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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梦回红楼(2)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3-01-13 18:04:17      字数:5289

  花沟两边遍植金桂、银桂和丹桂(树),桂花亭处的丹桂,开的是橙红色的花,也有少许橙黄色和浅橙黄色的。他陪着大客人苗锦湖走到这里时,大客人大加赞赏,而他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下山来时,本以为要见他人,又是市里什么人来当“说客”的,想不到竟是因伞厂的事自己曾想找过的苗锦湖!
  苗锦湖这次是带着巨资来的,想投资和承包下龙脊岭景区,要打造成全国性(类似后来的A级景区),并打算让他担任总经理。可他不想为资本服务,何况他已答应了同学李玉香,等她找好了合适他的工作就过去的。
  “我不会亏待你的。”苗锦湖这时又劝说他道,“只要你答应我,我还可以给股份。”
  “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他道。
  “朋友么!”苗锦湖笑道,“罗兄,我知道你这几年受的委曲,你就风光风光让他们看看!”
  他马上道:“我不需要。”的确,他对一些往事早已不耿耿于怀。就是那次让他恨不得钻地洞的事,也在高人的指点下,已经释怀。
  那位高人就是山上“老神仙”师傅的侄子,已当了昭华宫里的庙祝。李庙祝是非等闲之辈,精于佛道儒三家的典籍,特别是对《易经》有很深的研究。已与他几次谈古论今、品茶论道。他感到受益非浅,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去请益。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老庙祝打坐时,很像是老人峰上坐禅的石头老僧。
  一天,庙祝老人又指点迷津地背了《金刚经》上一段话:
  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
  他的心似乎受到很大震动,非常吃惊,心想会是真的吗?当他抬眼去看老庙祝时,老庙祝仿佛与他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他似顿有所悟,倍感宽慰而感动。他甚至想,不管信还是不信,只要早知道有这样的说法,当场就不会觉得难堪,虽不至于去谢谢人家,但也不会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了。
  
  “你太倔强了!”苗锦湖遭到他再三拒绝后,心里有些不快,叹了口气道,“当初只有你看重我,那组织部宋薇……”
  “你不要说她了!”他情绪有点激动地阻止苗锦湖说下去,“她已经病重,回她丈夫老家了。”他相信苗锦湖也肯定知道宋薇已病得不能工作,因此强调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懂的。”苗锦湖又不满地道,“你们都‘官官相护’!”
  他心想这谈得上“官官相护”吗?何况自己早已什么(官)也不是了。不过,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对宋薇的爱和感激之情,因此,含糊其词地道:“你有这个想法,也不是太奇怪的。你毕竟是局外人。”
  接下来,他们在桂花亭里坐了一会。坐在亭子里看老人峰,更像一位闭目养神或坐禅的长者。
  “罗兄,你真有福气,天天住在这像神仙耽的地方!”苗锦湖感慨地道。
  “你忙,但你忙得财源滚滚。走东走西都有人簇拥,多少的风光?”他半开玩笑半嘲讽地道。
  “我现在是看上去是很风光,但不知道到头来能留得住什么?”苗锦湖带一点伤感地道,又强调道,“还是你干的有意义,你至少为后代留下了一块这么好的地方!”
  “你不能这样说,怎么是我(个人)呢?”他不以然地道。
  “这当然都是你的功劳!”苗锦湖夸张地道,“那个焦荣不过是一个‘官二代’,一个混混日子小官僚!”
  “功劳是大家的,我当然也有一份。”他并没有谦虚,总觉得自己不过是出了些想法,前期测量、做规划时是辛苦了点,后来在工地上转转、出出主意,也没化多大的力气。
  “你是实质上的领导者,”苗锦湖道,“具体工作当然让别人去做。但你的作用是有决定性的,这谁都懂的。我这次想投资一把,再把景区做做大,交给你管,我很放心。我不是为了过去的事报答你,而是看到你有这方面的能力,就是要用你。”
  “你找小田吧,一开始我们就在一起搞的,以后他一直是办公室主任,什么事他都经手的。干起来不会比我差的,何况他还是读园林设计专业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陈工’,他是真正的专家”他极力向苗锦湖推荐小田和“陈工”。
  “他们虽然是学园林设计、学园林建筑的,但是一个中专生,一个是有点书呆气。”苗锦湖不放心地道。
  “那我什么也不是啊。”他道。
  “你不一样,”苗锦湖道,“你是有眼光,有领导才能的,我才愿意‘雇佣’你。”
  他虽然也知道苗锦湖的话有开玩笑的成分,但仍不习惯“人一阔后”的这种说话腔调,或者说不满意于资本的这种傲慢。又看了一眼苗锦湖道:“我已自由散慢惯了,恐怕已难当大任。我再向你推荐一个人……”但他犹豫起来。
  “你说吧,只要不是焦荣这样不会做事的官僚。”苗锦湖道。
  “这人你认识,也是你这几年的‘老冤家’了。”他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了。”苗锦湖道。
  “你不要以为他是你‘手下败将’,”他道,“他是输在手脚被捆绑住了。”
  “不知他肯来(屈就)吗?”苗锦湖沉默了一会道。
  “他已被你逼得无路可走了。”他道,“只要你放下架子,请他一下,我想他是会来的。还有一个人,目前在市史市志办,他在那里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你把他请来,与小秦搭挡,加上‘陈工’和小田,保你会干得有声有色。”
  “嗯。”苗锦湖表示了同意,但仍要求他多出主意,“你可以继续‘自由散漫’下去,我给你发双份工资。”
  “那我也不敢要的。”他道。
  “你还坚持洁身自好,你心里一定很看不起像我这样的人。”苗锦湖道。
  “我没有。”他否认道。
  “这我也相信,”苗锦湖道,“但你内心深处里,至少是不认同我们这种人的。”
  他不再否认,转移起话题道:“你相信我吧,小鱼儿、小田都是不错的青年,‘陈工’我不说了,小秦你共事过,了解的,你的投资会很快会有回报的。”
  “在商言商,”苗锦湖道,“追求利益最大化,于我来说,也是天经地义的。但我不是一毛不拔的人,我每年都向慈善机构捐不少钱的。”
  “这我想也想得到的。”他道。
  “你肯定想,”苗锦湖笑着道,“不然,市里也不会让我进政协的。”
  “我还没有好好祝贺过你。”他也笑道。
  “你不必假惺惺的。”苗锦湖笑得更开心了。
  
  几经周折后,小秦终于来开发公司当上副总经理,总经理位置还是由那位焦荣占着,这是一种妥协的结果。其中也有他的“功劳”,他是在情面难却下,也为焦荣说过不少好话。
  在苗锦湖一定不要焦荣时,焦荣的老婆林嫣,也就是他在组织部办公室工作时的同事小林来找过他。
  小林来时,紫薇沟里的紫薇花还开着。但到了花期将已之时,大部分树上只有零零落落一些朵花了,只有在钟情泉的地方,有几棵树上还开着满枝头的花。
  “这地方确实不错,怪不得你躲在这里不肯出来了,出了名啦!许多人叫你是‘龙脊岭上的罗吉’。”小林又旁敲侧击地道,“焦荣说建这个地方,他完全是听了你的。”
  他觉得小林变得与过去判若两人。眼面前,小林已是一个老成持重而工于心计的女人,连一点点女孩天真烂漫的影子也不见了。小林的每句话中,都暗示着让他不要忘记焦荣对他的好处。
  当然,从个人角度上看,不要说建这紫薇沟时焦荣对自己的支持,在这几年中焦荣对自己也照顾有加,他心中也是有所数的。但从工作角度看,留着焦荣有什么用?弄不好反添麻烦。因此,他假装着听不懂似的,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他倒很想从小林嘴里听到宋薇的消息,自从有一次听说了她将跟着离休的周冠山回四季如春的老家去养病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其它消息了。他觉得小林一定会有她最近的消息的,但他不愿意主动开口去问,而是等着小林主动提起宋薇。在过去,小林一碰到他,总会提及“我们头(宋薇)”的。可这次他已陪着她看了许多景点,也说了许多的话,可小林像讳莫如深地一点不提及宋薇。
  “我家焦荣虽然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小林道。
  显然,小林终于要跟他摊明说了,但他真的听不懂小林说的意思起来,过急地问起来:“你说他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知道的?那你为什一定要让苗锦湖赶他走?”小林有点不相信地反问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也没有让苗锦湖赶什么人,他是老板,会听我吗?”他显得很激动。
  “你是不是让苗老板赶人,我也不是最清楚。”小林道,“但你真的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下来’的吗?”
  “具体的不知道。你告诉我吧!”他急于想知道了。
  “那次开会调整开发公司班子时,我父亲主张让你继续担任副总经理,但‘大领导’坚决不同意,形成了两种对立意见,最后有人提议听听‘我家的焦荣同志’的意见,”小林进一步强调道,“‘我家的焦荣同志’很为难,最后他怕得罪书记,就表态不需配一个副手了。他是像一根稻草一样的法码,放到哪里天平就向那里倾斜了。他是不是这样‘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的!”他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心想怪不得焦荣自那以后对自己总是迁就、讨好,像在赎罪一般。他也想到了,昔日曾写论文,主张让正职决定副职的人数与人选,不由摇头苦笑起来。
  “我骂过他,他不怕得罪我老爸,又害了你。”小林道,“你原谅‘我家的焦荣同志’吧,他当时如果站到了另一边,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书记来看过我。”他极力装着平静地道。
  “他来看你的这个时候,‘大领导’可能已有点后悔了。”小林道,“他与我父亲深谈过一次,他是听信了钟永明的谗言。后来他离休时,坚决不让钟永明接班,让马国华得了个‘便宜’。”
  他这时想到了马国华那次差点让他找地洞钻,但听了昭华宫庙祝的开导,早已不再耿耿于怀了,就叹了口气道:“都无可奈何啊!我能理解‘你家焦荣同志’的难处,当然可原谅的。”
  “你帮帮他忙吧,你与苗大老板说得上话。”小林又道,“我爸,他爸都说让他回去的,虽然他们都已经是退休的人了,但给他在青龙找份像样工作还是做得到的。可他硬要耽在这里,他说这里空气好,他就是死要面子。”
  “好吧,”他勉强答应下来,“碰到苗锦湖,我说一说看。”
  “你一定要放心上的。”小林不放心地道。
  可他这时心想,可以说点宋薇的消息了吧?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诱导性地道,“你放心,与你办公室耽过很长时间,还不了解我吗?”
  “嗯。”小林只点了点头,还是半点不提宋薇。过了一会却道,“我今天来,给你添麻烦了吧?”
  “你能来看看,我高兴还来及,我多希望办公室的老同事都来看看啊!”他说时观察着小林的反应。
  小林压抑不语地垂下了头。
  他心感不祥地继续看着小林。
  “我们难过也没用了。”小林道,“我也经常想到‘头’,可她已离开我们多少年了!”
  “哦……”他不无惆怅地问,“‘头’去了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一直没有回来过吗?”
  “你怎么知道那里‘四季如春’?她还怎么回来?你怎么啦?”小林瞪着眼问他。
  “她不是跟周冠山回老家养病去了吗?”他问道。
  “怎么,怎么?”小林吃惊地道,“她哪里去了周冠山的老家?你什么也不知道。她已死了多年……”
  他呆住了,感到像在做梦一样。刚才还花红树绿、天空也一片明亮的,此刻一切都变得淡无光。过了好久,他忍着泪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那年青龙(市)下第一场雪的晚上,她服了大量安眠药。”小林道。
  “我知道了。”他沮丧地打断了小林话,不断地喃喃自浯,“初雪的晚上,在初雪的晚上……”
  
  那天小林走后,他悔恨、悲伤,久久地徘徊于紫薇树下。他心里想,算起来,自己起心动念要建这紫薇沟时,宋薇已离开了这世界。心想,难道真是她在冥冥之中,要我建此沟,毋忘于她吗?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啊?”他心中也怒火熊熊。
  这天晚上他做着一个又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他只记住了一个。小林带着他走进石头楼(红楼),说是宋薇要找他,可他们从楼下找到楼上,又从楼上找到楼下,就是找不到宋薇。就在他急得直冒冷汗时,他醒来了……
  
  在这天之后,他也常常独坐在窗前,默默地苦思冥想。
  后来,他在给两位老同学的回信中,告诉她们即将完成他的哲学书稿,将名为《孤独的西西弗斯》,主题是荒诞、孤独而强大。
  他还为作品自题二首独创一体的小诗,既不是古风,也不是七绝,更不是顺口溜。
  其一:
  天予之,人夺之,
  写来泪湿几重纸?
  曲将终,人已散,
  天意如此、如此!
  
  其二:
  念念难忘于西湖,
  爱坐曲院看风荷。
  那年一贬再贬时,
  也念西湖,东坡。
  
  在信上,他再次呼应了李玉香,在魔都为他找到了合适的工作,他就过去。此时,孙兰已由李玉香介绍到了一家什么中心做财务,虽然只有高中学历,但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不过,他仍然常常在电话里与这位老同学争吵。一次他还大骂她是最没有头脑的人,责问过她:“你们一面鼓吹全面私有化,一面鼓吹自由、平等、民主,这不是矛盾的吗?拥有帝国大厦的人,与借住在‘群居屋’中的打工者,能有真的平等吗?”他们是矛盾的一对,而他内心里何偿不是充满着巨大的矛盾、痛苦与无奈?只是他的性格永不言败,在同学李玉香眼里,他也永远像龙脊岭似的巍巍高山。
  
  不知过了多少年,当有一天,他在电脑上用“搜狗”听到《初雪》这支钢琴曲时,浑身颤栗地看着出在屏幕上滑动的歌词:
  
  冰雪划过寂静的夜冰冻了微笑的天使 
  期待的爱情你却闭上了眼睛 
  慢慢的抱紧温暖冰冷的手心
  ……
  他的心都要碎了,泪水禁不住地潸潸而下……
  ……
  完美的故事却化做眼泪为结局 
  寒冷的空气冰冻不了的泪意 
  回忆残忍的美丽 
  当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回忆消失的你 
  闭上眼睛还能看到你微笑的美丽 
  ……
  “来世要记住和我一同等待初雪……”他一边又一边地念叨着。他的痛苦、思念,像夜空一样地深广。在他心中,失去了的宋薇,永远如花如玉,是那么地美丽、圣洁。
  
  
  2022.10.6初稿完成于野奴泾畔田园别墅
  2022.11.10第一次修改于野奴泾畔田园别墅
  2022.11.23第二次修改于野奴泾畔田园别墅
  2023.1.13第三次修改于野奴泾畔田园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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