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面对妻子他自惭形秽

　　孙强从徐秋虹家出来，没走多远，就是海恒纺织厂职工宿舍楼。这段路途并不长，他走的却异常吃力，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格外的沉重。
　　桦树林里发生的一幕，时不时在他眼前浮现，让他义愤填膺，怒火中烧！
　　海恒纺织厂，那些下岗失业职工的苦难，他妹妹徐秋虹的苦难，都是马先富这个贪官给带来的。
　　他发誓，要让马先富得到正义的审判，讨还人世间的公道！
　　孙强走到宿舍楼前停住了，似乎是要喘息缓解一下自己疲惫的神经。他想吸根烟缓解一下。他的手伸进衣袋，却是空的，没有找到卷烟。
　　他自嘲地笑了。自从他误吸了妻子给的马先富的卷烟后。他一气之下，已经把烟给戒了，衣袋中哪里还会有烟？
　　孙强抬头向楼上望去见师傅的家还亮着灯。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向楼上走去。
　　徐老师傅正醒着。老人躺在小间的卧室内，两眼呆滞，一动不动。
　　孙强进来时，徐老师傅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表示。
　　徐老师傅刚出院那会，意识到自己已经瘫痪后，曾经抗拒过，他不想受煎熬，曾经绝过食，只求速死。
　　但是、他在亲人们的鼓励和宽慰下，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期望自己的病，能像他们说的那样，慢慢地好起来，身体慢慢地恢复。
　　然而，好几个月过去了，他的病情，并未见好转。他又陷入绝望之中。
　　瘫痪在床一段时间后，老人由最初的抗拒、寻死，到后来的不再抗拒，默默承受。老人仿佛已经认命啦！
　　不过，徐老师傅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以前，老人见到有人来看望他，都会动一动，有所表示。现在，老人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是漠视，仿佛自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
　　徐老师傅接受现实后，对所有的人选择了漠视，不理。但他却为了不拖累儿子，改成了白天睡觉，晚上醒着。
　　因为他白天睡着了，就不会有大小便，就不会拖累儿子。就不会让儿子拉脚的中途赶着回家，伺候他的大小便。
　　老人见自己最喜欢的徒弟来了，依然一动不动，漠然视之。
　　孙强坐在师傅身旁，与师傅默默无语地相视。
　　缄默良久，当孙强起身时。倏地，徐老师傅的手动了动，两行老泪，顺着老人的眼角滚落下来。
　　孙强瞬间泪眼模糊，哽咽着喊了声“师傅”，再也说不下去啦！
　　在单元房过道，孙强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尽数掏出。
　　他对徐樽蒲说：“你们照顾老人，肯定影响工作。以后，我每月尽我能力，给你们一笔生活费。”
　　“不行，不能再要啦！”徐樽蒲急忙打断了他。
　　他高兴地说道：“强子，现在家庭经济状况，真的已经好转啦！不能再要你的钱啦！”
　　徐樽蒲说过，又露出自豪的，喜形于色样子。
　　他说道：“你秋虹妹妹挺有本事，她找了一份薪水很高的工作，挣很多钱！大前天，她还给了我两千元钱。她弟弟这学期的学杂费，有着落了。我们家的经济状况真的好转了，不能再麻烦你啦！”
　　孙强脑袋不由得又“嗡”的一下胀大啦。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叮嘱他们，不要再找女儿要钱。他们只知道，他们女儿现在有钱了。可他们哪里知道，那钱是他们女儿，用身体换来的。
　　孙强迫不及待，急色道：“你们不要再找秋虹妹妹要钱啦！你们是父母，应该体谅自己的女儿！”
　　孙强说到这里，抬高了音量，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他大声说：“你们是父母！秋虹妹妹、她还年轻，你们不要毁了她！你们需要用钱，跟我要！”
　　徐大婶对丈夫向女儿伸手要钱，早就憋着一肚子的不满。孙强的话给了她发泄怨气的机会。
　　她怨怪丈夫道：“我早跟他说过，不要找女儿要钱。我女儿命苦，摊上了那么一个不争气的丈夫！我们做父母的帮不了她，就别再拖累她啦！他就是不听，就是伸手找女儿要钱！”
　　孙强从师傅家出来后，步履沉重地走进家门。姜丽娜还没有睡，他们夫妻现在还是冷战状态。
　　姜丽娜今天光彩照人。浴后的她，乌黑的波浪长发似云漂逸，凝脂透粉的鹅蛋脸，泛着淡淡的嫣红。她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传神的大眼睛，忽闪着绚丽醉人的秋波。
　　她今天身着一件半透明、淡粉色睡裙。在柔和的灯光映射下，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体内的春光。
　　她整个人看上去风姿绰约，宛如沉鱼落雁之美。
　　孙强面对婀娜多姿的妻子。一股自惭形秽，倏地涌上心头，一下子蔫了。
　　他低下了头，没有勇气面对妻子，更不敢，正视妻子的眼睛。
　　自从那天，在马先富的庆典活动，他一时冲动和鲁莽，给马先富送了两个办丧事的花蓝，从而伤害了他的妻子后。从那时起，他在妻子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啦！
　　孙强每当面对妻子时，都会陡然升起，深深的愧疚和自惭形秽。
　　这种愧疚，源于孙强深爱着他的妻子。正所谓爱之深，痛之切！因为他深爱他的妻子，才无法饶恕，自己对她的伤害，才会由此产生沉重的负罪感。他才会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孙强认为：他在妻子面前是有罪的！他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不仅未尽到呵护妻子的责任，反尔，还扰乱妻子的工作和生活。
　　他知道，这种在妻子工作单位捣乱的行为，会让他的妻子，遭人非议，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他觉着：他这是对妻子极大的犯罪，不可饶恕的犯罪！
　　孙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和负罪感后，他在妻子面前，开始自惭形秽，再也抬不起头来。
　　姜丽娜自那天，险些遭到马先富凌辱后，确实对丈夫恨得咬牙切齿。
　　试问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丈夫？不仅没有百般呵护自己的妻子，还在妻子工作的单位捣乱，这让她今后如何为人？如何面对公司里的同事？
　　更让姜丽娜恨的是：他的这种捣乱行为，让自己险些遭到欺侮。她当时恨透了丈夫，恨不得将丈夫生吞活剥啦！
　　姜丽娜那天险遭凌辱后，想过辞职，也写好了辞职信。
　　可是，马先富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她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和气有加。
　　这让姜丽娜辞职的念头动摇了。她清楚，一个漂亮的女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一些男人，对她存有不良企图。
　　她辞职离开这里，到别处，照样还会遇见对她存有不良企图的男人。她如果遇见了一个比马先富更坏的上司，说不定情况会更糟。
　　姜丽娜不想辞职了，因为马先富这里，至少能给她提供了一个，充分施展才华的平台。
　　她很自信。她相信，只要她丈夫不捣乱，凭她的能力，能够巧妙的应付和周旋，让她不被欺侮，不被玷污。
　　随着时间的流逝，多少天之后，姜丽娜的生活又恢复如常，除了夫妻间还在冷战，一切都恢复如初。
　　现在，连冷战姜丽娜也不想进行下去了。她清楚，夫妻间长久的冷战，是可怕的。会使他们夫妻之间，产生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痕。
　　姜丽娜不愿让她的婚姻走向失败。她把她，一个女人全部情感都给了她的丈夫。她付出了很多，她不能让她的付出，付之东流，毁于一旦。
　　她不能让他们的夫妻关系走向破裂，因为，她还爱着她的丈夫。
　　姜丽娜现在，已经不那么痛恨丈夫了。只要她丈夫，今后不再给她添乱。只要她丈夫肯向她认个错，她会原谅他。
　　为了挽救她的婚姻，为了不让她曾经的付出毁于一旦，付之东流。姜丽娜想缓和她与丈夫的紧张关系，结束他们夫妻间的冷战。
　　今天，姜丽娜刻意打扮一番，等她丈夫。等丈夫向她服软认错。
　　为了能让丈夫主动认错，她不再是冷着一张脸。
　　姜丽娜见丈夫进门后，没有冷脸相向。她有意地向丈夫抛去款款的一瞥。她这温情的一瞥，脉脉情意，不言自明。
　　多年的夫妻，孙强自然明白妻子的用意。他也很想如同以往那样，给妻子以回应和爱抚。
　　但此时的孙强，再也回不去啦！有了负罪感的孙强，以往的风趣，以往的调笑自如，再也做不到啦！
　　现在的孙强，在妻子面前，如同一个罪犯面对法官一般，愧疚和沉重的负罪感，让他在妻子面前，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孙强面对妻子投过来的这款款一瞥，反而让他更内疚，更让他无颜面，面对妻子。
　　面对妻子投送过来的目光，孙强只能竭尽全力，勉强的一笑，这笑，笑得很呆板，比哭还难看。
　　造成今天局面的过错方是孙强，心高气傲的姜丽娜，自然不会更进一步采取主动。
　　她见丈夫这个样子，心里倏地一凉，失望，心灰意冷，袭上心头。她不再停留，返身走进卧室。
　　孙强望着妻子移去的倩影，再次懊悔万分，五内俱焚。他清楚，他对妻子的回应，很让妻子失望。他对妻子的愧疚，更进一步地加深了。
　　孙强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茫然地注视前方，大脑一片空白。
　　一缕沁人的芳香飘逸而来。孙强感觉到，妻子的身影和妻子的凝睇。
　　他没有动，没有勇气动。强烈的愧疚和负罪感，让他想动，却无法动弹。
　　妻子姜丽娜也没再动，只是静静地凝望着他。
　　片刻，孙强听到妻子发出了一声微微的轻叹，感觉到她悄然转身，靚丽的倩影，渐渐地离他而去。
　　孙强偶尔瞥见，客厅的沙发上多了一床被子。天冷了，妻子怕他着凉，为他又拿来了一床被子。
　　姜丽娜的关心举动，却让孙强的愧疚和负罪感，愈加强烈啦！
　　今夜，孙强注定彻底无眠。
　　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想不通，弄不明白，自己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曾经温馨、幸福的家，怎么会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