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亲生父亲

　　人们通常用“父爱如山”来形容父亲对孩子沉默却浓郁的爱。
　　父爱，好似那静默又巍峨的山脉，不曾有过多言语，却一直待在那里，被子女以守护。
　　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个词的另一个意思：父亲的“爱”也如同那山脉，使力不当便足以压垮子女的承受能力。或者说，父亲的“爱”也如同那山脉，只是静默地存在着，根本不给孩子成长提供助力，甚至阻碍了孩子前行的步伐。
　　我的父亲柳藩林以及团子和圆子的亲生父亲显然都属于后者。
　　当年错过高考的我一边照顾妈妈，一边往返于医院和派出所之间。凭借我一己之力，跑了很多个部门，终于把爸爸柳藩林送进了监狱。
　　自那以后，我和我妈妈才能在每一个晚上安心入睡。否则，我总是担心他忽然出现在我和妈妈面前，凶神恶煞地挥动菜刀砍向我们……
　　那时候，即使我能睡着，也经常做噩梦，梦里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在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前一周，我和倪震轩得到了宁泽远发给我们两人的家庭教师的工资。每个人有10000元。我拿着装工资的工资，觉得要为团子和圆子每人买个礼物，作为我和他们此次长久分别的纪念。
　　我妈妈听说我的想法后，想为两个孩子制作一套短袖的中式服装。我觉得妈妈这个想法很好，毕竟，两个孩子马上就要幼儿园毕业了，说不定能用得上。
　　
　　春天的风渐渐变得柔和，阳春三月的天气也渐渐走远。
　　看着校园里满庭纷飞飘落成泥的花瓣，我竟然感觉到一丝惋惜和不舍。
　　忽然，我接到了宁泽远打来的电话，我刚说句“您好”，便又接到宁家的固定电话。我先和宁泽远说了声“稍等、我先接另一个电话”，说完便接起了宁家的固定电话。
　　电话里，宁夫人语气冰冷地对我说：“小柳，好久不见了。麻烦你现在就到宁家别墅来一下，越快越好！”
　　在我印象中，宁夫人从没有用这样生硬又冷漠的语气和我说话，她通常情况下都是很尊重我的，语气也是柔和的。
　　我的心“嘭嘭”直跳，不停地在想宁家此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知道，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件事一定不同寻常，也应该和我有关！
　　我刚挂掉宁夫人的电话，宁泽远的电话便再次打过来，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焦虑、更有些担忧。这样的声音让我怀疑是不是发自宁泽远。他语气笃定却又忐忑地问我：“如兰，刚才我妈是不是打你电话了？”
　　我一愣，支吾着说道：“是的……怎么了？宁家发生……什么事了？”
　　“关于团子和圆子的真实身世，我妈可能已经知道了……”
　　“什么？团子和圆子的真实身世！”我瞬间觉得耳朵轰鸣，眼睛迷糊，好似一座完整的雪山在我身边倒塌，整个世界都是白花花、乱纷纷一片，无休无止。
　　我想起两年前我带两个孩子出去玩时被跟踪、随即我又发现了团子和圆子生母孙柔柔的事情……
　　想不到，我冥冥之中一直担心的事情竟然来得这么快！他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对待我？
　　对了，这么说，宁泽远也是知道两个孩子真实身世的！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他知道我对他隐瞒这件事吗？
　　想到这些问题，我一时心跳加速、烦恼与恐惧一同涌上心头。
　　“是的，如兰，所以，你现在就到学校南门，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别墅，去商量如何解决问题。”宁泽远的声音依旧显得焦急。
　　我脑袋懵圈，失魂落魄地转身往G大的南门走去，脑海里却回荡着宁泽远的声音：“关于团子和圆子的真实身世，我妈可能已经知道了……”
　　难道宁夫人已经知道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孙子孙女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会怎样对待我？
　　那宁泽远呢？他对我的态度又是什么？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呢？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两个孩子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G大的南门。
　　而当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我面前、挡住我的阳光时，我才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了表情严肃又略显紧张的宁泽远。
　　我一愣，支支吾吾地说道：“宁……宁先生……您怎么……”
　　他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拉起我的手就走。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出来，已经被宁泽远按进了汽车的后排座椅。
　　宁泽远也坐在我的身边，对前面司机的位置说了一句：“刘叔，开车吧，去别墅。”
　　“对不起，宁先生……”我语气纠结。
　　“为何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我很想脱口而出一些关于两个孩子的话，却又急忙刹车。
　　因为我想知道宁泽远的态度。我一直觉得，宁泽远的态度才真正关系到两个孩子以后的归属问题。
　　“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宁泽远看着我，眼神严肃又带着探究。
　　我竟然全身一抖，急忙避开他的眼神。我看着前方飞奔的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尽管关于两个孩子身世的问题我在脑海里设想过很多次穿帮后的假设，我现在依然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可以轻松应对的话。
　　也许，在精明的宁泽远面前，我说再多应对的话也都是徒劳。
　　说不定，此时，他了解得情况比我更多。
　　我默默低下头，感觉脑袋快被我撑爆了，却没有一个对策出来。
　　宁泽远却依旧开口说道：“如兰，其实，我在两年前就知道了两个孩子的真正身世了。”
　　“什么？您知道了？而且是在两年以前？”我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淡然自若的人，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白痴。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竟然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扮演着一个“慈父”的角色！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如兰小姐，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宁泽远的嘴边竟然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是在嘲笑我的愚笨吗？
　　“宁……宁先生，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结巴着看着他。
　　宁泽远看了看我，再次露出一抹笑意：“如兰小姐，马上就要到别墅了，我们还是想想该如何面对我妈的拷问吧。至于你刚才的两个问题，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你的。”
　　我竟然对他抱以了信赖和钦佩之感，连忙做好洗耳恭听的姿态。我又说：“宁先生，我还没有想好，不知道您有什么高见？”
　　“你如果愿意听我的，就对我妈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指使你那么做的，我妈自然就不会怪你了。”宁泽远的脸上又有笑意掠过，还转头看了看我。
　　我再次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不好吧？说是您指使我的……”
　　“如兰小姐，那请问您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尴尬地摇头。
　　
　　到达宁家别墅后，我忐忑地跟在宁泽远的后面进了宁家别墅的大厅。
　　宁家别墅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如茵的草坪，整洁的鹅卵石小路。甚至，那篇黄色月季依然是生机勃勃。
　　可是，我分明感受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往常任何一次过来都不一样，我既心虚又自责，还有担心。
　　这一次，两个孩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迎接我。这一定是宁夫人安排的，让孩子们避开我，便于她追究我对她的欺骗之责。
　　我甚至在到达客厅之前就感受到了宁夫人身上传来的怒气。当我踏进客厅那一刻起，我便听见宁夫人怒喝的声音直劈我的脑门：
　　“小柳，你早就知道孩子们的身世了，是还是不是？你还对那个女人说，等她准备好了，再来向我们宁家要孩子，是还是不是？”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想象不到宁夫人不仅知道了孩子们的身世，还知道这么真实的细节——我和孙柔柔当初的对话。
　　难道，是孙柔柔已经做好了抚养两个孩子的准备、所以理所当然地找到了宁家来要孩子？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我不应该……”我怀着十二分的歉意，低头说着话。
　　是的，当初，我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否认？
　　当初我是在怜悯之余安抚了孙柔柔，可是，那时的我有没有站在我的雇主——宁家的立场看问题？有没有考虑宁家人的感受？
　　这对宁家来说，无疑就是赤裸裸的背叛和欺骗啊！
　　一时间，我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斥责，更是带着无法衡量的悔意。
　　“小柳，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明明知道了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却和孩子的生母合伙欺骗我，你是想毁坏我们宁家的美好生活吗？真是枉我之前对你那么信任！”宁夫人雷霆般的声音靠近了。
　　我抬头，看见宁夫人一张盛怒的脸，以及带着冷意的眼睛。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