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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龙蛇齐弄潮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3-01-28 16:01:49      字数:6446

  至正十九年(1359年)春二月末。元大都。正值上衙时辰,偌大的中书省衙门却死寂一片;衙中并非空无一人,而是,哪个都像灌了黄连汤加哑药,苦着脸紧抿嘴,若描述动态,多为大摇其头。惟左丞相太平独坐一处,一道接一道阅读文移,竟似不在气氛之中。
  右丞相搠思监难得屈尊,与属僚立在一堆,时而飞觑太平,时而冲某属僚递眼色。那位属僚抻不下去,扫了扫嗓子:
  “言官不分内外轻重,动辄弹劾大臣,这胜于掣肘,胜于资各路反贼作耗!对此,我中书省不能再缄默容忍了!”
  太平动了动眉梢,搁下手里的文移,道:“宰执这突兀一句,欲表何意?”
  “允中不知?”搠思监就话恨恨说道,“监察御史燕赤不花、史答里麻失里、王彝一等,劾奏老夫任用私人印造伪钞,这可为事实?”
  太平回道:“朵列和崔完者帖木儿乃丞相亲眷,这个属于事实吧?他们印造伪钞,这也属于事实吧?丞相莫非连失察之过也不敢担负?”
  “老夫承认,家中亦有边角暗处,落下了些许污垢,但并未去掩覆,径直将罪者交与法司,朵列畏罪兼生愧疚,自经而死,可这等言官却说其为老夫灭口所杀!他们想干什么?无非推倒老夫,令其朋党来坐这官位罢了!他们实乃不遂私愿不罢休啊!”
  “是呀是呀,”有人道,“卑职听闻刑部已有布置,欲下右丞相牢狱!”
  “有此事?”太平愕罢当即叫道,“果如此,堂堂宰相若遭这般羞辱,四海闻之,我国体何在!”
  “允中啊!”搠思监几步抢来,冲太平伸出双手,目含感动道,“听你这句,老夫心暖啊!老夫真真地心暖啊!”
  太平不起身,更莫说与搠思监那双手相握,道:
  “就此事太平自有一本题奏。不过,此际先要劳丞相解惑。”他陡嗔神色,“去岁十二月癸酉,贼关先生、破头潘一众陷我上都,遂尽焚宫阙转侵辽阳直至高丽;圣上为何在今岁一月中方知贼情?还是去岁十二月,江淮朱贼元璋陷我婺州路,达鲁花赤僧住及浙东廉访使杨惠为国身死;为何圣上至今对此仍无一字旨意?今岁正月朔日,陈贼友谅陷我信州路,江东廉访副使伯颜不花的斤力战而死,又有,朱贼元璋陷诸暨州,刘贼福通陷辽阳行省,懿州路总管吕震罹难,——道道急务,圣上为何恍如无闻?”
  “什么?”搠思监大张阔口,“允中疑老夫私押警号蒙蔽圣听?嗨!你还不如联署言官以伪钞一案置老夫于死地哪!你构陷的这桩罪,太重!”
  “太平何时行这等构陷?乃是请丞相解惑!”
  “你——你——”
  “丞相呀丞相,莫非你从未闻那朱贼在婺州立起二旗二牌么?旗绣如下: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牌书如下:九天日月开黄道,宋国江山复宝图。惊心啊!惊心啊!”太平缓一口气,低软了声音,“当此际正亟待圣上频召文武合议对策,哪能如一潭静水?这静水实等于纵容乃至庇护四方之巨澜恶浪哪!”
  搠思监平定一下情绪,摊开双手道:“允中试想,你也几次乞请面圣,结果怎样?自老夫手里的急务哪道没有及时上呈,可御笔懒蘸朱砂,老夫奈何?”
  “你为中书省之长,岂能任急务一而再总无裁决?”太平白了搠思监一眼,“若不然你将此位让给太平,太平便日跪夜跪,也要尽早请到旨意。”
  “这话有趣!”搠思监冷笑道,“此位乃朝廷授予,允中欲得,我可舍但做不了主!”
  “所以丞相当有作为!而不是摊手摇头回太平一个无奈!”
  “允中呀,你说话真够堵人的!”搠思监举手扶了扶乌纱帽,乜斜眼睛道,“你居为左丞相,也可拿出日跪夜跪的作为,为何不以身体之?”
  “太平一旦以身体之,丞相便少了对应言官们的资用。”
  即使品味到太平有硬逼他请下圣裁之意,搠思监也难再推诿,何况当中暗含要挟,故暗想:只凭言官们对老夫不依不饶这桩,老夫尚要依靠他太平这堵墙哟!于是说道:
  “好、好、好!允中都有哪些亟须批朱砂的,拿给老夫,老夫便日跪夜跪,也要请下!”
  搠思监气也不是怒也不能地走出中书省衙门,回看捧着十几道文移跟来的那位属吏,不停哼哧鼻子。他自不可能日跪夜跪求得面圣,而是来寻宦者资正院使朴不花。朴不花这几日多贪了几口羊肉和美酒,因燥火犯起痔疮,在大椅上铺了软垫,倒骑而坐,模样好不滑稽。见搠思监引导那属吏迈进门槛,他扭颈脖呲牙咧嘴打个手势,苦楚地紧皱起眉头。
  “洒家的好丞相哟,”他示意几个侍候者抬大椅掉个位置。“你爱看洒家这副欲死欲活的样子怎的?你爱看,洒家还甚觉得丢脸哪!”
  “还不是被人家催得!”搠思监付出与朴不花一般样的苦楚神色,“好嘛,连言官们弹劾老夫这桩都用上了,老夫能不忌讳?”
  “你指的是允中?”朴不花语气不乏跋扈,“还是那句:想做国家之砥柱,先表明拥戴谁家,不然,任他是万年奇才,也只能坐在衙门里要么吃茶要么搓脚。”
  “此事还须火候!”搠思监接过属吏手中的文移,搁到案上,回身道,“为老夫洗净这身腥膻,朴院使当帮衬帮衬呀!”
  “丞相说来,洒家如何帮衬?”
  “御笔朱砂。”
  “都哪几样?”
  “依前,如何用将,如何分兵。”
  “丞相那么亟须一位勤政英明的天子?”朴不花一动牵到痛处,登时扭曲面目,嘶气道,“这心怀欲得圣上青睐呢,还是欲得太子敬重?”
  “哪是老夫之愿!已告知朴院使,实为了言官们那一桩!”
  “你呀!”朴不花扶椅背立了骑马蹲裆式,“如今圣上才释解了因哈麻等人对太子产生的罅隙,放手让太子裁决军政事务,哪能——这些,丞相应该明白!依洒家说,圣上知晓的那些不日便有旨意;不知的那些,就莫去搅扰圣思了!至于丞相身上的腥膻,洒家赠你个法子:自请解职,闲散一段时日,后来仍将得以重用。”
  搠思监惊张二眸道:“老夫拥戴太子之心至死不变,为何落得这般结果?”
  “你太在意一时一刻了!”随声,皇太子爱猷识理答腊走过来,摆手免了那几人行礼,“为何不将朴不花所言听全呢?即使解职,你在我这里依旧为一国宰辅。”
  搠思监情急道:“殿下应知,臣在其位谋其政,原是为我大元社稷,也就是为你效犬马之劳呀!毕竟如今局势对我日益不利,正待臣殚精竭虑拿出有用的方略,同时限制太平以防其权过重;他的心可不在你这里!”
  “说起太平,”爱猷识理答腊反剪双手顺话却不答话道,“他也是个有远见的大才!其心定要放在我这里的,为此你须多费心思!”
  搠思监闻听心内愈发不快,道:“只怕殿下高看他了!”
  “是么?”爱猷识理答腊瞄了搠思监一眼,“当初惟独他深虑江淮朱贼坐大,你等却始终不以为然,可是?”
  “那是因为我北方局势更为吃紧!”
  “看似吃紧,其实不然!”爱猷识理答腊围着搠思监兜起步子,“哪类人是何出身、抱何志向,你须分辨清楚方可对症下药。如贼子刘福通、关先生、毛贵或徐寿辉、陈友谅之辈,你只要给他一隅安乐,他们自家便会为一厘金三钱银反目为仇,继而自相残杀。朱贼不同,他要的不是一隅安乐,也不是金银,而是天下!对他,你能放任一时么?”
  朴不花紧着拍掌:“殿下好论呀!”
  “不,”搠思监一挺颈脖,“殿下有意会兵于江淮?啊呀!如是恐怕不妥,即使刘福通之辈,面对更阔的沃土、更多的金银,岂能抑贪不掠?”
  “哈哈,我当然不会做出这等愚蠢举措。”爱猷识理答腊顿住脚步,“当下我须经略的乃是禁止朱贼与他方交通暗结!只要保持他与徐贼及张士诚你撕我咬的现状,待我面前的贼众自戕,天兵顺势收复失地,重整局势,那时便为朱贼灭亡之日!”
  “好剖析!好方略!”又是朴不花高声赞道。
  “我受你夸赞!然而,”爱猷识理答腊一霎忧心忡忡,“我得密报,朱贼已同方谷真有了交通!”
  搠思监有话要说:“方谷真向来首鼠两端,断不会丢下朝廷给他的富贵!殿下呀,你怎就不想想,臣若解职,中书省便太平一人为大了!不论他是否具远见,毕竟尚未成为东宫的人!殿下三思!”
  “这个我已有计议:太平不是最疼爱儿子也先忽都么?你露给他,朝廷准备让也先忽都知枢密院事,率军征讨辽阳乱贼。”爱猷识理答腊顿了顿,“他若不想见到成命,该当如何,应仔细思量思量了!”
  “是。”搠思监勉强应道,跟着说,“关于臣解职一事——”
  爱猷识理答腊断然道:“你尽早上疏,请解职以避嫌!”
  “是。”
  “另外,”爱猷识理答腊转对朴不花说,“遣密使赴庆元面见方谷真,告诉他此乃上意:若心向朝廷,莫同贼人交通而行阴事,朝廷便不去追究是哪个贿赂拜住哥诱杀了迈里古思,并且,他所掌的三郡,朝廷允许世袭罔替。反则,他应知晓利害!”
  “臣定当及时办妥。”
  爱猷识理答腊假借上意,遣出密使赴浙东庆元会晤方谷真。
  春将归去,仍不损那好一派幽窅的溪谷:绿掩叮咚,岩遮曲径,四处鸟语啁啾,好不悦耳养目。依那潭碧水搭起座茅亭,曲槛上或亭中之人均散发敞怀,惬意于晋人之风。亭中有一四十出头的汉子尤为显眼,高身量,宽肩膀,面如黑铁几辨不清眉目,身上的肌肤却争雪胜玉,——他便是方谷真。其人始以贩私盐做生计,至正初,恃水上拥有千余船艘,旗下聚数万蛮兵,于是做起了海盗营生,时常劫掠元廷海运,降元复反,反而复降,只因元廷剿他无术,惟以高官安抚,容他越坐越大。
  “朱元璋难抚捋呀!”方谷真摸着赤裸的胸脯道,“送财物他看不在眼里,听闻他好色,我遂赠与他十数美人,他是一个没受……他想要什么?应是我的三郡了!不给?来日他挥兵夺取,我们定然保不住;给之?情何以堪!心何以甘!况且,朝廷遣来的密使说得明白,凡同他有交集都无善果可接,遑论献上三郡!”
  其兄方谷璋道:“朝廷那厢大可不计,他们保不住的疆域多了去,凭什么指望我们保住三郡?在于,二弟曾论,朱元璋与陈友谅可谓棋逢敌手,我惟怕笑到最后的不一定是朱元璋!果然如此,将这三郡献与朱氏,等于自断一条后路!”
  “你说的是。”方谷真停住手,似倏尔被寒气激了一下,忙合紧敞开的衣领。“可朱元璋那厢如何应对?”
  “公何须为此烦恼?”有位姓刘名仁本的幕僚道,“可将二公子与他做人质,并称,定献他三郡,但要待他攻克杭城。”
  “将关儿给他做人质?”方谷真变愁为嗔,“拖字诀好使,可容我坐观势易;这儿子却不能给他,给了他,一旦某日与他反目,该当如何?”
  “朱元璋于江浙的对头漏算谁也漏不了张士诚,而公与张士诚交战数度无不克捷;朱元璋正盼公为他助力,又岂能因二公子与公产生罅隙?料他定以礼相待,并将二公子送还。”
  “有理!”方谷璋当即道,“二弟可采纳。”
  方谷真迟疑良久,问:“谁能做这使者?”
  “卑职愿往。”从曲槛那边走来位中年人,乃郎中张本仁。“请准许。”
  “毛遂自荐,”方谷真扫了一眼刘仁本,复冲张本仁颔首道:“期你此去所获顺意。再有,务必关照好犬子。”
  方谷真毫无诚意归附朱元璋并献三郡,欲凭暧昧蒙蔽朱元璋,得以观望态势,这样,日后不论哪方得势均有他进退之路。几天后,张本仁以及方谷真次子方关一行人抵达婺州,也就是如今的宁越府。东道接待可谓热情:李善长、冯国用等大小官先一步排列在衙门外,吹鼓手卖力奏出迎宾曲,独不见朱元璋的身影。
  李善长一等殷勤有加请客人们入堂落座,香茗敬上不久,忽听一溜儿紧促的靴子响,少顷,朱元璋走上堂来:他头裹半旧红巾,身着半新素袍,那条革带已磨出了斑驳的底子,只有一双靴子崭新扎眼。见李善长等竞相离座,张本仁和方关慌不迭立起,同大家一齐行礼。朱元璋佯作不见生面孔,前翘长而厚的下巴颏,未语先笑。
  “挨打不记疼的货色!”他挥手道,“张九四寇俺们建德,被俺文忠儿揍了个满脸花!另有那双刀赵寇俺们太平县,也被俺们民兵打了个落花流水,丢下一万七千多石粮食逃没了影子!一万七千多石,可惜太少啊!不然,今日俺定和诸公享用一顿肥美的羊肉!”
  “是呀是呀,”冯国用轻摇羽扇道,“归附主公的好汉与日俱增,可铁打的汉子也需三餐滋养!”
  “就看俺们的好朋友们愿不愿帮衬了!”朱元璋叹一气,似忽然想起,问,“方公的使者到了么?”
  李善长忙介绍:“这位便是方公的使者张郎中。”
  “恭贺吴国公了!”张本仁抱拳深躬一礼。
  “恭贺?哦,俺受了!”朱元璋打量起方关来,“这后生是——”
  李善长道:“乃方公的二公子,此来侍主公。”
  “侍俺?”朱元璋亲切地拍了拍方关肩膀,“实为人质吧!俺与方公皆属英雄,应以义气相许,当如青天白日,事成同享富贵,何以质子?断不可行!”
  “吴国公惜方公,方公何尝不是!”张本仁道,“今献上温、台、庆元三郡,请吴国公笑纳!不过,”他顿了顿,重声续道,“须吴国公先克杭城,即纳地来朝!”
  “虑得也是,”朱元璋含笑说,“兴许之前俺所克的城关都是侥幸。”
  “不不不,方公另有悬虑,皆写在这封书札中。”张本仁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书札,敬呈给朱元璋。“吴国公阅过便知。”
  “好。还请方公等待些时日,容俺取下杭城。恰临近用午饭的时辰,俺要好生款待张郎中和方公子!话说在前头,早先俺下了禁酒令,只能宰羊喝汤。对了,你们正好品评一下,是宁越的火腿美味,还是温州的火腿更胜一筹。”
  用罢饭菜,送一众来客归往下榻处,朱元璋与李善长等十几位谋士另寻廨房,落座议论。朱元璋指一指自己仍染油膏的嘴唇,做出请发言的手势。
  宁越知府王宗显率先道:“谷真虽抱迟疑,但并不失诚;主公以英雄相惜,送还其子,料他那诚心会更得固定。谷真同张九四交战数场,每获大胜,可谓张九四的灾星,主公得之实属大益啊!”
  声落,也无附和也无反驳,廨房里一片静默。朱元璋依次扫过一副副神色,不意询问李善长、冯国用一等,最终把目光定在一张白皙面皮上:此人未及不惑之年,叠眼皮黄瞳仁,须髯略染霜色,——乃照磨汪广洋。
  “朝宗①说说。”
  汪广洋冷笑道:“所谓诚心,不过阴持两端甚至数端的伎俩罢了!属下捻两点:其兄弟四人最初名中均有一个‘国’字,后为避元帝御字改为‘谷’,其更为避元帝庙讳改‘珍’为‘真’;如今,其果然抱诚归附主公为何依用此名?再,其称须主公先克杭城方纳地来朝;此又为何?并非不信主公克不下杭城,而为坐待徐寿辉与主公最终的胜负!这样看来,其何诚之有!至于其送次子为人质,只怕他也宁信主公须其助力以制张九四!”
  “汪照磨所论甚是!”李善长遂高声附和。
  朱元璋飞觑一眼王宗显,问:“俺们该怎样对他?”
  “属下以为,”汪广洋答道,“我设宁越府不久,近来又取下诸暨,仍有处州等地待取,元廷与鞑子包括徐寿辉都不会甘心,于稳于搏,均需方谷真安静,因之,应让他相信主公认其心诚。”
  “是呀,俺们甚需要方谷真安静一段时日。”朱元璋暗抑一叹,“原本俺们龙凤朝得了个好局势,可因为连胜而骄,因为利欲熏心,令这好局势一霎变了!鞑子猛将孛罗帖木儿在丰州、云内将关先生打得溃不成军,这还不是令俺头疼的;自山东发来密信,那赵均用投奔毛贵后逐年养大己势,直想独霸山东,于是一直暗中经营,早晚要杀毛贵!接下来呢?或赵杀毛或毛杀赵,尔后赵部仇杀毛部、毛部仇杀赵部,最终杀个彼残此废,恰好让鞑子攒足兵力来剿俺们!那俺们怎么办?收敛起来?等于自缚献命与他者!那么,俺们该怎样是好?”
  静了半晌,李善长道:“重守而不废攻。”
  “此六字精到。”朱元璋连连颔首,“不能取下一地更改个名称便告功成,应紧忙固墙拓壕,囤积粮食,此为守。对于这个‘守’字只凭这两样还不够,要使百姓的心贴在俺们这里。欲做到百姓跟俺们贴心,严厉军纪仅是其一,仍须多予百姓矜恤,更须文章手们多做几篇易懂达理的广泛传播。至于那‘攻’字,如今取地不宜过散,要使俺们所得的府州郡县互有依靠、彼此可援。”
  “主公谋略甚是。”赞罢,汪广洋续道,“对方谷真尚须频催其归奉正朔,不然,此人必会起疑,——他终究属于善弄大潮的人物。”
  “正朔?”朱元璋嗤笑一声,“俺们的皇帝陛下先是弃亳州择安丰,今又将国都迁往汴梁,一张脸面祛尘而更获荣光,这自不必说,只是,那‘正朔’的根基——”听李善长发出假咳,他改口道,“嗯,朝宗提出的,俺定会上心。”
  议了近一个时辰,大家行礼而退,惟李善长站在廨房门内无离开的意思。朱元璋会意,走过去与他对面而立,扬了扬下巴颏。李善长嗫嚅少时,直视朱元璋道:
  “主公不可再于人前露出对韩氏之鄙薄。”他不等朱元璋开口,“正如主公所料,龙凤朝廷迁都汴梁必受大害,这新都居止不了数月一载。但善长对此却不在意,蛇蛟并非真龙,罹难于大潮也属寻常事;善长在意的是,某日世上容不得龙凤皇帝陛下了,”他改为低声,“还须天下人记住主公对这位皇帝陛下的历历忠心之举、赤胆之为。主公,由你栽培擢升的那一个个官吏,其中有多少至死效忠龙凤朝廷者,不可不防!”
  朱元璋双肩蓦地一颤,避开李善长的目光,慢慢转过身去,负手沉吟一晌,道:“百室好言,好言啊!”
  
  注:
  ①朝宗,乃汪广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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