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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6)

作品名称:徐吟且行      作者:李笺伍      发布时间:2023-01-23 11:54:52      字数:3373

  不知为何,张军说这些话像极了有备而来,但黎毅余眼下也再顾不上去想那些,他将张军所说的秘事汇总起来,愕然发现这里面或许藏着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而这阴谋的受害者就是自己早年间在事故中罹难的父母。
  张军在黎毅余的心中点燃了一堆仇恨的火焰,转眼间又是一层巨浪,刚起势火焰被狠狠浇灭,只在他心里留下一片狼藉。就算一切真如张军所说,可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仅凭着这些破碎的信息,黎毅余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清楚真相的,他变得恼怒、感到痛苦,他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两手紧紧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见到眼前这般场景,张军也只不声不响地走到一边收拾起东西来。
  “这儿你先住着,估摸着仨俩月也盘不出去。所有的钥匙我都给你留下。”张军从腰包中拿出一串钥匙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瞥了一眼黎毅余后说道:“人呐,对听来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可以当它是假的,胡编乱造的,不必非得把自己磨个半死。”
  实则,张军也有些后悔,他似乎不应该把黎毅余往这条道上引,但他的的确确这样做了,并且就他而言也有必要这样做。他的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临出门前他才又说道:“老街那边就要全面拆迁了,见你前段时间总往那边跑,想你是有记挂在的。”
  等到张军走后黎毅余才缓缓抬起头,耳边回响着张军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去见过林小斐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冲上黎毅余的心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林小斐。他扯挪着自己此刻像朽木一般的身体,缓缓地站立起来,走到厂房外面拉下卷闸门,骑上车便向着老街奔去。
  县医院内,林大伟的母亲已经来到最后的时刻,她接连几天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全凭借氧气泵跟葡萄糖才撑着一丝命息。林先平每天都会到病床前坐上一会儿,但时间不长,他手下的拆迁工程陆陆续续地都已开始,隆阳县城又新驻进一家“张氏建筑责任有限公司”,声势浩大,处处跟他的集团针锋相对。庞杂的事务让林先平忙得焦头烂额,或许是他上了年纪,有些后力不足,不能再像年轻时那般狠厉干练,所以也时常显得心力交猝。
  林大伟跟自己讲了和,他对林先平的恨意和怒气都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亲情的呼唤。他对自己的父亲说:“你为啥不能多留一会儿,底下的事情也不是非得你去。”
  林先平收拾着自己的皮包,头也不抬地说道:“前几天刚闹出人命,张氏又处处打压……还是得仔细着来。你妈这边还得靠你,有情况就打我电话,多打几次。”林先平起身夹住皮包就要离开。
  “又死了人?”林大伟颇感惊讶。
  一个“又”字让林先平浑身难受,他陡然停下刚要迈出去的脚步,站在原地假模假样地搭理着衣袖,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事故,都是命里有的劫。”讲完话,他的眼神在病床和大伟之间来回溜上几转,整个人才又提起步子朝外面走去。
  走出医院的林先平并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回家,而是开着车朝隆笔山的方向去。他一边开车,一边瞪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林先平回忆着先前的事情:早晨去医院的路上,他听到几个闲散人在聊天,大概是说隆笔山那边近几天里多出个女疯子,整日里癫癫狂狂地到处乱窜。他听得仔细,那疯子的面容就变得清晰,林先平心里开始变得慌乱,因为他知道那个疯子极有可能就是杨梅。可是她怎么就会疯掉的呢?她的疯言疯语中究竟说的是些什么呢?一连串的疑问,加上前不久杨梅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这一切都让林先平变得焦虑起来,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找到杨梅,并且得想法子让她离开隆阳——一路上,林先平便是在心里筹划这些事情。十几分钟后车辆行至隆笔山下,林先平放缓车速,细细地观察着车窗外的行人,上山下山好几趟却都不见杨梅的身影,于是林先平直接将车停在山脚,开始徒步寻找起来,他想着:不管怎么着都得找到杨梅。可正当这时,电话却突然响起,他不耐烦的掏出电话本想直接挂断的,可他一打眼,就立马失了神,那是医院打来的,他楞楞地看上几秒钟后才缓缓接通电话……
  老街已经面目全非,黎毅余的摩托车被几堆垒放叠起的杂物给堵住去路,他只好下车从那些杂物上面翻爬过去。巷道里的变化实在太大,黎毅余站在出口处左右张望过一会儿,确定下方位才迈开步子往前走。
  小店的门是从里面闩住的,门槛间那条缝隙也被从屋内给堵死了。黎毅余站在门口没有急着去敲门,他见到周围白色石灰的墙面,通体都被红色的油漆刷上一个醒目的“拆”字,隔着一扇门黎毅余的心中陡然间生出一种担忧。
  黎毅余轻轻地敲着门,里面没人回应,于是他加大气力又敲上几下。
  “咳咳,咳——”屋里传出一阵微弱的咳嗽声。黎毅余喜出望外,心中的担忧稳当落地,他正想开口说话,屋里的林小斐却是先开口:“这几天就走,你们别催了,快了,咳,咳咳,就快了。”
  “小斐,是我。”
  黎毅余的声音像是从深山绝谷中传来的,直在小斐的耳边萦绕,她盼这个声音已经好些天了。她没有回应黎毅余,只是单手撑在床沿上颤颤巍巍地起身,沿着墙边,挪着步子去给黎毅余开门。
  门外的黎毅余见小斐不做声响,心里的焦虑劲儿又往出窜,“小斐,你怎么了,是我啊,你开下门。”里面仍旧没有回应,黎毅余想再去敲门,甚至想破门而入,但屋内传出的木闩碰撞的声音让他平复下来。
  两扇门板向着屋内开去,小斐一个踉跄,幸好一只手撑在墙壁上才不至于摔跤。
  眼前的小斐看上去极度虚弱:一件白色衬衫像是袍子一样的罩在她的身体上,消瘦的脸庞上铺开一层皱巴巴的皮,尖刺一般的骨骼勉强撑出一张惨白的面颊,那张脸真切的像是初冬早起时蒙着一层白霜的荒草坪,头发就是干枯的松针散乱的披在肩膀上,至于她的双眼早就被泪痕和眼袋围剿得没了丝毫生气。
  黎毅余强忍住哭腔,几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去问林小斐,只要一说话,他的眼泪就要往出跑,林小斐这副病殃殃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进来啊,痴痴傻傻地站着干啥。”小斐的脸上终于出现一点悦色。
  “你这是咋了嘛?”黎毅余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你先进来,方才我还以为又是那些人来催命的。”小斐缓缓转过身沿着墙边折返回去。
  “哪些人?”黎毅余跟着进屋后又把门给闩上,“你是说拆迁队的那些人吧,方才我过来时瞧见街巷里都变了天。”
  “嗯。”小斐坐到床边靠住,“这几天催得紧哩,我实在没法子。”
  黎毅余坐下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视线在屋子里来回赶着趟儿,最后落在那些倒在地面的白色药瓶上。
  “咳咳咳。”小斐又是连声的咳嗽,黎毅余赶忙掐掉自己手中的烟头。
  “没事儿,你抽你的,不关紧,总之都要咳,气力都花在这上面了的。”小斐的话像是在跟自己打趣。
  “你这是啥病?”黎毅余本想跟小斐说说自己的事儿,但眼下却是说不出口的。
  “不知道,活不长的病。上次又是在骗你,我以为没事才说的感冒。”小斐的语气似乎很释然,“其实这些天我老盼着你来。”这话可不像是林小斐会说的。
  “小斐,你……”黎毅余也是欲言又止,他能感觉到小斐有其他的话要说。
  “你上次问我咋来的隆阳。”林小斐翻身把脸侧到另一边去,接着说道:“其实是梅姐姐跟林老板送我来的。那个时候我就生病了,我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不要我,来来回回落下病根,医生也说我活不到二十二。如今看来说的真准,也不差这一年两年的时间。”
  “你别胡说。”黎毅余已经哭成泪人,但在心里似乎确定了杨梅跟林先平之间的关系。
  “前两天我靠在门上等你的时候好像有瞄见梅姐姐的身影,但一晃就没见了。听过路的人说她已经疯掉。”林小斐的话没个边际。
  “怎么会呢?小斐我有事情也正想跟你说。”黎毅余有些害怕,他怕自己再听到一些事情,他是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你先让我说完吧,再不说就……”小斐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这些天我老是梦见茜茜,想来想去我总觉得她死得不正常。”
  果然不出黎毅余所料,小斐嘴里蹦出来的这几个字再次让他崩溃,他心里清楚小斐是绝不会拿茜茜的死来胡说的。黎毅余没敢再往深了问,他用衣袖蹭着自己的眼睛,“小斐,我得回趟桥河,或许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林小斐像是没有听见黎毅余的话,继续说道:“当时也是你回桥河,梅姐让我走,接着茜茜就闹出意外,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其实出事的那天晚上我还去过她家,但没人在,只是……我在门外捡到了一张药物说明书,起先我不在意,但现在想来——那是安眠药的说明书。”
  黎毅余听得直用湿润的双眼瞪住林小斐,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茜茜是死于安眠药,那么就只能是杨梅下的手,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不会的,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会的,不会这样的。”黎毅余变得语无伦次,这些血淋淋的话语像是一只大手狠狠地掐在他的脖子上,将他逼得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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