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理想的归宿

　　孙强从部门主管那里离开后，已是午饭时间。他径直到了公司员工食堂，大家正有说有笑地吃着，逗着乐子。他们见了孙强便问：“强子，公司找你什么事？应该是好事吧？”
　　“好事，大好事！”孙强笑道。
　　接下来，他把部门主管对他说的话，向大家复述一遍。
　　说过之后，他又道：“这对大家来说，是人生的一次抉择，也可以说是一次机遇。何去何从，大家自己决定。”
　　随后，孙强又补充一句道：“如果选择留下来，就安心留在这里工作，不要再想着告状的事了，就忍下这口气，让马先富逍遥法外吧。”
　　孙强说后，不再言语，等待着大伙的回复。
　　人们热闹的说笑，戛然而止，静了下来。
　　正在吃饭的人，停止了咀嚼，正在说笑的人，也不再吱声。所有人都不再言语，气氛变得出奇的静谧。
　　每个人都陷入沉思状，寂静无声。
　　过了良久，有人低声问了一句：“强子，你呢，留下来吗？”
　　“我想继续告状。还未讨还公道，还没有把马先富绳之以法，我不想就此罢手。”孙强低声说，语调虽低，但很果决。
　　“我也要继续告状！不把马先富送进监狱，我咽不下这口气！”齐大哥也忿忿地回应。
　　接下来，大伙便是缄默。没有人再说话，大家再次陷入沉思抉择中。
　　缄默中的每个人，心里并不平静。他们翻来覆去地思忖，左右权衡，他们为自己的未来，陷入深思状态。
　　静谧了好一会儿工夫后，一个姓刘的师傅轻咳一声，缓缓地开了口。
　　刘师傅声音有些暗哑地说：“我们告状已有一段时间啦！我听说，上边也组织了调查组，专门进行调查。结果呢，不了了之，什么问题也没查出来。这说明马先富这个狗官，把一切掩盖得天衣无缝，谁也查不出问题来。”
　　刘师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顿了顿，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下定决心，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他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要再做无用功啦！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啦！如果我们错过，恐怕，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事啦！”
　　刘师傅说完，两眼环视，看了看大家。
　　他再次低声道：“强子，我不想再告状啦！我想留下来。”
　　还是一片沉寂，无人接腔，只有孙强点了点头。
　　倏地，刘师傅猛站起身来，向孙强，向大伙深鞠了一躬。
　　他神情黯然道：“我这人自私，只想着自己。我对不起大家啦！”
　　刘师傅的一番话语，也许是这些沉默的人们，每个人的心中所想。
　　他们谁不想追求美好的生活？谁都渴望美好的生活，面对如此机遇，谁也不想错过。
　　告状，这条看不见尽头的漫漫长路，已经让大家的心灰意冷，绝望啦！面对美好的生活向他们招手，他们能不动心吗？
　　坐在孙强身边的齐师傅，却两眼瞪向刘师傅。他正欲开口，表达不满，孙强摆手制止了他。
　　实话实说，孙强知晓刘师傅一番话语，说得完全在理。继续告状，能否会有结果，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如果他们的告状，最终无果而终。如果因为坚持告状，而让大家错过了眼下的大好机遇，这是孙强不愿意看到的。
　　孙强出于此种动机，表了态。虽然，他仍执拗地坚持告状。但他也能理解刘师傅选择退出的苦衷。
　　他勉强笑了笑，说：“刘师傅，正如你所说，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在这里工作，不仅工资待遇高，而且，还有出国进修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确实太可惜啦！”
　　孙强说过之后，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他对刘师傅说：“刘师傅，留下来安心工作吧。”
　　孙强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说过之后，刘师傅的头低垂下去，脸上似有无尽的不甘和愧疚。他埋下头去，不再言语。
　　其他人也都没有吱声，大伙都沉闷地低下头，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和郁闷。
　　霎地，刘师傅突然发出了一声悲鸣：“强子，你们大伙骂我吧！我姓刘的，不是个东西！”
　　刘师傅大声哽咽着说。蓦地，他左右开弓，掴起自己的耳光。他扇得一下比一下重，一次比一次狠。
　　他发狠地打着自己，悲声叫道：“我知道，大伙看不起我，会认为我是个逃兵！可我有家，有父母，有老婆和孩子。我想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我不想让他们为生活发愁。我想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刘师傅这一席话动人肺腑，说得人们为之动容。这震撼人们心的话语，也说出了大伙的心声。
　　这些人，他们都有家庭，有妻子，有儿女，还有父母等长辈。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副重担，家庭的重担。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当追求公平正义和追求家人幸福，这两者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的选择，只能是后者。这是人的本性使然，无可非议。
　　刘师傅的话语，引来了大伙的一片歙唏，之后，又是一片缄默无声。
　　再次的沉默了好久，又有人站了出来，嗫嚅道：“我也想留下来，不想再告状啦！”
　　马上，又有人站了出来，垂头丧气道：“我们告状也有段时间了，没有任何结果，我这心早凉啦！我不想再告状了，不想再做无谓的努力啦！”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站了出来选择留下。
　　只有孙强和齐师傅，没有选择留下来。
　　齐师傅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闷着声道：“我也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确实很可惜。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今天偏要一条道跑到黑，告状、告到底！不把马先富送进监狱，我誓不罢休！”
　　孙强这时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一方面，他为大家能有如此好的归宿而高兴，另一方面，大家一个个选择放弃，也让他心情沮丧。
　　大家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孙强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同时，大家的退出，他不免又有些落寞和无奈。
　　他心情格外复杂地说：“大伙选择放弃，如果说此刻我没有一点失落感，那是骗人的鬼话。但同时，我也为大家，能有如此好的机遇而高兴，为大家能有如此好的归宿而喜悦！”
　　然后，孙强起身，向大家郑重地深鞠一躬。
　　他衷心祝福道：“我祝大家未来的生活，幸福、美满。愿兄弟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孙强热情的祝福后，本该迎来一片欢声回应。然而没有，没人热烈响应，有的，只是再一次寂静无声和大伙的一片唏吁之声。
　　忽然，有个人站了起来。接下来，选择留下来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齐刷刷站了起来。
　　他们面向孙强和齐大哥，深深地鞠下一躬，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强子，齐大哥，对不起啦！”
　　随后，再次传来人们一片唏嘘之声。
　　午饭后的气氛，异常沉闷。每个人都蔫蔫的耸拉着脑袋，低垂着头，打不起一点精神来。
　　喜从天降！能遇见如此好的机遇，他们本应该高兴和喜悦。
　　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就是高兴不起来。压抑和憋闷，堵在他们心头。他们的胸腔，仿佛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憋得他们喘不上气来。
　　午饭后，孙强领着大伙到了部门主管那里。
　　交代完一切后，他便离开了。他不想在那里多停留，快速地走回他工作的车间。
　　车间门口，他一眼瞧见，那个颓废的陈纶，很闲适地，坐在车间门口的石阶上，正悠然自得，美美的吸着香烟。
　　他两眼出神的凝望着天空，那专注和自得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天际间的海市蜃楼。
　　孙强心情本就郁闷，陈纶这副吊儿郎当样子，让他的怒火，一霎间，如火山般迸发。
　　他一个箭步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拎起陈纶，如同拎小鸡一般，把他向车间里拖去。
　　“干什么？强哥，你这是干什么？”陈纶惊悚地叫着。他被孙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
　　“干活去！大家都在干活。你在那闲着，好意思吗？”孙强斥道。然后，他不容分说，把陈纶如同拖死狗一般，拖进车间。
　　因为要赶工期，孙强他们工作到很晚才收工。当他们走出车间大门时，那个主管部长正站在门前等他们。
　　主管部长是专门等孙强。
　　他来到孙强面前对他说：“孙技师，我在等你。”
　　孙强站住，意识到主管部长一定有事。他没有言语，只是眼瞅着主管部长，用目光发出他的问询。
　　主管部长面露惋惜地问：“孙技师，你决定了，不留在我们公司？”
　　孙强垂下了头，含有不舍地，沉思了片刻。
　　旋即，他抬起头来，干脆利落道：“我衷心感谢您的好意！我也清楚，放弃这个机会，有些可惜啦！但我决定了，我要继续告状！我孙强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唉！这又是何必呢？”主管部长无奈道。
　　他又开导说：“你们的事情，我刚听他们说了。我觉得，你们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劝你还是别管那些烦心事，专心安顿好自己的人生。”
　　主管部长说到这里，换上了恳切的语气，很中肯的样子。
　　他劝说道：“孙技师，你是个技术很全面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才，留在我们公司，一定会有一个辉煌的前程。”
　　孙强没言语，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向主管部长深鞠一躬，以表谢意。
　　主管部长见孙强态度如此坚决，只好无奈的与他握手话别。
　　临走时，他说道：“孙技师，什么时候想通了，告诉我一声。”
　　末了，他又用意颇深地，加重道：“孙技师，你们去食堂，吃过晚饭再回家吧。我们公司，免费为员工提供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