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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割爱换亲

作品名称:江海潮涌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3-02-03 19:11:51      字数:4795

  那位红娘来找一芳娘,两人关在房间里说了半天话。一芳送走红娘,就去看她娘。
  只见她娘坐起依在床栏上,泪流满面,拉着一芳的手说:“自打你懂事起,你说的事娘每一件都是依着你,从来没有违过你的心愿,是不是?”
  “娘,我知道您最疼爱芳候。”
  “你父和大哥都走了,我也不想活啦!”
  “娘,您不要说胡话,芳候不能没有娘!”
  “哎,想想没有脸见你父,他刚走,大哥就让人家退了亲不说,还搭上了性命。我不为吴家娶门儿媳妇,传宗接代,你父都不会见我。娘懂你和应声好,应声我也喜欢,但是命不如人愿,谁叫你生在吴家,你要为吴家传宗接代做牺牲了。”
  “娘,你说什呢呀。”
  “红娘来说,人家愿意做换亲,你嫁到人家去,为你二哥换个媳妇回来。”
  一芳如五雷轰顶,双膝跪在踏板上,紧紧握着她娘的手哭着说:“亲娘啊,不能……不能……这对应声不公平。”
  “有什呢公平不公平?应声是队长,人又聪明,找个女娘没有问题。再说你,嫁给谁都是生儿育女,娘不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你总不能看着娘眼睛睁着去死吧?”
  “娘,你不要逼我!”
  “娘不是逼你,是让你帮娘撑这个家,让娘死也能闭上眼睛。”
  女母俩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娘,不要拆开妹子和应声,对方我也不认识,我不要这个女娘!”
  “混账杲昃,你都二十八了,是不是吴家的子孙?是你想不娶就不娶的?要为吴家传宗接代的!”
  一芳心里像针刺刀绞,她心中只有应声,怎么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同床共枕?应声啊,怎么办呢?吴一芳啊,吴一芳,你就真的没有一个好方法能说服娘吗?
  如果依了娘,一芳将毁掉一生,应声将痛苦一生。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当她看着儿媳妇过了门,肚子渐渐地鼓起来,抱上吴家的孙子,她的身体也许会渐渐地好起来。如果拒绝了娘的要求,她会怎么做?娘当然拿自己没办法,但也许会气死,也许会自寻短见。
  想到这里,一芳害怕起来,她宁愿做牛做马也得让把自己当成掌上明珠的娘活着。她决定了,决定做换亲,但是暂时不想告诉应声。
  一芳婚嫁的事渐渐临近,应声还蒙在鼓里整天忙东忙西。那天夜已经很深了,应声正在入神地看书,罩灯突然熄灭,他正纳闷,准备划火柴点灯时,一个人把他紧紧抱住。“是一芳!”应声又惊又喜,他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深深的吻让他俩彼此的心跳动在一起……
  一芳的泪水在应声脸颊上流淌,流到了他的嘴唇,让他们感到了酸楚苦涩。应声似乎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一芳哽咽着说:“明天,我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应声,今夜属于你……”
  “出什么事了?不,不……”应声急巴巴地说着,就把灯点上。一芳一张圆圆的忧郁的鹅蛋脸,樱唇饱满,俏鼻傲挺,显得清新脱俗,温婉动人,惹人怜爱。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而眼圈却红肿得让人心疼。被太阳晒得略带些古铜色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不时地飘着粉香味,分明在告诉应声,这是专为他粉妆的。那鲜红的中式婚服上镶着几颗珍珠,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刺痛着他的心。
  美丽的一芳是他的唯一,他怎么能放弃?应声把一芳送回家,他想与一芳母亲也是他最亲的婶婶理论。一芳母亲已经很长时间卧床不起了,一见应声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跪在他的面前,说:“应声,不是婶婶心狠,你认命吧!”应声扶一芳母亲起来,她坚决不从,说:“应声,你不答应和一芳分手,我绝不起来!”应声和一芳立马跪下,三人紧紧地抱成一团,呜呜呜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一芳出嫁,老二娶媳妇,这对吴家是天大的喜事,便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庆贺。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芳娘竟然起了床,这让一芳非常惊讶!她知道娘之所以能下床,是因为二哥能娶上媳妇。她反过来想想,如果自己死命不同意换亲出嫁,娘又会怎样呢?她不敢往下想。
  一芳娘按照韩桥人的习俗,张罗着里里外外。她想,盖瓦房贺梁时摆了七十余桌,此次两个孩子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来的客人也不会少,考虑到家庭变故,道喜的人可能会少一点,打个对折三十多桌还是会有的。酒菜还是得多备点,省得临时增加了客人手忙脚乱。
  一芳二哥已经出发去了女方家,而女方的哥哥也将出发来韩桥迎娶自己,一芳在问自己,如何面对未曾谋面且晚上就将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心中的应声又将如何抹去?人生将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她除了暗暗流泪,什么也不知道。
  喜事正日正逢下雨,也许是老天为应声、一芳的不幸而哭泣。应声穿上雨衣,戴上破草帽,骑着自行车,来到一芳家附近。他不放心一芳将嫁给什么样的人,必须亲眼看一看。
  已近晌午,从韩桥方向往一芳家走来三男一女。他们是撑船沿江海河而来,把接新娘子的船只系在应声家舀水踏子上,并留下一人看船。当地有风俗,新娘坐的船不能空着,必须一直有人看守押船,以防野鬼和邪气侵入。
  应声纳闷,人家接新娘的人都是来单数,接上新娘就成双数了,这样吉利,这户人家是抽的什么风?他并没有想到还有一人在他家舀水踏子看船,一芳将途经家门口乘船出嫁。老天爷啊,哪有这样捉弄人的?
  应声仔细辨别这三个男人中谁是新郎?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四十四五岁,应声感到似曾相识,他在大脑中不停地搜索,终于想起来了。那天,克信民中组织高中毕业班学生去海通城参观,在三〇四国道平桥公社路段,就是他撞伤了吴一芳而逃逸了。
  估摸着其他两个人的年龄分别在二十、三十多岁,按理说,新郎应该是这两人中的一人才对。但是,换亲就不好说了。应声担起心来,万一就是撞倒一芳的那个混蛋怎么办?他决定隐藏在附近,弄个明白。
  吴家摆上了十张餐桌,准备开餐三至四批。已经中午十二点多钟,才稀稀拉拉来了四五桌的客人,一芳娘望眼欲穿,再也没有等到什么人来。
  一芳搀扶着她娘说:“娘,不要难过,不来就算了。”
  “人穷狗都嫌,开餐吧!”一芳娘生气地说。
  宽宽松松开了五桌,与贺梁那天正好相反,剩了大量的酒菜。其实有许多人不来,应该能理解,人们崇尚礼尚往来。吴家盖瓦房时家庭富裕,现在欠了一大堆债,人家来吃喜酒总得包礼金贺喜,是长辈的还得给新人叫钱,盖房子时送的礼金不说,这次欠下来的人情何时能还?
  应声岂管这些,他只关心主桌上的主宾是谁。可是堂屋后墙没有窗户,他无法看到新郎。雨还在哗哗地下着,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从地上抓泥巴涂了满脸都是,只看见两只明亮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谁也不认识他时谁。
  应声用稻草绳系住腰,手持竹棍,弓着腰,来到吴家大门口。嘴里念叨“大吉大利,行行好,给点儿吃的”,就伸出了沾满污泥的双手想接施舍品。与此同时,一双犀利的目光射向主桌,啊,新郎竟然是撞倒一芳的那个男人!
  一芳一眼就认出了应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自己的心上人,竟然装乞丐来到婚礼现场,她心如刀割,顾不得地上湿滑泥泞,冲出门外,喊:“讨饭子,再拿个馒头。”
  “新娘子心真好!”酒席上的人赞扬一下一芳这事就很快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把乞丐当回事。
  一芳哭着说:“应声,快回去吧,你这个样子,我……”
  应声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他知道一芳不可能认出撞她的人,他也不忍心说出真相。
  应声回到家,看到舀水踏子上系着贴着喜字的小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船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主动和应声搭讪。
  任新良也就是撞倒一芳逃逸,即将成为一芳丈夫的男人。四十五岁,当过兵,家里兄妹五个,他是老大,妹妹最小。上有爷爷、奶奶需要赡养,情况与一芳家差不多,四兄弟都没有娶上女娘。
  一条小小罱泥船,载六人和一些嫁妆,夜里需行三十多里水路,且一半路程是在宽阔的运河,多危险啊。耿会民叔叔就是乘这种船跌倒水中,被水波伯伯救上岸的。一芳不会游泳,这让应声如何放心,他决定骑自行车跟船。
  下着小雨的黄昏格外昏暗,一芳将从应声家门口经过,从舀水踏子登船。
  应声半掩着门看着心爱的人出嫁,谁能体会他此时的心境?一芳知道应声在看她,她停下脚步,从半掩的门缝中看到了应声的身影,心中在默默地念叨:“对不起,应声!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来世再做夫妻吧!”她呜呜呜地哭着上了船。
  一芳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小船,害怕极了。船在暮色中慢慢地前行,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应声把两只挂篓挂在自行车后座上,这样可以为跟船随便找个借口。他从衣橱里拿出了几套女装,这是准备送给一芳的生日礼物。先把它藏在挂篓,方便时就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她。
  小船从江海河由北向南行驶,右转进入了东西向的引河,必经应声和一芳的初中校园。应声在水中拼命救一芳的情景,让她泪水如注,如果不是为了她娘,她真想一头扎进水里,让电灌站那巨大的水泵吸进天堂。
  小船进入了电灌站旁的涵洞,水位较高,只能勉强小船通行。这是一个阴森狭窄的黑洞,一芳趴在船板上,稍稍抬了一下头,就碰到了洞壁,吓得她一声尖叫。
  引河的西端与运河相连,任新良家住在运河西岸。河宽浪高,为了小船安全,必须在运河边侧行驶。但是从运河东岸,到其西岸边侧,必须横渡运河才行。
  应声盯着小船进入运河,手心在冒汗。
  撑船的师傅还有些经验,顺着水流慢慢斜向对岸,小船很快过了河心,危险即将过去,应声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没想到,为平桥公社广播站装运器材的机器快船全速驶过,掀起了巨大水浪,把小船冲翻,一芳惨叫落水。应声不顾一切地冲向一芳,很快把她救上了岸。他告诉她:“挂篓里有干衣服,赶紧换上,我得去救人!”
  “机器快”发现小船翻倾,立即向水里投放了救生圈,并用手电筒照射水面。落水的人有的抓住了救生圈,有的仍在水中翻腾挣扎。
  应声丢下一芳迅速冲到河里,把一个个晃动的黑影都拉上了岸。
  平桥公社广播站押运器材的人大喊:“请问:救人的兄弟尊姓大名?”
  应声回答:“没有名字!”
  一芳情不自禁地大叫:“他叫步应声!进步的步,应该的应,声音的声!”
  任新良决定除师傅撑船外,其他五人步行。他央求应声同往,一来可让新娘乘车,二来人数成双。
  一芳坐在应声自行车后座上,两腿垂在挂篓里。自从他俩定下终身后,一芳已记不清多少次这样坐车了。可笑的是自己负他而另嫁他人,但是他不仅救了自己的命,还救了娶自己的男人任新良。自己竟然还是这样坐着他的车,由心爱的人推着车出嫁。这是何等的讽刺?这对应声是多么的不公平,又是多大的伤害?此时的一芳真想大哭一场。
  已到新郎家,应声停下车,拉着任新良到旁边说话,“你认识我和吴一芳吗?你当过兵,历经四十五年的风雨,应该是一条铮铮铁汉才对。该承担的责任不能逃避,不该得到的应该放弃。”一声说完深情地望了一芳片刻,跨上自行车痛苦地离开了。
  任新良家客人众多,大家已饥肠辘辘,翘首企盼新娘露面。一芳穿着应声赠送的时髦服装,显得格外好看,然而脸上两行深深的泪痕还发着光亮。有赞扬她漂亮的,有为新良高兴的,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恐怕新娘是被逼婚的。
  领叫开始,她一边很不情愿地接着长辈们给的红包,一边从喉咙里挤出长辈的称谓,两行泪水不停地流淌。
  酒席热闹开场,碰杯声、夹菜声、咀嚼声、劝喝劝吃声混杂在一起,突然喇叭里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喧闹声戛然而止。
  “平桥公社广播站,平桥公社广播站,现在播放刚刚发生的英雄事迹。我公社社员任新良接新娘的彩船在运河克信公社河段翻船,六人落水,生命垂危,社员步应声奋不顾身抢救落水人员……”酒席上的客人纷纷热议开来。
  “那位骑车来的人就是英雄。”
  “新良也真是的,也不留人家喝口酒。”
  “新良要一辈子感恩这位英雄。”
  “是呀,不然喜事就办成丧事了!”
  新良被说得脸颊发烘发烫,他想起了应声临别时的话,想起了撞倒一芳逃逸时的情景,又想想自己与一芳相差二十多岁,不知不觉,往事像电影镜头般地显现。
  他在部队当兵,星期天去集市购物,一女子牵着羊带着小弟在前方行走,疾驰的马车撞倒了她的弟弟,他抱着受伤的男孩直奔医院,自己掏钱抢救了男孩的性命。她找到部队,他获得嘉奖。后来他俩互生情愫定了终身。双方商定新良退伍回家安顿好后,她就千里赴婚。不料她家发生重大变故,为了家庭生计,爷爷逼她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城里的瘸腿工人。
  面对曾经被自己撞伤的女子,面对被逼换亲的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一芳,面对自己的遭遇,想想英雄的话语,新良应该做出怎样的人生选择?
  然而,悲痛欲绝的一芳仍然被婆婆送进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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