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忽然晕倒

　　等到我结束“希望之星”比赛后回到B市时，已经是八月初了。骄阳似火，整个城市显得热情又激越。
　　我们系里老师们知道我获得了全国“希望之星”二等奖时，也很高兴，还预约我开学后为系里做个小小的演讲，给大家介绍这次参赛的经验和心得。
　　倪震轩则和我在一家特别的泰式餐厅里，庆祝我这次获奖。餐厅里清泉潺潺、灯光微暗。在微酸的泰式凉拌青木瓜中，我却品味到了甜。
　　就在我们举起手中的芒果汁碰杯庆祝时，倪震轩的手机响了。倪震轩看着手机似乎生气了，掐断了电话，但是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着，倪震轩终于接起了电话。
　　“妈，我在吃饭呢，什么事这么急啊？”倪震轩嬉笑着问。
　　我不知道倪震轩的妈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倪震轩的脸色变了，充满了担忧与伤心。
　　我担忧地看着倪震轩，问他怎么了。他却问我：“如兰，我现在要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情，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家吗？”
　　“陪你……一起回家？”我吃惊地看着倪震轩。
　　他郑重地点头，眼神真挚、带着一丝期待。
　　“我……我觉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害怕……”我吞吞吐吐地说着不成句的话，不敢看倪震轩的眼睛。
　　倪震轩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黯淡，但他却依旧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好吧，如兰，我知道现在让你和我一起回家是有些突然，所以我就不勉强你了。”
　　听着倪震轩一如既往温暖的声音，我竟然心情莫名地紧缩起来，一种酸涩的味道将我的心紧紧包裹起来……
　　“对不起，倪震轩……”我无力地说道。
　　“……没关系……”倪震轩的眼神转向窗外，可我似乎在灯光的恍惚间，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晶莹。
　　不知为何，我的眼睛变得朦胧，店里橘红色的灯光氤氲成一个个的小火球……
　　我们两个人开始了短暂的沉默，眼前的饭菜明明是色香味俱全、带着浓郁的东南亚热带风情，可我却好似只感知到了菜里的辣，比湘菜还辣，在那不可言喻的辣味里，我的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如兰，你怎么了？”倪震轩坐到我的身边，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拿起纸巾帮我擦眼泪。
　　“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我扯着嘴角，笑着说道，却笑不出来，只剩哭泣，“而我，我……”
　　“既然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哭了？”
　　“谢谢你，倪震轩。”
　　“如兰，你不用说谢谢，太俗气了。”倪震轩笑了，眼尾都是堆积的笑意，“你没听说过吗？爱是投入、爱是付出，爱也是不计回报的奉献。”
　　“……”
　　我看着倪震轩，竟不知道回应他什么，只是泪珠更多了。倪震轩再次擦去我的泪珠，转而双手抱紧我。
　　我也紧紧地回抱住他。那一刻，我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幼稚的男人却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宽阔的肩膀……
　　我们很快地吃好饭，倪震轩打车把我送会学校后，他自己也匆匆回家了。
　　回到宿舍，我打电话给莫非语：“非语，我心情难受，我是不是一个不称职的女朋友？”
　　莫非语则语气担忧地问我：“如兰，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闷闷地说：“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倪震轩，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莫非语劝导我说：“如兰，你为何会这样想？作为外人，我不知道你们平时究竟相处得怎么样。但是，我看见你们两个人在一起都很快乐啊！两个恋爱中的人都这么快乐了，你们还奢望别的什么？还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非语，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倪震轩。”
　　“对不起他？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何对不起他？”莫非语的语气满是奇怪。
　　是啊，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倪震轩的事情，可我内心为什么总觉得对不起他？我不禁问自己。
　　我看着镜子里我的脖子上那串反射着光芒的粉色水晶项链，手不自觉地摩梭着那一个一个的粉色珠子，手指指腹变得微凉，心竟然也似乎沾染了水晶的凉意……
　　我想起倪震轩帮我戴上项链的场景，那时竟然是那样的温暖。
　　我懒懒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想到白天倪震轩吃饭时候接的那通电话、想到他的表情，我又是一阵担忧。
　　我拨通了倪震轩的手机，手机响了六声后，他接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佯装的轻松：“如兰，怎么想起来打我电话？有什么事情吗？还是想我了？”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一个人住在宿舍里，怕不怕？”
　　“我是无神论者，不怕。再说了，我们这层楼上还有很多暑期打工或准备考研的学生在呢！”我故作轻松地说道，“对了，今天你妈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要紧吗？”
　　“哦，是因为这个啊！”倪震轩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外公的身体又出现了反复，好在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从ICU搬出来住到普通病房了。”
　　“哦，哦，我知道了，我真心期待外公长命百岁！”我真诚地说道。
　　“是啊，我也这样期待着。我外公自己也还无比期待能看见我结婚生孩子呢！”
　　“去你的，倪震轩，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了！我挂了啊！”
　　这一刻，我的心情似乎也忽然变好了。
　　挂断电话，妈妈的电话又打过来，声音里带着一分责备和九分思念：“如兰啊，你现在还在宿舍住吗？你英语比赛都结束了，还不回来和我住啊？是不是嫌弃你妈妈啊？”
　　“妈，我今天刚从北京回来啊，要把衣物好好地整理一下，明天我就回家，好吗？”
　　“好，如兰，妈妈刚才是开玩笑。你有事就忙，不急着回来看我。”
　　“妈，我知道。”
　　第二天上午，我回到租的房子里，妈妈为了好好犒劳我，特意把自己店的门给关了半天。
　　就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我接到了宁泽远的电话：“如兰，你们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宁……宁先生，我们很好啊，没有什么事情。”
　　“那为何阿姨的店今天没有开门？”
　　哦，他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打的电话。
　　我告诉宁泽远妈妈下午就会去店里，并问他有什么事情。宁泽远说他今天正好经过那附近，就想去店里瞧瞧，看看我妈妈有没有做出新的样衣。
　　挂掉电话，妈妈也知道了宁泽远打电话的目的了，便对我说道：“如兰，最近店里顾客很多，我空余时间也不多，没怎么增添新的样衣。不过，有一件改良的长款旗袍我倒是很满意。”
　　“妈，没事，不用管宁先生的话。他也是一时兴起、路过，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时，我才想起我之前想给妈妈换一间门店。一方面是因为妈妈目前的小店门面有些寒碜了，配不上她如今的名气了。另一方面从距离上来说，这个店离我们租的房子及我的学校有些距离。
　　我把想法说给妈妈听，妈妈担心换房子后房租高、开销大，尽管有一丝心动，还是连忙否定了我的想法。
　　我则趁暑假的尾声，到我们学校附近去查看市场的租房情况。两天后，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店，悄悄为妈妈租了下来。这个店铺临近一个小型商场，商场边上小区成熟，人流量比较大。
　　因为这个铺子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小清新风格的服装店，装饰和布局都不错，我们只需稍稍调整完善即可。有了之前帮妈妈服装店装修的经验，这一次不管是租借还是装修都是水到渠成。
　　一个星期，妈妈就可以带着她的缝纫机和各类样衣入驻了。当我把签订好的租房合同拿给妈妈时，妈妈在微微摇头中笑了，笑得泪光四溢……妈妈随后坚定地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去付房租了，她现在已经有了一笔积蓄，可以应付这些。
　　这样，我的学校和妈妈的店距离近了，我不必每次赶半小时的地铁去找她，妈妈也不用每天来回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路上了。
　　
　　大三开学了，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校园里的桂花一簇一簇在吐露着沁人的馨香。学校的绿化带里新添了成员——粉黛乱子草。九月底的粉黛乱子草如云如霞，好似一幅油画。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虚无飘渺、无边无际。
　　也许是因为开学前我一直忙于帮妈妈店铺搬家太劳心费神、吃饭也不规律，最近几天我感觉头很晕。莫非语叫我多吃点红豆补血，倪震轩则叮嘱我晚上早点睡觉、不要熬夜。我嘴巴上答应着，内心却满不在乎：这点劳累算什么呢？过几天就好了！
　　但是，一天后，我发现了自己的幼稚：当我在“翻译理论与实践”上课前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金光闪耀后便什么都不知道的前一秒，我才意识到我太高估自己的体力……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学校医务室的床上，我的身边除了有一脸担心的倪震轩，还有表情严肃的莫非语，以及那个向来对我们学业要求严苛的席教授！
　　我想从病床上坐起来，却被倪震轩按住双手，莫非语则紧张地叫起来：“柳如兰，你这个时候还逞能啊！你不要命了？”
　　我脑海里“嗡”地一声响，心中好似有不详的预兆，连忙抓住莫非语的手问：“我怎么了？我是不是得了白血病之类的绝症？”
　　“扑哧，”莫非语又笑了起来，“柳如兰，你真的是脑残啊！你如果真的是得了绝症，你现在就不会简单地躺在这里了。”
　　我一颗心总算缓缓落了下来。
　　倪震轩帮我的床头抬高，我总算可以面对着大家了。我转头看了看倪震轩，扯开嘴角笑了笑。随即，我又对难得有关心别人表情的席教授说道：“抱歉，席教授，我让您担心了，也耽误了大家上课。”
　　席教授微微摇头：“如兰同学，你刚才忽然晕倒在我讲台边，我确实很担心，但请你放心，现在同学们都在上课，我只是和后面两节课的梁教授换了课，所以你不必自责。”
　　“哦，我知道了，”我弱弱地回答。
　　这时候，校医走过来对我说道：“同学啊，你一直有些低血糖，加上最近劳累过度，所以出现了眩晕和晕厥。你以后可要劳逸结合、切不可以为自己年轻就忘乎所以啊。”
　　“好的，医生，谢谢你。”
　　我又躺了几分钟，医生又给我开了一瓶维生素片。我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往常的轻松了。
　　当我准备返回教室去上课时，身边的人都在阻止我，尤其是席教授说道：“年轻人爱学习是好事，但是你先得把身体调养好。你先回宿舍去休息一会，下午再上课吧。”
　　我怔怔地看着席教授，竟然有些目光朦胧。我之前一直觉得他是一个不近人情、只知道督促学生学习学习再学习的老师呢！
　　半小时后，莫非语陪着我回到宿舍，倪震轩则跟着席教授离开了，往教学楼方向走。
　　回到宿舍，莫非语给我倒杯水，喂我吃了一片复合维生素后，便把我按在床上睡觉了。
　　我一时脑子里还很兴奋，怎么都睡不着。莫非语便给我放了轻音乐，在若有若无的钢琴曲里，我的睡意慢慢袭来……似乎很快，我就进入了梦境，梦见了很多似曾相识的人、也梦见了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当吃好午饭的同学们回到宿舍的时候，我被她们的说话声吵醒。醒来后，发现自己似乎肚子也饿了。
　　我拿起手机，看见了好几个未读信息和微信留言，大部分都是询问我的身体怎么样了。我怀着感激的心情一一回复过去。
　　而最后一则未读信息却让我的手一滞：听说你晕倒了，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你还年轻，拥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这条信息的作者是宁泽远。
　　我已经忘记思考宁泽远是如何知道我晕倒的事情了，只是在反复思考到底要不要回复他。
　　我脑海里斗争了一分钟后，我决定回复宁泽远：宁先生，谢谢您的关心，我现在很好。
　　信息刚发送出去，倪震轩的电话打了进来：“如兰，我听莫非语说你醒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来到宿舍区门口，看见了一脸期待的倪震轩。他边搂着我的肩膀边感慨道：“作为你的男朋友，我竟然不知道你有低血糖，我要检讨自己。”
　　我连忙说道：“倪震轩，你自责什么呀，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低血糖……”
　　我们两个相识一笑。在倪震轩弯弯眼睛里，我看见了自己的笑脸。就在此时，倪震轩说道：“如兰，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真的很喜欢……”
　　我脸一热，连忙躲开了他的眼神，也让自己的身体趁机离开了他紧紧箍着我肩膀的胳膊。
　　这个土味情话确实很有杀伤力，让我的嘴角一直忍不住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