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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一九四七2

作品名称:欠乱长安      作者:张晓葱      发布时间:2023-01-30 10:44:20      字数:3214

  朱通的曾爷爷朱召窖一改之前落魄求生的模样,竟然当上了农业社的记工员。当时实行工分制度,在农业社干一天活可以记一个劳动日,一个劳动日可以换八到十个工分,年底总结时凭一个工分能领取一两粮食,一个劳动日能领八分钱。朱召窖的工作就是每天负责记录这个事情。
  奶奶的死令朱军龙耿耿于怀,朱军龙因为奶奶的离世对我的祖辈怀恨在心,他更是对他的父亲朱召窖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因此也拉拢了朱召窖对我祖辈的仇视。朱召窖当上记工员后有意报复我的祖辈,故意抹去了我的祖辈三四个劳动日应得的工分,而我的祖辈对此浑然不知。
  因为农业社的开办需要每家每户派出劳动力,我的爷爷李趁东不用再去学校食堂工作,他每天的事务变成了同其他男丁一起为农业社种地。
  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李趁东拿回来的钱和李忠肃本子上记下的帐完全对不上,李忠肃问李趁东:我早就知道你学会了抽烟,你带回来的钱数少了这么多,是不是你拿去买洋娃烟抽了?
  李趁东解释说没有,他领到了多少就带回来了多少,一分钱都没有贪污。李忠肃眼疾手快的从李趁东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了两根洋娃烟,举到李趁东面前问他:那这是从哪来的?你哪来的钱买?
  这两根烟确实不是他买的,更不是他抽完了一盒只剩下最后两根,而是刚刚去农业社领钱路上朱军龙发给他的。李趁东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交代给了父亲,但李忠肃说:朱军龙给你发烟,怎么没见他给我发烟,你面子大得很呢。
  随后李忠肃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稍加平和的继续说道:东娃,这钱是你下苦挣的,你想花你当然可以花,你上交给了我,你想用钱你给我说我也会给你,但是咱们最起码要诚实。咱们是庄稼人,咱们不诚实谁诚实,咱们不诚实谁敢放心吃咱们的粮食。
  李趁东被教育急了,更加语言错乱,百口莫辩。他很快意识到一定是记工员朱召窖的疏忽,少记或者记错了他的劳动日,于是立刻拿起父亲的记账本跑去农业社找朱召窖对质。一番检查下来后,朱召窖的记工本和李忠肃的本子上发现多处不匹配。朱召窖面如青铁,斩钉截铁的说:我就是专门负责干这个的,我记的肯定没有一丁点儿问题,一定是你们记错了日子。
  李趁东反驳道:我父亲那么严谨的一个人,食堂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记过无数的帐,哪一次出过错。
  朱召窖咄咄逼人:我可是组织安排的记工员,你相信你父亲李忠肃不相信我,我看你就是不相信组织,不相信伟大的领袖毛主席。
  李趁东顿时面红耳赤,朱召窖毫不收敛,继续说道:再说了,你问问乡亲们,我给他们哪一个记错过,大家伙说是不是。
  农业社的其他村民坐在一边劝和:反正我们大家伙的数额分文不差,东娃,你要不再看看哪块是不是遗漏了。
  朱召窖连忙摆手:再看就不必了,要我看呐,这小子是成心跟我作对,故意在他老子的记账本上添了几笔,想骗我多给他们家划分点钱。哎,真是没一个好德行。
  李趁东被说急了眼,青筋暴起的指着朱召窖嘶吼:明明就是你弄错了,你没脸承认还赖到我身上。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说谁没有好德行?
  朱召窖完全不退让:谁来骗农业社的钱我说的就是谁,怎么着,你还想打我不成?
  李趁东被逼得满脸通红,朱召窖的回答顿时给脑子发热的年轻李趁东提供了思路,于是他心直口快的继续嘶吼道:没错,我就是要打你。
  我年轻气盛的爷爷李趁东一巴掌甩在了朱召窖脸上,朱召窖显然没有料想到这小子真敢动他。他首先被打懵了一会,随后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起身朝李趁东挥拳。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坐在一边看热闹的村民见状迅速站起来拉架。李忠肃怕儿子不会说话惹出事端,也赶来了农业社,这时年轻的朱军龙同样正好来到农业社,看到两人抱成一团打架赶忙加快了步伐。朱军龙和李忠肃与村民们合力将朱召窖和李趁东拉开,分开后几个人嘴上不饶人,朱军龙指责李趁东:亏我把你当朋友,有好吃的给你分,有烟给你发烟,你居然敢打我爸。
  李趁东怒火中烧,冲着朱召窖大骂:你问问你爸做了什么好事,是他为老不尊在先,他该打。
  朱召窖也同样气急败坏:你来讹农业社的钱还嫌我教训你,农业社是大家的,你讹农业社就是讹大家的钱。你没有把大家放在眼里,就该有人惩罚你,我打你算轻的,呸。
  原本我的曾爷爷李忠肃抱着心平气和的心态只是单纯过来劝和,现如今听到朱召窖这样说他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儿子有他爹管,不像你们家,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管教,你顾好你们家就行了。
  朱召窖刚才的气还没消,顿时又火冒三丈:什么叫我们家,我们家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别信口开河啊我告诉你。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刚刚被调停的架随后四个人又打了起来。
  之前朱军龙一家对我的祖辈怀恨在心,但他们自己很清楚至亲的死是他们强行安插在我们家身上一块莫须有的罪名,所以虽然恨我的祖辈,但毕竟是微小的恨意,我的祖辈们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们更多的是对亲人离世的遗憾。如果说上次只是朱军龙一家单方面的仇视,那这次农业社门前斗殴风波之后,便开启了两家之间相互的仇视。
  
  在这之前,我的爷爷李趁东和朱通的爷爷朱军龙还是挺要好的朋友,尤其他们十岁那年,两人互为相交甚笃的好朋友。
  那时候没有玩具,只有家里人用木棍给做的弹弓。小孩间流行的活动就是到树林里比赛打鸟,村子里个个都是弹弓高手,有时候运气好经过的鸟多,打下十只不是问题,运气再好点,能遇到鸽子。
  有一次朱军龙和李趁东每人打到三只鸽子,一时间难分伯仲,最终我的爷爷李趁东靠着多打下一只麻雀险胜。他们把满载而归的收获都献给了朱军龙家里的野猫,那只野猫好久没有开过荤,见到鸽子的眼神犹如几年后在石头缝里抓到了虫子的饥饿灾民。
  朱军龙家的野猫一股脑把六只鸽子全吃进了肚子里,没过多久在屋子里呕吐不止,吐得地上到处都是,屋里一片狼藉。猫一次性吃了这么多肉,肠道接受不了,人比猫的胃大那么多,吃东西也得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更何况一只猫。简单来说,猫只是吃撑了。
  但我年轻的爷爷李趁东那时非固执的认为猫生病了,按照常规流程首先要测量体温,于是带着朱军龙翻墙悄悄溜进卫生所偷温度计。
  诊室没有人,得手后两人按原路返回,爷爷李趁东已经跳下围墙,朱军龙紧随其后爬上围墙,就等着最后一步一跃而下。眼看快要成功之际,朱军龙被人抓住脚踝硬生生拽了回去,随后墙的另一面传出了一个大人的训斥声,紧接着又传来了朱军龙颤颤巍巍的呐喊声。他朝墙外面的李趁东喊道:你快走,别管我了,我断后,先去给猫治病要紧。
  李趁东想到朱军龙家野猫的生命岌岌可危,如果不能救活它,他跟它的死脱不了干系。他时刻奉行毛主席所言生命至上的原则,更害怕猫死后化为厉鬼找他寻仇,于是眼泪哗哗的和被擒在院子里面的朱军龙做了短暂的告别,随后怀揣悲痛的心情直奔救猫而去。就在刚逮到猫准备给它夹温度计的时候,朱军龙出现到了他面前。李趁东喜悦的问:你不是,你不是被大人抓走了吗?朱军龙像一个长者一样回答他:没到那个份上,我只是被抓到批评了几句,批评完就放了。
  之后两人一同制伏不配合的野猫,并且为了数据的准确性,把猫摁住给它的四个胳肢窝都夹了一遍温度计。但是第一次量完之后两人就面面相觑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发现都不会读温度计的示数。最后草率的将其判定为轻度感冒,逼着猫舔了几口从家里偷出来的冷不丁胶囊,这个事才就此作罢。
  
  后来很多年里朱军龙一家和我的祖辈一家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一直到文革前夕,镇上向乡村要人修西韩铁路,队长安排的人员里不仅有我的爷爷李趁东,也有朱通的爷爷朱军龙。
  李趁东一众去往的地方叫十桥,到达当天,经过十桥会议室时里面坐满了妇女正在召开大会,我爷爷从门口走过之时,里面突然集体朗诵起了“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我的爷爷只知道这些话非常熟悉,但不知其出处,于是无所顾虑的询问身边人。此时站在他旁边与他一并行走的正好是朱军龙,朱军龙没有摆脸色,而是诙谐的回答说:这你都不知道,这些可都是出自毛主席语录,都是他老人家总结出来的话,每一句都是重中之重。
  李趁东为自己的见识短浅感到羞愧,只好弱弱的讴歌道:毛主席万岁。这次是时隔多年后李趁东与朱军龙的第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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