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单枪赴会

　　一场紧急会议在八路军游击队司令部召开，参加人员不多，文桐、崔明桂、李跃，还有马副司令、丁副政委等人。原因就是第三专区来了一个团的兵力，驻扎位置选得很奇特，三河口南，沂州北，沿着祊河一字排开。
　　消息传到司令部，文桐静静地看着地图，迟迟没有说话，这是什么意思？要打仗，这个阵形肯定不对，什么年头了，还要摆一字长蛇阵？不打仗，来一个团做什么？
　　胡国正那边传来消息，第三专区第一批带队的团长就是文耿，还有从沂州城逃出去的王洪十，合计两千余人。文耿的上司张士元、杜招贤很快就要到，暂时没有文遐的消息。
　　这是公开的合流了？新成立的伪皇协军和第三专区穿一条裤子了？消息摆在桌面上，李跃看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意思，崔明桂也看不懂，都盯着文桐。
　　“可以肯定，他们不是来打仗的，打仗，他们一个团，咱们实际是一个团，他们应该懂得，不是咱们的对手。不是打仗的，那会是什么？摆谱？有必要吗？李县长，这段时间最流行的一句话叫什么？摘桃子，他们是来摘桃子的。沂州被咱们拿下，他们不高兴了，打沂州之前，我可是亲自上门，和他们商讨共同出兵，他们不干，我才请示了鲁南军区。现在，我们拿下了，他们要明抢了。我敢肯定，等张士元来了，他们就该有个说法了。等着吧，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好饭不怕等。我倒要看看，第三专区能卖什么药！只要抗日统一战线的大旗不倒，他们翻不了天！”
　　果然被文桐猜中了，文耿的队伍部署几天后，那边来了电报，以第三专区名义下发沂州抗日先锋大队，邀请主要负责人去三河口第三专区临时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
　　“他奶奶的，咱这先锋大队的名字我都忘了，他们还记得清，乍一提这名字，我还以为是哪支队伍呢，闹半天是咱们！”文桐接到电报乐了，“开会，还好，没选在忠义山。哈哈，这三河口，我还是要去一趟的。”
　　众人听他要去开会，都阻拦，连崔明桂都觉得不合适，这是明显的鸿门宴嘛！上一次咱们参加李世营的会议，损失了五位干部，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上当。
　　“得去，不去人家说咱不服从指挥，那罪过就大了。他们以第三专区的名义，咱属于第三专区，最起码临时没有调整，不去没有理由。再说，我也想会一会这个张专员了，他们说来就来一个团，咱再吓得不敢去开会，他们胆子更大了。”
　　听他坚决要去参会，李跃道：“要去我去，你是司令，是咱的主心骨，这个地方不能没有你。”
　　“不，你不能去，你是咱的县太爷，这边工作千头万绪，我是急坏了，坚决不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去了，这活留下来让我干？我可不傻。”文桐开玩笑说，“放心，现在，国共合作还在继续，他们不敢乱来，与上次忠义山不同，李世营是二鬼子，张士元是国民党，不一样。”
　　看来非去不可，李跃不好说什么，崔明桂倒说了一句：“多带几个人，最少一个警卫排。”
　　瞅瞅崔明桂，文桐笑了：“老崔，这更不必要，显得咱害怕似的，人家一个团，我带一个排，有什么用？就我一个人，连秦志远都不用去。”
　　听说不让自己去，方勇心里一阵高兴，又一阵慌乱。高兴地是他真不愿意去，那边是他爹带着一个团，他这辈子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他爹。可是，他是司令的警卫员，司令都去了，他不去，这是失职。他嘟囔着：“我不去可以，但是，你得带一两个警卫员，不然我不放心。”
　　“放心吧，谁都不带，就我一个。”
　　到了会期，方勇不放心，陪着文桐一直出了城，快到文耿的营房处，他才勒住马。文桐停下马，笑着说：“志远，当年，你爷爷给你取名一个勇字，是对的，你爷爷当年也是咱这里有名的人物，人人景仰，向你爷爷学习吧。你的父亲也不错，你文杓叔结婚时，他一枪吓退了李世营，多少年传为佳话。油坊暴动的时候，他是大队长，我也是大队长，那年真是意气风发，就你这样的年纪，不觉我们已经老了，你正是做事情的时候，等我回来，你就不用当警卫员了，去基层连队，先当个排长怎么样？不高兴？我才一个副营长，安排你一个排长，已经很不错了。要不，你今天去你爹那边，他是团长，兴许能给你一个连长。”
　　“我不给你搭腔了，又胡说。”方勇一下子生了气，他最不愿意人家提起文耿，调转马头要回去，还是大声说：“小心，一定小心，我就在这附近，你要是不顺利，就硬闯，只要闯出营房，我在这边接应。”
　　“好小子，真是个好警卫员，不过，不能老是当警卫员。”
　　“我乐意，我不当排长，就当警卫员。”
　　“傻小子。”文桐的马已经跑远了。
　　第三专区临时司令部就设在三河口西南一个拐弯处，原来这里一处破庙，现在简单收拾，成了驻扎的地方。
　　到了门口，两个卫兵端着枪，朝向文桐：“什么人？”
　　“麻烦二位兄弟，就说八路军游击队固文桐来参加军事会议。”
　　那两个卫兵见文桐气度不凡，又听他是赫赫有名的八路军游击队司令固文桐，早一溜烟跑进去汇报了。
　　张士元正坐在那和文耿说话，两个人来沂州，就是讨说法的，这个会议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本打算文桐不敢来，这样，第三专区就有借口，说八路军不服从指挥，第一步取消沂州抗日先锋大队的建制，第二步，文耿的这个团向沂州推进，围而不攻，就是困也要把这帮八路困死。第三步，实在行不通，就改编李世营的队伍，两支队伍合作，务必拿下沂州。
　　没想到，人家竟然来了。张士元瞅瞅杜招贤，杜招贤翻了一下白眼问：“来了多少人？”
　　“就一个。”
　　“一个？”
　　众人都愣了。
　　听说文桐单枪匹马来了，张士元有些不相信，他问：“真的，你看清了，就他一个？”
　　卫兵点点头，这一点他是确定的。
　　“怪了，他真以为他是常山赵子龙了，还是要玩关云长单刀赴会？”
　　文耿也摸不着头脑，这个文桐从来与众不同，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想了想：“来了不见不妥，人家是来开会的，对不对？不过，张司令，我不方便见他。”
　　文耿与小车氏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张士元笑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文桐就是不简单，我猜他和姜维有一比，胆如鸡蛋一样大。你还是见见吧，你忘了，我们是军事会议请他来的，要是不见你的影子，谈什么军事会议？他要是问起来，说开什么军事会议，我们怎么说？我和老杜对军事一窍不通，你能应付一阵。放心，不提以前的事，不要想得太多，这一点，人家文桐就很大度。”他不能明着批评文耿，但是，他知道文耿这事做得不好，只好婉转着说。
　　文桐被请进司令部会议室，里面坐了张士元、杜招贤、固文耿，还有几个营长级的人物，桌子上空空如也，哪像开会的样子？他立马明白了，对张士元敬礼道：“八路军游击队固文桐见过张专员。”
　　“文桐司令，来参加会议，我很高兴，说明贵军对会议的重视。来人，快上茶。请坐，请坐。咱们好久不见，我记得还是上一回打日本鬼子，在燕住山，咱见过，那一次，你指挥得确实是好，佩服，佩服。”
　　喝了茶，文桐见他不提起驻军之事，也不提开会之事，自己干脆也不提。
　　杜招贤忍不住，问道：“固司令，听说你们已经进驻沂州城，这……按照委员长的命令，所有部队一律原地待命，你们可是违反了委员长的训令，这责任谁来负责？今天明讲了，开会就是为了这事。”
　　“哦，委员长的训令？杜长官说的是哪个训令？我记得有一个，蒋先生说的，‘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是这句话吗？”
　　一听这话，把杜招贤鼻子快气歪了，气哼哼地说：“是让你们原地待命。”
　　“哦，抱歉，抱歉，我这小游击队，说起来可怜，连正规军都算不上，我们党称呼我们的队伍叫独立营，第三专区长官叫我们游击大队，说白了，就是一帮穷光蛋，因为不是正规军，所以，什么命令也到不了我这里，抱歉，杜长官，回去以后，我一定找找报纸，好好学学你说的委员长训令。”
　　他一句不知道，把杜招贤挡回去了，文耿捂着嘴想笑，心里佩服文桐的机灵。
　　“是这样的。”张士元见两个人闹僵了，忙出来打圆场，“文桐司令，今天……军事会议，主要……主要是……请文耿团长讲一讲吧。”他看看文耿。
　　文耿只好站起来，瞅了一眼文桐，道：“按照委员长命令，及第三专区统一安排，调我部进驻沂州城，现在，日本人已经战败，日本天皇也宣读了投降诏书，我们接管沂州城，请贵军尽快移交沂州城。”
　　“哦，移交。”文桐笑了，“请出示第五战区或者第三专区命令。其二，请出示日本那个什么皇的投降诏书，我没听说，见识见识。第三，这事太大，我作不了主，等我回去请示上级，再作回复。”
　　一听要命令，文耿愣了，哪里有第三专区命令？第五战区的更没有，要天皇诏书，不是扯蛋吗？他瞅瞅张士元，没有言语。
　　本来没打算他来，既然来了，向他通通气也不错，就是让八路有准备，快快移交沂州城，目的已达到，张士元也不愿意得罪文桐，更不想让杜招贤和文耿下不来台，只好说：“命令很快就会到，先移交，先移交，对不对？天皇诏书嘛，我看就没必要的，日本人投降已经定了，诏书也宣读了，这是都知道的事，与今天会议无关，就不要提了。文桐司令，回去尽快向山东军区、鲁南军区汇报吧，我们等着，不过……不要太晚了，影响了下一步军事部署，这责任就大了。本来，你们没遵守委员长命令，就已经错在先了，再二过，就不好了，兄弟们不要伤了和气。”
　　杜招贤站了起来，大家都认为他要讲几句，他却出去了，一会又进来，把文耿叫出去了。
　　见张士雹不愿意撕破脸，文桐自然不会主动惹他们，站起身，对张士元道：“好的，张专员，我回去就马上汇报。请给我一点时间，你想呀，我一个小人物，处处汇报，处处请示，你知道我们组织纪律严格，大事小事汇报，整天开不完的会，我也难呢！等着吧，反正会有结果的。我有一事不明，这沂州是我们打下来的，怎么就得移交给你们呢？”
　　“你忘了，还是明知故问？你们隶属于第三专区，你是第三专区沂州抗日先锋大队的司令，固司令，难道你们不愿意隶属于国民政府了吗？”
　　文桐笑了：“专员大人别给我戴高帽，我接不住，我们正因为隶属于第三专区，我才有此问，都是一样的队伍，怎么还要分彼此呢？我们驻扎沂州和你们有什么区别？张专员是歧视我们八路军，还是接到上峰的命令，要……”
　　正说着，门外却站着杜招贤，冷笑着道：“固司令，不急，你的所有疑问，我都会一点点回答。现在，你要走吗？我看还是住几天吧，给你的上级汇报，完全可以用电话、电报，我这里有电报机，随时给你效劳。”
　　一听这话，文桐明白了：“杜长官，这是要软禁我吗？你们都会这一手，当年，委员长软禁了张学良将军，现在还扣着。现在要是没记错的话，还是国共合作，杜长官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你有一个团，我也有，而且，在鲁南，我们的人马更多，请三思。说实话，我很乐意留下来，我们那边伙食差，在这边能吃顿好的，是福气，我是不愿意走的。请吧，你说去哪，我就去哪，不过，先让我吃一顿，饿了。”
　　“文耿团长，先下了他的枪，‘请’他到后边吃大席。”杜招贤朝外边大喊一声。
　　外边没有动静。
　　杜招贤没好气地出来了，文耿站在门外，小声说：“杜长官，不合适吧？他是来开会的，不是……”
　　“你不服从命令？”杜招贤气坏了。
　　“杜长官言重了，我是第三专区的，不是军统的，我要听从张专员命令，抱歉。”
　　正争论着，卫兵来报告：“团长，有一个女子，姓车，来找您。”
　　一个女子姓车，会是哪个？文桐、文耿都明白。
　　文耿摆摆手，让卫兵下去，朝杜招贤道：“抱歉，我有点私事，去去就来。只要张专员让我动手，我毫不客气。”说完他急匆匆走了。
　　“杜长官，张专员，你们这边谁是主官？张专员负责，还是杜长官负责？这破坏国共合作的罪名谁担着？留还是不留，给一句痛快话，我没闲工夫在这里磨牙。”
　　张士元看看杜招贤，摇摇头，对文桐道：“请吧，回去后尽快请示你的上级，三天，我们只给你三天，三天没有回话，我们就强行进驻沂州，造成的一切后果由贵部承担。”
　　文桐已经上了马，大声道：“三天太短了吧，张专员，我们一级级汇报，怕是三天也报不到上边，看看吧。”他狠狠抽了一下坐下马，马后留下漫天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