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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英雄归来

作品名称:江海潮涌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3-02-18 16:04:47      字数:4599

  (一)
  赵雄已从国营二二〇厂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办理了离休手续,他可以在西宁市安度晚年。但是一想起阔别三十多年的家乡,就有一种叶落归根的冲动。然而,国营二二〇厂还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尚未解密,自己也应该有相当长的解密期。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向组织申请回老家安置,核工业部竟然批准了他的请求,这让他兴奋不已。赵雄在海潮县办理完安置手续,就急着回老家白龙港村。
  白龙港涛声依旧,而木桩木板搭成的白龙港桥已改建成水泥桥。他站在桥上,有一种跃跃欲试的跳水欲望。小时候,父亲经常带他到白龙港抓鱼摸虾,他跟着父亲学得了跳水潜水的好水性,这在他的革命生涯中起到了不少作用。参加攻打老虎庄战斗时,他带着先遣队趟过水很深的护庄河接应红军;水波虎口夺金时,他凭着好水性潜伏运河接应夺得黄金的勇士们;已记不清有多少次,他拽着身负重伤的战友,潜水摆脱敌人……
  他站在桥上,极目四顾,过去的张家园、李家庄一堆一堆的民宅已不复存在。现在的民房虽然土墙草屋居多,但都已上了线,在河边路旁一字排开。农田明显有被人工平整过的痕迹,显得方方正正,这应该是农业学大寨的结果吧。
  不远处的农田的中央长着几棵松柏,显得鹤立鸡群,这让他感到很奇怪。他从海潮县城到白龙港村一路走来,见了那么多农田,却没有一块地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平整掉,这不影响连片种植吗?一种好奇心驱使他跑过去看个究竟。
  啊,是坟茔,最近还有人整修过。坟茔旁矗立着水泥预制板的碑,红字还是那么的鲜艳——赵雄烈士之墓,这让他老泪纵横,家乡人民还没有忘记他。
  在这座坟的上首还有一座坟,虽然没有墓碑,但他知道这里安葬着他的父母。他心里在想,真正的烈士应该是他们,当年不是父母舍命相救,哪有他和特派员的成功脱险。
  那是一九四七年夏天,刚把黄金安全藏匿到正光家,就接到组织上的命令:将运送黄金的“水波兰光”计划任务移交给南下部队的特派员,处理妥未尽事宜后,迅速到海通城接受秘密任务。
  他把执行“水波兰光”计划的信物,即刻写有“水”和“波”的红五星,藏在自家茅棚后墙的裂缝里,外边用稻草掖着。
  根据约定,与南下部队特派员在白龙港桥下接头。他悄悄回家去茅棚后面取信物,其实他父母知道他已回来,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没有打扰他。
  突然,家里来了十几个国民党兵,这些家伙早已盯上了老赵尾随跟踪而来。
  “救命啊,救命啦,有人私闯民宅!”赵雄知道,父亲这样大喊是在给他报信。他取出红五星,顾不上父母的安危,趁着敌人在他家里折腾的机会,打时间差去与特派员接头。他沿着茅棚后面小河坎偷偷地来到白龙港桥附近。
  敌人有备而来,白龙港桥两端已有敌人把守,特派员虽然在桥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已经暴露,敌人只等老赵来接头就实施抓捕。
  他父母也被押到桥头,敌人想利用他父母逼赵雄就范。隐藏在桥附近的赵雄心急如焚,桥下是等待接头的特派员,桥上是被敌人作为人质的父母,怎么办?
  “快逃啊,快逃啊……”他父母大声地喊。
  赵雄含着泪,忠孝不能两全啊,父,娘,儿子对不起你们了!他从乱草中钻出来,拽着特派员冲进了白龙港,当敌人反应过来向水里猛烈射击时,而水性很好的赵雄已经拽着特派员逃之夭夭了。
  到嘴的肥肉掉了,敌人疯狂了。赵雄听到了两声让他撕心裂肺的枪声,他那伟大的父母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
  赵雄泪流满面,在父母的坟前久跪不起,嘴里在念叨:“父、娘,儿子对不起你们,我回来了,不走了,可以天天陪着你们!”
  应声正巧骑车经过此地,看到大田中央坟茔旁跪着一个人,谁到老赵的坟前吊唁?熟悉老赵的人肯定有些来历,是他的战友?还是?他把自行车撑在路边,去会会这位追思老赵的神秘人物。
  只见老赵父母坟前虔诚地跪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翁,他脸色黑黝且呈暗色,额上刻满了皱纹,干瘪的脸颊上挂着两行宽厚的泪痕。看他的气色,就像一位来自高原地区的人。
  “老人家,你熟悉老赵还是认识他父母?”应声问。
  “岂止认识!小伙子你是?”赵雄抬起头,瞅着应声。
  “我是白龙港村党支部书记,叫步应声。”
  “那我以后就归你领导了。”赵雄风趣地说。
  “岂敢岂敢,老人家您是?”应声一边问一边搀扶他起来。
  “我是赵雄。”
  “赵雄,老赵,他是革命烈士!”应声惊讶地说。
  老赵指着烈士碑,讲述了他神奇地活到今天的故事。
  也是一九四七年夏天,他在青蒲大桥一端,向水波刚布置完押送黄金的任务,这也是他在这一计划中必须完成的最后一项工作,有如释重负之感。
  至此,运送黄金的“水波兰光”计划整个工作终于全部部署完成。心民将接替他在江浪县的地下工作。正光、兰芝和水波就要迎接新的战斗啦,也许完成黄金运输任务后,就要汇入南下部队的洪流,穿着军装与敌人真刀实枪的战斗,真为他们高兴!与亲密的战友分手,还真有些不舍,也有那么一点点伤感。老赵默默地告诉战友:“同志们,再见啦,我也将离开江浪县,到海通城赴命秘密工作了。”
  突然,心民大喊“有敌人”,老赵没有思考就把水波推下了水,因为水波肩负着运送黄金的任务。接着他又把心民推进运河,因为老赵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不能连累水波和心民。他想从陆路和敌人周旋逃走,没想到大腿中弹被敌人生擒。
  敌人想从老赵嘴里敲出情报,可他坚贞不屈,敌人什么也没有得到。
  气急败坏的敌人将老赵押到运河边执行枪决,执行军官对“犯人”进行认真的检查,也许是验明正身吧。
  这位军官是我党的地下党员,他低声地对老赵说:“听到枪声迅速倒下,有人救你!”
  随着执行枪决的枪响,老赵应声倒下。而这位地下党员立即调转枪口与另外的一名地下党员相互夹击,把在场的敌人全部打死。这两名地下党员挟着浑身是伤的老赵趟水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帆船,径直往海通城而去。
  老赵被执行“枪决”后,江浪县地下党组织派人在运河边寻找他的尸体,可是查无下落。为了弘扬老赵宁死不屈的革命精神,根据上级指示,在他父母的坟旁,堆起了一座衣冠冢,并立碑纪念。
  从此,老赵一直从事党的秘密工作。一九五八年组织决定,调他到绝密单位国营二二〇厂工作至今。因此,在这三十多年的革命生涯里,老赵与外界都没有任何联系。
  老赵还活着,这让应声喜出望外。他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父,娘,老赵还活着!”
  (二)
  正光、兰芝敌特嫌疑因为找不到证人而长时间未能排除,办案人员因调查取证没有任何进展而一筹莫展。他们去柳桥乡再次走访调查了老洪的儿子洪广志,拍摄了老洪亲手所书的“为人民服务”书法作品的照片,这是有可能找到老洪的有力证据,办案人员为此制定了新的查找方案。
  革命“烈士”老赵的出现让办案人员惊讶不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忙乎了几年都没有任何进展,可冷不防一下子革命“烈士”老赵这个重要证人归来了,这真是一件奇事,又是一件喜事。这样,完全可以排除正光、兰芝敌特嫌疑,确认他们是我党地下党员的身份了。
  很快,江浪县公安局作出了关于步正光和兰芝的平反决定,并经上级批准安排他俩在公安局工作。
  正光和兰芝商量,觉得年龄已大,长期当社员而对公安工作不熟悉,就不给组织添麻烦了,毅然决定回到韩桥务农为生。
  海通日报头版头条以《含冤受屈无怨无悔的中共地下党员》的长篇通讯,报道了正光和兰芝的光辉事迹。
  一辆吉普车从江浪县城驶出,迎着灿烂的阳光,途经三〇四国道,穿越克信大桥,径直驶向韩桥村。
  听说正光、兰芝平反归来,乡亲们闻风而动奔走相告,很快就自发形成了欢迎的人潮,锣鼓喧天,有的人家还放起了鞭炮。
  吉普车徐徐停下,正光、兰芝走下车,见到这么热烈的场面,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激动不已。他俩做着道谢的手势,大声说:“谢谢乡亲们!谢谢乡亲们!”
  父母平反归来,这是应声梦寐以求的心事。正光、兰芝坦然自首时,他才上小学三年级。父母的牢狱之灾和自己孩提时代的艰难岁月,那种心酸就像江海潮涌,让他难以平静,他想大喊,又想大哭!是啊,从小学三年级被学校开除,到初二复学,这是一段怎样的不堪回首的艰难经历!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携应梅迎接父母回家。
  应声和应梅早已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正光、兰芝进屋后,却打开厨房后门直接去了屋后的草菑。他俩站在草菑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藏黄金的地方,为黄金已安全地交给国家而庆幸,那激动、兴奋、欣喜之情溢于眉梢。
  应梅和一芳一样心灵手巧,做了一桌好菜。看了这满桌的酒菜,他们久久没有入座,不禁想起了当年自首前的最后一顿晚餐的情景:
  正光、兰芝加了几道菜,买了一瓶酒。正光端起斟满酒的碗,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敬耿会民的酒,深情地说:“……今后,恳求你更多地关心应声!”说完,一饮而尽。站在一旁的兰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是正光、兰芝不放心应声将来的独立生活,在向会民深情相托啊!
  耿会民不负重托,当年虽然被施步仁等人赶出社教工作队,无法直接照顾应声,但他始终时刻挂念着他,关心着他。会民已当上县农业局局长,对应声仍然关照如初。就连应声走出低谷,步入大学后,在关键问题上他还起着重要作用。会民一直没有忘记把应声当作“亲侄儿”的承诺。
  “父、娘,你们看,谁来了?”应声兴奋地喊。
  水波陪着老赵来到应声家。正光、兰芝仔细打量这位白发苍苍的干瘪老头,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即时浮现在他们眼前:
  为了迅速安全撤离,老洪把他们从家里推出门外,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自己的家,离开了不满三岁的儿子,去寻找素不相识的上线老赵。
  江浪县城离青蒲镇有四五十里路程,正光和兰芝秘密加入党组织后,一直在敌人情报机关工作,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多路,更何况还带着电台呢,这对他们确实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信仰的力量,让他们战胜了困难。脚底磨破了,擦擦血继续走;脚踝崴了,揉揉伤忍着痛坚强地向前跑。
  天刚蒙蒙亮,正光和兰芝从江浪县城来到青蒲镇,按照老洪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老赵的住所保芝药房。
  “咚咚咚……”兰芝敲门。
  “来啦来啦!”老赵一边答应一边很警惕地打开门。
  老赵打量着来人,一位女子貌美如花,一位男子英俊潇洒,他看了看男子手提的箱子,估计是电台。他判断这两位应该是从江浪县城秘密来接头的地下党员。
  前不久,他已接到上级指示:要为一对年轻情报员夫妇潜伏做好准备,他已经事先通过韩桥的地下党何水波作了周密安排。
  老赵嘴里念着张继的《枫桥夜泊》诗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深夜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正光朗读白居易的《夜雪》诗句与老赵接头。
  “同志。”
  “老赵同志。”
  刚刚接上头,外边就有人猛烈敲门,而且有很多人在嚷嚷着“开门,快开门”。
  老赵敏锐地意识到保芝药房已经暴露,而且敌人来得这么快这么准,这与叛徒出卖密切相关。他真庆幸啊,好在安排情报员到韩桥潜伏的计划没有向上级报告。也就是说叛徒并不知道这一情况,这样敌人就不会掌握正光和兰芝的去向啦。
  老赵迅速领着正光和兰芝从秘密通道逃跑,安全离开保芝药房后,老赵指示:“从现在开始布震广和郝兰芝同志化名为步正光和兰芝,到韩桥钱家园租地,以佃户的身份隐蔽起来,等待南下的命令,电台交由我们保管。”老赵强调:“你们目前的任务就是隐藏身份,等待组织南下的命令。”
  老赵携着电台,奔向了三斋香茶干店,正光和兰芝安全离开了青蒲镇。然而,青蒲镇还不时传来稀疏的枪声,他们真为老赵的安全捏了一把汗啊!
  正光和兰芝瞅着这位白发苍苍的干瘪老头正犹豫。
  “正光同志,兰芝同志,不认识了吧,我是老赵,赵雄啊,三十多年了。”
  四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眼中流淌着既复杂又激动的泪水。战友重逢,百感交集,这时还有什么语言能够表达他们的这种心境呢?只有无声才是最有力量的。
  应声抓着应梅的手站在一旁,看着这四位久经考验的中共地下党员,对他们敬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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