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徐吟且行>下部(1)

下部(1)

作品名称:徐吟且行      作者:李笺伍      发布时间:2023-01-23 05:57:39      字数:3008

  像是从高处跌落,黎毅余猛地惊醒,他困倦地揉搓着眼睛,却发现已是满头大汗,恍惚间梦里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他倒吸一口凉气,生怕自己也跟着跳下崖去。黎毅余坐起身拍打自己的额头,再从枕头下掏出一根烟点上,用力吸上几口。不知为何,从惊醒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虽说时常梦见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有像这个梦,给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留下挥之不去的梦魇。
  沉思片刻后,黎毅余掀开被子打算起床。
  当他缓缓推起修理厂的卷闸门时,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刚才蒙蒙亮,迎面吹来的风还有些刺骨的寒冷。他呆呆地望着尚不清晰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走出去,又缓缓放下卷闸门,点上一支烟再掏出摩托车钥匙。或许是早晨的温度过低,摩托车的发动机咔咔直叫唤,无论如何也打不上火,折腾过好一阵,发动机咔咔的咳嗽声才变成隆隆作响的阵仗。黎毅余把指尖的烟头弹飞在地,火星子摔得四散,车头的远光灯把前方照得通亮,随着他左手离合一松,车子立即驶了出去,迅速地消失在这片空间之上,远去的灯光也照进到家户人家的梦中,叫醒了一夜疲倦的沉睡。
  熹微的阳光从东边的山头上悠哉悠哉地溜出来,黎毅余骑车从老街巷道经过时,发现那间香火店的窗户还透着灯光,一时间不禁心生疑惑:杨瞎子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小破店咋还会有人哩。于是他靠边停住,下车凑到小店门口细瞧一番。
  仅一条细窄的门缝并不能让人窥探到任何东西,一股潮湿的霉味儿直冲他的鼻孔而来,这味道比他昨晚住的小库房更刺鼻。黎毅余轻轻叩响门板,里面不见有人回应,于是他索性坐到旁边的石阶上开始抽烟——等会儿回到店里,该怎么跟杨梅讲自己想跳槽的事儿呢?是直接说,还是缓几天再开口?黎毅余心中不免有些矛盾,可张军那修理厂的活儿又使他魂牵梦萦的。
  老街一些房顶的烟囱口慢慢飘出炊烟,空气中开始飘荡起淡淡的油烟味儿,纵横的巷道里有人挎着布包、有人背着竹篓在来来往往,稍上点年纪的妇人也铺开摊子,摆上前一日择好的青菜,从麻布包里摸出秤杆,只等买主来。新的一天就从这里开始,黎毅余起身走到摩托车旁,他想着:也该回店里去看看,无论如何都不能一走了之。
  早起的阳光透过薄纱的窗帘照进昏暗了一夜的房间,床头柜上台灯微弱的光亮已经奄奄一息,杨梅瘫软的身体像条虫似的蠕动几下,这才使得整个房间看上去并非一副图画的模样。她的双眼红肿,厚重的黑眼圈已经凹陷,头发也是松散蓬乱的,脸颊上几道泪痕交错着,泛白的嘴唇上起了皮,茜茜冰冷的身体仍安静地躺在床上。
  卧室外,客厅的的门锁从外面被打开,推门而进的人是林先平,严肃的神情掩盖不住脚步声里的焦急,他径直向着杨梅的房间走去。
  房门是敞开的,林先平走到门口就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也有被震慑到。杨梅背靠在床沿上,仰着头痴痴地看着天花板,林先平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林先平用力搓着双眼,缓缓走到杨梅旁边半蹲下,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唉声叹气地说道:“已经这样了,也不是你的错。”
  杨梅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林先平,她不说话,眼眶里的泪水窜窜地往下掉。
  林先平收回搭在杨梅肩膀上的手,然后撑在自己的额头上,艰难地说出句:“我也不好受,可哪个人能斗得过命——医生也说过,茜茜随时有可能在睡梦中离开,我们都知道的。”
  杨梅一把攥住林先平的衣角,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像是痉挛地抽搐着。
  林先平握住杨梅的手,慢慢从自己的衣角上拿下去,然后抬起头看向床上的茜茜,一时间他也落下泪,他想到,好多年以前,自己说过茜茜的眉宇是最像他的。不过也才几年的光景,怎么至于就到今天这般田地了呢?
  “接到电话后我就赶忙找人过来帮忙,这会儿在楼下等着的。”林先平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又说道:“你先跟我下去,我让他们上来处理。给你重新安置个地方,事情处理完以后再给你一笔钱,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杨梅仍旧不说话,直望着林先平,发颤的笑声和着眼泪的咸味儿在房间弥散开来……
  黎毅余把车骑进停车线内,远远地就看见店外的卷闸门是紧拉着的,心中不免疑惑:这个点儿上怎么着也该开张了啊?他也没再多想,下车后就跑过去站在门口等。半个钟头的时间很快过去,仍不见林小斐或是杨梅的影子,他心中嘀咕着:这俩人难不成还给自己放了假?
  黎毅余的耐心将要耗尽,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细细地思量上一番后,他走到旁边的一家小卖部借来几张纸和一支笔,他把纸铺在墙面上,写上几行字:杨姐,这几个月来多亏了你的照管,我可能不会继续在这里做事了,也不用操心,我在张军的修理厂待着的。杨姐,还有小斐,咱们有空再见。写完后他把纸张从接地的缝隙中塞进店内,再把签字笔还回去后便骑车离开。
  隆阳郊野,几个大汉正挥着锄头在挖着土坑。闲言碎语向来是田间地头经久不衰的花边话题,每下一锄头总要几句闲传才能尽兴。
  “林老板可是个善人啊!”
  “善啥人,这俩人指不定啥关系哩。”
  “管那些做啥,拿钱干事。”
  “要我说啊,这孩子是造孽啊!”
  “都是命,哪个躲得了?”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瞬间就被这样一句话给摁住了势头。
  一个半米多深,一米来长的土坑已经挖得极为规整,旁边的大汉拖着一副捆扎好的竹席走过来。
  “放下去,把坑填了吧。”
  “嗯,麻溜点好完事儿。”
  话音一落几个大汉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站在坑里的两人接过包裹着茜茜尸体的竹席慢慢放下,爬出土坑后随即捡起地上的铁铲填埋起来。
  “可得夯实些,免得一场大雨就给冲了出来。”一个大汉用铁铲在已经填平的坑面上反复敲打。
  “再来点这——”另一个大汉拿来几丛茅草栽上,半开玩笑地说道:“来年长势肯定好。”
  一连几天黎毅余总是做些奇怪的梦,常常半夜醒来还心有余悸。这天,刚到中午时候,张军让黎毅余跟自己出一趟活儿,有一辆小货车在半路上抛锚,需要去救个急。
  赶到货车抛锚的地方,黎毅余在边上给张军打着下手,男司机跟同行的一个女人在路旁聊着天。
  “真晦气,早知道就不该接那个活儿。”司机有些恼怒,满是油光的脸庞看上去略显憔悴,指间的烟把儿已被咬得瘪扁,他懊悔又气愤地抱怨着:“嗐,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女人问:“咋了?”
  司机蹲下身子,吐出口水灭掉烟头,他这才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咱们隆阳新街挨着几家首饰店的那个内衣店?”
  “嗯,老板姓杨,挺好一女的,咋啦?”
  听到这里黎毅余也冒起兴趣,不时侧过眼瞅瞅两人。
  “说是她女儿得怪病,睡着觉就死了,托我们给埋的。”司机摇摇头又说:“就为这,今天才碰上这档子破事,不吉利——呸——”话音刚落司机的一口浓痰便飞出几米地。
  “哐——”黎毅余手中的扳手猛地掉在水泥硬化的路面上,张军也被惊住一跳,抬起头看着大惊失色的黎毅余。
  “你说的是真的?”黎毅余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眼睛里闪着泪花,紧绷着的面色倒还没有大的波澜。
  “你这人,”司机面对黎毅余的质问显得有些不悦,“这种事儿,我还能编瞎话吗?”
  司机的反应让黎毅余从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想着前几日自己去店里没见到人,再加上连续几天的怪梦,他心里似乎冒出来一颗刺,那是从身体里面长出来的,连着筋脉,拔不掉抹不除的疼痛感。黎毅余缓缓曲下身子捡起地上扳手递给张军,“快弄好了吧?”
  看着一时像是失掉魂的黎毅余,张军有些不明所以,半天才说出句:“啊,快好了,就快好了。”
  回到修理厂下车时黎毅余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大跟头,整个人晃晃悠悠地进到厂房内。张军没有说什么,望着黎毅余轻飘飘的背影也只是摇摇头叹口长气。
  沉闷的天空在傍晚时分洒下一场雨水,阵势并不大,喝醉的秋风将细雨刮得到处乱飞。
  次日,黎毅余跟张军打过招呼后就又骑上车离开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