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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摆阔气让人生疑心 逛瓦肆巧遇小佳人

作品名称:剑上红梅      作者:前锋      发布时间:2023-01-18 10:38:02      字数:3381

  两人见了礼,连铭又介绍了童威。
  张耆疑惑地问道:“还在办差?”他已经知道连铭被降职的事。
  连铭摇摇头:“没有。难得清闲一段时间,出来潇洒几天,浑身轻松得很。”
  “那正好!马上到中午了,一起吃酒!”张耆迫不及待说,“平日里虽然见面不少,吃个酒却不容易!”
  连铭点头,又看了看童威:“一起去吧,我们吃酒你吃饭,晚上点卯我给你找个借口。”
  张耆知道,干察子这一行业不容易,每天出来都得有所收获,要不然就要被扣薪甚至体罚,换做自己,还不一定能干得了。
  童威听连铭一说,心里有了底,马上痛快答应。
  三个人顺着河边左拐不到半里地,一眼就看见一座三层楼,上边飘着面杏黄大旗,“胡家酒楼”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黑油油的光泽。
  “这老胡,也没见做过什么生意,不料才三年不见,竟然如此发达。”张耆暗暗叹道。
  小二一听说来找掌柜的,赶紧笑脸相迎。一边带着他们上楼,一边介绍,一楼是散客,二楼是雅间,生意很是不错,整个酒店热闹时不下二三百个客官。三楼是掌柜的私密地方,只有他自己的客人才能进入。
  说话间到了三楼,小二在第三间门前轻扣了三下,里面冲出来一人,一把抓了张耆的双手,口中大声说:“哎呀,兄弟,可把你盼来了。”
  连铭抬眼看时,说话的人中等个头,圆脸大耳,白净面皮,一双眯着的大眼眼里堆满了笑意,头上扎了一条月白色的公子巾,披了一件青色外罩。
  张耆忙接了话说:“哥哥知道的,我是身不由己,哪能像你这般清闲?”接着把连铭和童威向他介绍,只说是宫里的侍卫。
  互相寒暄了一阵,胡其筠把张耆他们让进屋里。
  一个大铁炉子里坐了个水壶,三个人顿时感到身上热烘烘的,便各自脱了外套,在靠窗的茶台入座。
  茶台是上好的云南楠木,一把黑釉建盏里放着刚刚调好的茶膏。
  “这是白茶,产自大理国,我托朋友,好不容易弄来的,皇宫里都没有。名气不大,味道却是不错。因为产量少,便显得金贵了。我刚做好片刻功夫,弟兄们就来了。”
  听到胡其筠这话,张耆暗赞他想的周到。自己在宫中也常为襄王做茶,知道工艺繁琐,要先挑拣、火烤、包纸锤碎,再调制成茶膏备用。
  “如果加上几味香料和果品再熬,就成茶粥了,咱今天光吃茶。我在你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想你在宫内,什么样的茶不曾见过?”
  胡其筠看炉子上的水已经沸腾,便拿起那把黑釉建盏,将水慢慢注入,然后用白佛不停搅拌茶汤,片刻功夫,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茶已成花,却不挂盏,若有若无,回味绵长。哥哥这手功夫已达一流,弟弟自愧不如。”张耆呷了一口,心中由衷佩服。
  几人吃着茶,唠着闲嗑。
  胡其筠说,是一位富商出资,开了这个酒楼,富商没有时间,就让他帮着打理。主营的菜品从宫内当今皇上喜欢的几种扒羊肉到烧鲤鱼、炖鸽子一应俱全,生意自是不错。
  富商是谁,胡其筠没说,张耆也不好多问。
  找张耆来的意思,按照胡其筠的说法,是因为本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以读书和做官最有地位,商人却排在末流,虽然挣钱不少,却时常被人看不起,受欺负是常有的事。张耆是襄王身边的红人,希望今后多多走动,到时好有个照应。
  张耆心想:襄王待自己如同手足,也认识不少朝中官员,胡其筠的要求不过是小菜一碟,就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连铭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谈话,心中忽地一动:这胡其筠可不是个一般人。试想,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仅仅几年时间,就变成现如今这番光景,这里边的事可不是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看看这酒店外观富丽堂皇,这屋里又奢华排场,那个神秘的幕后人该是多么富有,又和胡其筠有多深的关系,才能放心地把如此大的产业,交给他打理呢?
  但初次见面,又不好多问,连铭只好把心中的疑问压住,脸上笑嘻嘻地陪着说话。
  说话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四个人就在屋内,上了一条烧鲤鱼、一盆鸽子汤、四只肥美的螃蟹,四斤红烧羊肉,外加一份烧青菜。
  除了童威,每人喝下了两斤水酒,连铭没事,张耆却有些微醺,便起身告辞。
  胡其筠看他坚持要走,就给每人送了一包茶叶,把他们送下楼去。
  昨晚酒劲未过,刚刚又吃了酒,小风一吹,张耆感到头有些发昏,脚步开始踉跄,竟然信马由缰地溜达起来。
  连铭和童威怕他酒后有失,在身后紧紧跟着。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汴河瓦肆,一长溜高高搭起的彩楼,五六家戏班子咿咿呀呀、哼哼哈哈唱得起劲,王家戏班的名伶王雁正舞了一杆花枪,在急促的鼓声中,上下翻飞,将自己裹在中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吴家杂技班老少一齐上阵,飞跃火圈、大变活人----拿出来的都是压箱底的功夫。
  这汴河瓦肆,平日里就是东京汴梁最为热闹的去处,何况新年期间?
  每日上午开市,到夜里宵禁前,各种演艺不断。当地的,外来的,凡是想在京城混口饭的艺人们,都必须来此地扬名立腕。
  如果一炮走红,就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自有官员和富商花大把的银子,请去家里唱堂会。
  有时候,撞到了同一吉日,为争名角,几家还会飚抬赏银,让艺人们大赚一笔。
  每个彩楼下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远处的站着,近处的坐着,有的还在旁边摆个茶壶,时不时地嘴对着壶嘴,长灌几口。
  本朝盛行喝茶,达官贵人青睐“斗茶”,玩的是情怀;寻常百姓拿茶当水喝,大街上随处可见提溜着茶罐子溜达的人,喝的是悠闲。
  张耆吃多了酒,看见人家喝茶,不免有些口渴,就到路旁摆着的饮料摊子,买了三杯梨汁,还有些温热。三人当下一气喝了,心里舒坦多了。
  他嫌这里太聒噪,继续前行。忽见道边黑压压围了好多人,个个伸了脖子使劲往里瞅。
  张耆借着酒劲,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又回头把两人拉了进来。只见中间一块空地上,一个女子作了个揖,正要表演。
  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扎了个绿色的头巾,外罩着月白色的粗布短卦,鹅蛋型的小脸,嫩白中透着粉红,红嘟嘟的樱桃小口,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杏核眼似三月的湖水,清澈之中散发着些许野性。
  女子轻摇拨鼓,上边两个红色的小坠开始轮番击打鼓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初时,不紧不慢,错落有致,让人心情舒缓,如沐春风;
  突然间,越摇越快,如同疾风骤雨,敲击着人的心脏;
  正激烈时,又瞬间急转直下,复归平静。
  众人皆瞠目结舌,哑口无声。
  又两声鼓起,女子启唇开唱: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客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春花秋月情浓,去匆匆,奈何东边日出西边晴,花黄泪,相思醉,何时逢。最是长相厮守绿丛中。”
  
  张耆听出曲中有深深的惆怅,给人欲说却无从开口的感觉。
  他在宫中随襄王听过的俱是欢喜的曲子,哪曾有过这种心境?
  连铭和童威都不懂音律,只是听来有些郁闷。
  “没想到李煜的《相见欢.桃花谢了春红》,竟被此女唱到了极致!”
  这时,身边一位手持桃花纸扇的男子幽幽叹道。
  张耆暗忖:“原来是南唐国主写的词,怪不得如此悲凉无助!”
  这南唐国主李煜生性风流多情,治国无方,却写得一手好词,被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软禁后赐死,留下众多伤感词作在民间传唱。
  鼓声又起,女子开始边摇鼓边起舞,张耆隐约感到,跳的竟然还有些宫廷的影子。
  鼓停,舞终。
  女子又开唱:“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春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余音未了,身边那男子又忍不住感叹:“此女深得李煜之词的精髓,这首《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真叫人肝肠寸断。”
  张耆心中对此人十分仰慕,不由得仔细打量对方。
  他也就是二十岁出头,中等身材,披着淡绿色的外衣,头戴白色噗头,面容清瘦,白脸无须,鼻头高挺,一双凤眼,两道蚕眉,一脸桀骜不驯的神色,竟然有些评书中三国时期关云长的风采。
  张耆对他施了一礼:“不知哥哥如何称呼?”
  对方慌忙还了一礼:“在下不才,河北李开。”
  张耆猛然想起,几天前,自己从发到襄王宫里的《邸报》上看到,监察御史李开因与监军刘福不合,发生械斗,被贬为四川巴中县令。
  他不去上任,为何还在京城闲逛?本想问问械斗实情,又觉不妥,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此时,那女子正端了盘子,挨着收钱。众人刚才又听又看,很是起劲,此时却纷纷躲避。也有摸出个一文、两文钱的,趁机摸那女子的玉手一下,女子顿时脸颊飞红,却不敢吱声。
  张耆在衣袋里摸了半天,只有几文散钱,一股脑丢在盘子里;
  连铭和童威也各自放了几枚铜钱,而那李开竟然随手抓了一把,足足几十文钱,一下全扔了过去,纸扇一摇,转身就走,一片叮当乱响声中看呆了众人。
  张耆心里明白,以李开之前的官职,正六品每月俸禄三十贯铜钱,那就是三万文,哪会把这些小钱看在眼里?不过,此人脾气倒是挺傲,文人大抵都是如此吧。
  直到太阳西坠,张耆才悠达着回家。连铭和童威,看着他进了家门,才放心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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