何人都有弱点和短处,杨宪如此,他安插在邵荣一干周遭的眼线亦然。那眼线赵六本是邵荣的亲兵,当邵荣察觉其人行事异常,先指使一营妓在床笫上套出底细,尔后表面不动声色,暗里使出“黄雀在后”之计,遣人手紧盯住赵六,一方寻机把赵六递出的密信调换,一方和赵继祖等人谋划起来。
  “朱元璋在我等身边打下了楔子,应是有所觉察啊!”邵荣神色凝重道,“其走狗外传的密报被我更换,假说我几部共三万众已心通志固,定于乞巧节那日起事;如是,给了他从容调兵镇压的时日,同时也给了我对其猝然一击的便宜!”
  “邵平章直说计议,俺们照计行事!”
  “后日他会在龙光门外阅兵,恰可除之!”
  “邵平章想得过于简单!”有人道,“我部士马一动岂有不暴露的道理?那时便不被镇压,他不去龙光门你又奈何?”
  邵荣淡然一笑:“朱元璋欲阅哪部?乃宋国兴麾下的步、骑兵。这宋国兴惟忠心于朝廷,若见圣旨岂能不谨遵效命?我意,遣数十死士随从天使传给宋国兴密旨,在诘问朱元璋为何与李察罕通好之际,趁其不备一击而成!随后当众宣读诏书,细数其罪,并委任我等取代其及同党的官职!”
  “天使?朝廷果真遣来了钦差?”赵继祖急于发问,“邵平章果然……果然有密旨和诏书在手?”
  “诸位若疑我,不如自缚跪在朱氏面前领罪求宽宥,要么引颈等死!”
  “都到什么时候了!哪还容得迟疑徊徨!俺听邵平章的,干!”
  “干!干他奶奶的!”
  至此,朱元璋仍自感成竹在胸,仅为三万儿郎的心向而怀几分怅然兼十分恼怒。他把密报内容说给李善长和刘伯温,复咬牙切齿,双拳紧攥,恨不能把那三万人一口吞噬!
  “到底不是俺的子弟兵,”他重吐乡音,“就算掏给他们这颗心,也难换一分真诚!杀!既然他们决意跟随邵荣作乱,索性一遭铲除!”
  刘伯温连连摇头,道:“三万人浑然不知实情,这倒可信;若说心通志固,毕竟三万个头脑,毕竟三万张嘴,岂能毫无声息?”
  “啊?”朱元璋双肩陡地一颤,看向李善长,“对伯温之疑,百室如何看?”
  “杨宪密报未必可信。”
  如果李善长循刘伯温之疑剖析开来,应具说服力;但他道出这句,很容易就令朱元璋联想到杨宪计杀李行素那桩,从而认定李善长趁机报私愤,再从而,对刘伯温的疑问也淡薄许多。他晃了晃脑袋,粗声道:
  “不去费猜!都拿下!该砍头的砍头,该圈起来的且圈起来,甄别后再断生死!”
  “三万人呀,主公!”刘伯温提醒道,“而且均为光复处州的有功者,即使圈起来,也伤军心士气!”
  “那么,伯温紧着些拿出方略呀!”
  “请主公赐基一谕,基当甄别这三万将士是否为乱逆。”
  朱元璋犹豫片刻,口吻含尽爽快:“由你。后日我赴龙光门外阅兵,你若能及时甄别分明,一旦属实,恰可用宋国兴这部人马助帐前亲兵予以镇压!”
  “不可!”刘伯温和李善长几乎同时情急叫道。“邵荣一等阴谋乱逆未结之前,主公断不能出行!”
  “莫将那根琴弦调得欲崩欲断!”朱元璋微微一笑,“对宋国兴我还是了解的,邵荣、赵继祖之辈左右不了他和麾下的将士!”
  朱元璋执意赴龙光门外阅兵,他几曾想到,邵荣伪造韩林儿御笔密旨,并择选伶俐心腹和数十死士,悄然进入宋国兴的大营。那个四十出头的黑脸男子便是宋国兴,此人与朱元璋鲜有交结,实乃刘福通安在朱元璋近前的一双眼睛;邵荣便认准这节,意从这处着手。彼时,他读罢密旨,背起双手来回踱步。假钦差也镇定从容,眼观鼻不声不响地端坐下去。
  “据我所知,”宋国兴开口,“吴国公已将原委写入题奏,上呈朝廷,我也呈给刘丞相一封书函,为何朝廷仍遣天使来诘问?”
  “宋元帅哪里知晓,”假钦差慢慢抬起眼帘,“朝中诸多文武联署上奏,请圣上对此事务必慎重,众意难违呀!”
  “分明的实情,何必多事!征江西、拒张氏来寇,大好功勋换来的竟是不为朝中信任?”
  “在外官的不易朝中官未必个个都心怀矜恤!然而,朝中异议久不消除,对我大宋也非好事!再,圣上相信吴国公的肚量!”
  “哎!”宋国兴长叹一气,“谨遵旨意了!”
  秋七月朔日,挂辰牌后,数十亲兵护卫朱元璋抵达龙光门外。这城门坐东朝西,临秦淮之水,向南眺望,可见青天映衬三山的好景境。宋国兴的部伍已按骑、步兵列成几个方阵,旗帜鲜明,红巾整齐。朱元璋勒住缰绳,轻俊翻下雕鞍,即引来轰然喝彩。朱元璋并未获得一分快意,他眼毒强记,认出有几张面目应为邵荣部下!正思量间,忽然刮起大风,一面绣旗猎猎飘动,旗角直舔他的袍襟,——他当即一挥手,亲兵们须臾把他围住,他快速与某员亲兵更换衣袍,借众人掩护,偕几员亲兵从一条岔道匆匆离去,于百步开外,听到突起的杀声,令他肝胆齐颤!
  “传令!”俄顷,他已见气急败坏,“着康茂才、顾成率帐前亲兵即刻拿下邵荣、赵继祖、宋国兴一等!不然,就叫他们提自家首级来见!”
  这道命令着实太难执行:邵荣、赵继祖、宋国兴等人各掌兵权,大营处在不同方位,况且并无确凿罪状在手,一旦发生冲突吉凶难料!可是,谁人胆敢抗命,惟点齐人马分路而去。顾成骑乘五花马,面笼火云,心似热釜,煮得一腔血狂潮般涌动,于是扯开衣领,露出青森森一片花绣,时而怨马蹄迟慢,时而忧行程短暂,恰神魂不定之际,嗒嗒嗒从远处跑来十数骑,再辨头前那人,正是刘伯温。
  原来,刘伯温请下朱元璋的手谕,借巡查各营日供是否短缺,同邵荣、赵继祖等人的部下做过交流,甄别出结果,随即赶回复命。
  两厢各放慢马蹄,刘伯温和顾成交错马头,问:“顾将军率亲兵欲往何处?”
  “奉主公之命捉拿邵荣一等反贼!”
  “主公安好?”
  “嘿!听传令者说,主公差些遭到暗算!”
  “你将知晓的说与我听!”刘伯温仔细听取顾成道出的每一句,声落,已揣想出大概情形,他沉吟少时,道,“不宜硬拿!你只偕十几亲兵入邵荣大营,可如此行事……”他探身对顾成耳语几句,续道,“我这便赶往龙光门去见宋元帅!”
  顾成急忙说:“宋国兴跟邵荣一狼一狈,先生不可犯险!”
  “勿虑,依我所说行事!”
  邵荣大营的几座瞭望楼增加了士卒,各寨门也都增派人手。不久前飞骑传报,死士们在龙光门外把朱元璋和护卫亲兵一并射杀,眼下他正焦急地等待后续消息,继而统兵出营挟制各方,用一道伪造诏书定住局面。这时,有人匆匆奔入大堂,上报:
  “指挥佥事顾成直闯我大营!”
  邵荣一拍大案,叫道:“擅闯军营本属死罪!多好的口实,为何不杀!”
  “他口称,此来正是求平章大人赐其一死,也好在阴曹地府对一对某桩公案,因而麾下不敢轻率行事!”
  “什么?”邵荣一愣,“你说——他为求死而来?甚是蹊跷!”
  “该如何处置,请平章大人示下!”
  “走!”邵荣立起来,“去看看他耍得哪家花枪!”
  快走百步,远远看见辕门里围拢了一群士卒,似在瞧新奇光景。有人发现邵荣径直而来,忙传开话,让开条通道,令邵荣蓦地发出噗嗤一响:顾成盘腿坐在那里,一毕拍土一毕哭泣,好个身量魁梧的大汉,竟学了市井泼妇般模样。
  “顾将军这是为何?你看看、你看看,成何体统嘛!”
  “你不该呀……邵平章,你着实不该呀!”顾成边哭边抽搭道,“你怎么……不该呀!”
  邵荣那颗心霍然提起,颤声问:
  “不该什么?”见顾成不答,自顾高一声低一声呜呜不停,不由躁怒交侵,喝道,“你莫非是来乱我军营的?再莫非,我杀不得你么?”
  “你不该呀!”顾成仍是那句,之后和随从的十几员亲兵一齐嚎啕起来。
  “绑了!斩立决!”
  “不能呀,平章爷爷!”一员士卒叫道,“那位官老爷是个半仙儿,他算到会有今日,告诉小的们,断不可杀他们!”
  “对了!小的也听见他这么说,如果杀了他们,上天会降给小的们大祸啊!”
  “小的们的亲人族人也要死无葬身之地呀!”士卒们先是彼此推搡,后来自主上前挡住要捆绑顾成的几员小校。“半仙儿算对了!小的们不得不信呀!”
  “不得不信啊!平章爷爷,你就听听他道出的缘由再下令吧!”
  “半仙儿?”邵荣诧异而又茫然,“你等收声!你来说,哪个半仙儿?”
  “就是国公爷爷派来巡营的那位刘老爷!”
  “对了!刘老爷果真是个半仙儿!俺家的故事,他用俺八字就能说得一分不差!”
  “平章爷爷,你相信吧!那位刘老爷果真有本事……”
  这边乱哄哄争抢开口,那边顾成等人仍然未止哭声,不知不觉中消磨去小半个时辰。忽然,隆隆马蹄声由远而近,不多时已能感到大地的震颤,再过少时,只见一员上将亲把飞扬的帅旗于前引导,——竟是宋国兴!等辨清宋国兴身后那两副面目时,邵荣一霎吓破了苦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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