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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叙(4)

作品名称:徐吟且行      作者:李笺伍      发布时间:2023-01-24 06:39:22      字数:3014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那条狗被一个铁锁套给锁住了脖子,它在山上不停地叫唤着,杨承畴能听见那狗的声音,但他却爬不了山路,几天之后那惨兮兮的犬吠声已经完全消失,杨承畴坐在土房门前滴下几行泪,从不敬畏真主的他也许下一个愿望:让那狗下辈子就做一抔泥土吧,或者让自己下辈子做一抔泥土。
  这些年来,杨承畴的眼睛变得越发模糊,总是看不清东西,青白色的一对眸子里像是住着几只死苍蝇。他以为自己就快要瞎了,跌入到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然后独自走向死亡。正在这时候,一走数年的杨梅再次回到五里湾家中,而她这次回来也改变了杨承畴的生命轨迹。
  杨梅给的说法是:“我娘说的,你总算我爹,不是你出现,她会被冻死的。”
  杨梅刚回来没几天,这个破落的院子里又迎来一位客人,是开着小轿车来的,不过那车进不到院子里来,只好停在百十米处的一个土坡上。
  “是老杨叔家嘛。”林先平夹着一个黑色皮包走下石坎,直朝着杨承畴的院坝里来。
  杨承畴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却隐隐间感觉到一阵富贵的气势正迎面而来,或许是人上了年纪,对于刁钻的世事,虽然眼睛模糊,但用鼻子嗅出来的却往往比眼睛看到的更为真切。他咳出一口痰,摇晃着木椅,喉结上下蠕动着用鼻孔蹦出一个“嗯”字来。
  这时林先平也刚好来到院坝的中间,“我见你们桦树湾那块地是荒着的吧?”说话间,林先平注意到一旁的杨梅:黑亮柔顺的头发扎成一束披在身后,几根发丝飘到前面,在额前轻轻摇曳着,在那双精灵的大眼睛前面,就像是河边飘柔的柳絮枝一般地曼妙着轻盈的舞姿,尽管她的皮肤看上去并不细腻,但仍旧能够瞬间把林先平的心给揪住,碎花的亚麻衬衫下藏着一个苗条的身姿,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是一个青春少女独有的魅力。
  杨承畴狐疑道:“那地,那块地咋啦?”
  “荒着怪可惜的,好不容易分到的。”林先平斜着目光注视着一旁的杨梅,但她并不察觉,仍旧低着头在搓衣服。
  木椅摇晃的声音戛然而止,杨承畴稍微思量道:“还种哩,还要种的。”
  林先平到底是个聪明人,立马意会到杨承畴言语中的忧虑,“我不是来收地的,上面也没这个打算。”
  “那你是干啥的?”杨承畴慢吞吞地问着。
  “我做买卖的,想把你家那块地买下来。”直截了当向来是林先平一贯的风格。
  “哪块?”杨承畴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自己清楚,桦树湾那块地实在是不值几个钱的。
  “桦树湾。”林先平拖过一把木椅坐下来,然后详细地跟杨承畴讲说价格。
  杨承畴并没有直接回绝林先平,只说:“要想想。”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开自己偷来骗来的钱以外,是不会白白掉下馅饼的,就算有或许也会将自己砸个半死。
  林先平是个有耐心的人,杨承畴虽然没有直接应承下来,但他知道,这事儿准有指望,在那些指望之外,林先平还深深地记住了那个蹲在地上洗衣服的女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先平又陆续去过几次桥河,终于把事情谈妥下来,现在他手上就有了掣肘黎茂民的筹码。
  一切的事情谈妥过后,临上车前,林先平把杨梅也叫上同行,说带她去县里逛一逛,杨梅欣然同意,杨承畴也没横加阻拦。
  那天的天气是闷沉沉的,有些燥热,乌云在天空卷积着,像是一面黑色的大海,或许将有一场雨要落下来,就如黑色的海水一般的倾到而来。
  直到很多年以后,杨梅再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只是无力地说道:“我的人生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被毁掉的。”
  林先平的车并没有朝着隆阳县的方向开去,反而是循着山路越走越偏远。终于,车轱辘能走的路面已到尽头,这是一片荒山,林子又深又密,蚊虫和鸟雀主宰着这片天地,天色更加暗沉,暗弱的天光被挡在繁茂的树林外面。
  杨梅心里只觉得发慌,她极为害怕地问着:“咱们不是去县里吗?”她坐在副驾上不敢再去看林先平,只下意识的去扣车门上的把手,但车门却已被死死锁上。
  林先平恶犬扑食一般的扑在杨梅的身上,铆足劲头撕扯着她的衣服,杨梅挣扎喊叫,但这都无济于事,周边的鸟雀被那喊叫声吓得飞出好远。林先平顾不上杨梅激烈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是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的,他用着野蛮的力道去拉扯着杨梅的裤子,杨梅不再哭喊,她明白,自己已然不可能挣脱。就这样,对于这个青春美丽的女人来说,身体上这个喘着粗气的野蛮男人,在闯进她的心里之前,率先闯入了她的身体。
  林先平肆意的在杨梅身上宣泄着这些天来对于黎茂民的不满,尽情地释放着这些年来在刘慧那里受到的窝囊气。事后,林先平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看着蜷缩在副驾上赤身裸体的杨梅,然后说了句:“跟着我吧。”
  杨梅不停地抽泣着,双手挡在胸前,试图遮住那支离破碎的赤裸裸的羞耻感。听到这句“跟着我吧。”她抬起头看着林先平,虽然心里仍旧懵懂,但这句极为无理的话却像是一株火苗,将她年轻又痴傻的心完全给点燃了。杨梅并不清楚林先平真正的意思,或是让自己作为情人。或是作为一个宣泄对象?再或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她并不能懂,但此时的杨梅既恐惧着,又渴望着,于是她冲进林先平的怀里放声哭起来。仿佛是刚从龙潭虎穴里侥幸逃生,而林先平就是那个救她脱离虎口的英雄,这是多么的荒诞不经!这个持久的拥抱里有着肉体上的炽热与情感上的滑稽,当时的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日后里许许多多的悲苦都是从这时节生出的根。
  杨梅和林先平的交集就是以这样一种荒唐的方式开始的,多年以后,杨梅才恍然发现,她已完全离不开这个如强盗般掳虐自己身体的男人,也意识到,她这辈子将完完全全地被这个男人所支配。
  林先平顺利拿到桦树湾那块地,他可以放开手脚地去逼迫黎茂民就范了。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将一把刀子抵在黎茂民的后心窝上,什么时候插进去就要看林先平的脸色,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全无退路可言,一个执拗地坚守孝道,一个疯狂地追逐财富,大开大合的时代里,矛盾的化解往往是激烈的,或明或暗,总之免不了争斗。
  就当一切事物都顺利发展着的时候,却陡然冒出一件让林先平料想不到的事情。
  当初,林先平在沿海打拼时认识了一个妓女。那个女人容貌姣好,总爱涂着深色的口红,每到之处都会留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她爱喝啤酒,指间老是夹住一只廉价的香烟,缓缓吸上一口后,将烟雾吐在林先平发蜡泛黄的脸上,魅惑地笑着问一句:“咋不找你婆娘。”然后就捂着嘴巴仰面哄笑一番,顺带着撩撩面颊一边的发梢,林先平看得入迷,只见那女人把唇上的香烟递给林先平,说道:“抽一口。”林先平看看那女人,又看看烟把上深色的口红印,眼神在来回跳动之间忽闪着木讷之余的欲望,他接过烟狠狠地吸上一口,呛得咳嗽,然后又拎起女人身前的啤酒瓶一饮而尽,那是林先平第一次尝到尼古丁的香味,也算是第一次闻到女人的香味,那些爽快的感觉将他的木讷,拘束都冲得支离破碎。
  回想起来,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那个叫胡玲的妓女便成了林先平对于生活的所有向往,不论是肉体的欢愉还是精神的散溃,这些都让彼时的他深深沉醉。尽管如此,林先平还是只能把这些当做偷鸡摸狗的把戏,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毕竟自己出来打拼的家底都是刘慧娘家给的,就算再多的窝囊气自己也都得受下,他是离不开刘家的。
  几年以后,林先平通过“倒货”赚到些钱,算得上发了小财,不仅仅是经济上,他的眼光魄力,见识心智也都在这几年里突飞猛进,尤其要说的是胡玲已经弃娼从良,还给林先平生下来一个女儿。当时林先平跟刘慧都还没有生育子女,林先平给女孩儿取名“小斐”,放在胡玲身边带着。
  那时节,胡玲总会心满意足地对林先平说上一句矫情的“我爱你”,也不知道这句话她是跟谁学来的,从她嘴里讲出总有些别扭,但林先平不在意,现学现卖的也说句“我爱你”,同样的别扭、僵硬,那三个字就像是他们刚学说话的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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