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飞来横祸

　　事关刺杀公子申的大案，审讯自然离开不开司寇蔡泽和御史市无间，蓟城令乐伟和蓟城狱的狱长范石也参与了审问。
　　当天下午，在蓟城狱的审讯室，面对恐怖的刑具，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两个刺客很快就交代他们是赵国春平君派来刺杀公子申的。俩刺客赵国人的身份也从口音中得到证实。
　　“既然春平君派你等前来行刺，你们从何处得知公子申的行踪？”御史大人追问道。
　　两人沉默不语。御史怒道：“看来，不上大刑，你们是不会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两位狱卒立即端上一个火盆，火盆上是两把烧红的铁凳子，这是燕国大狱的一种烙刑。俩刺客见状，立马大叫：“我们全招，全招。云阳酒肆的赵林生，就是春平君安插在燕国的细作，所有公子申的行踪，都是他打听好后，再传给我们的。”
　　站在一旁的范石，一听此话，大为吃惊。他早就听姐姐和叶长笛大侠说过阳晚杰的事，这阳晚杰可是我们范家的救命恩人。
　　他立即插嘴问道：“你们说话可有证据？切不可胡乱诬陷人，否则罪加一等。”
　　“小的说话句句属实，我们以前联系的地点就在赵国玉器店熊老板处，熊老板被抓后，我们直接在云阳酒肆旁边的小树林见面。”两位刺客说得有鼻子、有眼睛。
　　司寇蔡泽听后，也感到不可思议。
　　“你是说，赵林生是你们在燕国的细作，除了他，还有谁？”司寇蔡泽追问。
　　“我们只和赵林生联系，至于还有谁，你们抓来赵林生一审问，便可知。”其中一个刺客道。
　　御史思索片刻，问司寇：“蔡大人，你看，如何处理云阳酒肆和赵林生？”
　　“你以为呢？”蔡泽反问。
　　“鉴于云阳酒肆的赵林生是赵国细作，本御史建议，先查封云阳酒肆，立刻捉拿赵林生。若是查明云阳酒肆的老板与赵国细作有勾连，再将云阳酒肆的所有人关押审讯，找出幕后之人，如何？”御史大人说道。
　　“若是云阳酒肆的老板与赵国细作赵林生没有勾连，又当如何？”蔡泽再问。
　　“若是没有勾连，但赵林生利用云阳酒肆掩护，从事反燕之事，应当永久查封。再说，云阳酒肆每月消耗大量战备粮食，早该查封。”御史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看，此事是不是要先告知一下太子？毕竟，这个酒肆是当初经过太子允诺才开张的。”蔡泽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看不必，关于此事，明日早朝时，我会直接面奏大王。”
　　司寇蔡泽知道御史市无间这是摆明不买太子的账。他也无可奈何，因为御史的背后是公子申。
　　“乐城令，立即带人查封云阳酒肆，将赵国细作赵林生捉拿归案。”
　　见司寇蔡泽没有再提反对意见，于是，御史一声令下，乐城令立即带人前往云阳酒肆。
　　公子申在燕阳府，很快就得知云阳酒肆的赵林生就是这次刺杀的主使，心里暗自高兴：这下终于抓到云阳酒肆的小辫子，好啊，竟敢窝藏赵国细作，我看，阳晚杰你这小子的好运是走到头了！大秦的云姬公主，哼，看你将来怎么跟着阳晚杰这个穷小子去喝西北风！
　　阳晚杰走后，云姬公主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主心骨，整日闷闷不乐。她独坐窗前，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突然，云阳酒肆的大院里一阵骚动，就见侍女荷花没敲门，就闯了进来。
　　“不好了，夫人，院里闯进一群官兵，说是要查封酒肆。”荷花惊慌失措地叫道。
　　云姬公主慌忙跑出门，发现平日在酒肆管事的赵林生已被一群官兵五花大绑，领头的正是蓟城府的城令乐伟。
　　“乐城令，这是咋回事？为什么要抓赵大哥？为什么要封酒肆？”云姬公主连声问。
　　“对不住了，云姬公主，你们酒肆的赵林生是赵国细作，现已证据确凿，我是奉命前来。”
　　崤山三剑客从厨房冲了出来，手持宝剑，气冲冲地叫道：“谁敢封酒肆，我们与他拼了。”官兵们见状，个个如临大敌，手持刀戟与崤山三剑客对峙。
　　乐城令厉声喝问：“云姬公主，你们想造反吗？难道你们全是赵国的细作？”
　　云姬公主心里明白，此时如果与官兵作对，反而坐实了大家与赵林生同为赵国细作的证据，即使赵林生是冤枉的，也要重新拿出证据才行。
　　“崤家大哥，都把剑放下，不可乱来。”云姬公主命令道。
　　云姬公主如此一说，崤山三剑客也就收起了剑。
　　“云姬公主，限你们今日之内，全部搬离云阳酒肆。云阳酒肆暂时查封，以待最后查清事实。”乐城令向云姬公主等人宣布蓟城府的查封令。
　　“难道我们住在这里也不行吗？”荷花愤愤不平地嚷道。
　　“你们住哪里我不管，今天晚上，我就派人来封门。”
　　乐城令一挥手，带着官兵，押着赵林生离开了酒肆。
　　在野蛮的强权面前，百姓就是一群嗷嗷待宰的羔羊。云姬公主的眼角流下一行伤心的泪水，忽然想到，老公不在身边，赵林生又被抓走了，她就是这一家之主，她要挑起这个家的重担。她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对崤山三剑客中的老大说：“崤大，把厨房里和酒作坊里的人结了工钱，都遣散了吧。”
　　又对荷花说：“把家里收拾一下，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再清理一下，看家里还有多少银两。荷叶呢，这个时候，她去哪里了？”
　　“夫人，您还不知道呀？最近几天，蓟城府里那个叫田平的城尉，天天来找荷叶，这会儿，只怕两人出去了。”荷花小声地对云姬公主说道。
　　云姬公主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今天来查封酒肆的官兵中，没有见到城尉田平的身影，他平时一直都跟在乐城令的身边。
　　哎，女孩子大了，怀春的心思又有几人能懂！云姬公主叹了口气，说：“边收拾，边等荷叶吧！”
　　此刻，云姬公主思绪万千：阳晚杰，我的夫君，你如今只怕还在去赵国邯郸的路上，你可知道，你辛辛苦苦开办的酒肆，已被查封了；你可知道，赵林生大哥已被当成赵国奸佃下了大狱；你可知道，我多想你能在我身边，帮我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呀！
　　
　　荷叶匆匆地从外面闯进酒肆，后面还跟着一个带剑的军官，正是蓟城府的城尉田平。
　　“公主、公主！夫人、夫人！”荷叶一边跑，一边喊着。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一会儿公主，一会儿夫人。”云姬公主从房间里走出来。
　　“夫人，我在街上听说了，酒肆被查封了，我就马上赶回来了。”荷叶气喘吁吁地说，“我还听说赵大哥也被抓走了。”
　　云姬公主看了一眼荷叶，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田平，荷叶羞涩地低下了头。
　　“好了，别大呼小叫，去收拾一下，然后到街上先找家客栈住下，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办。”云姬公主并没有责怪荷叶。
　　站在荷叶身后的田平开口说道：“公主夫人，切莫着急，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今日公子申燕山围猎时，遭到赵国人的袭击，据说是赵林生在背后指使的。”
　　“这怎么可能？酒肆生意这么忙，赵林生天天在酒肆里打招呼，根本没和赵国人接触，这个我最清楚了。”云姬公主一口否定。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要不，就是有人要陷害赵林生。公主夫人，我喜欢荷叶，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吧，我有一个朋友，开着客栈，只是在城郊边上，比较偏远，但是，绝对可靠。我带你们去，先住下，以后的事，再商量。”田平建议道。
　　云姬公主望着田平，从他的眼睛里，她能看出他的真诚和对荷叶的情爱。站在一旁的荷叶听到田平的表白，脸羞得通红。
　　“行，我们收拾好东西，马上就离开酒肆。再过一会儿，官兵就要来封门了。”
　　崤山三剑客这时扛着大包小包等家什，走了过来，荷花则提着一个小木箱子，里面装着云姬公主的金银首饰和一些金银钱币。
　　“可惜了，夫人，作坊里还有好多美酒，带不走了。”崤大叹了口气说。
　　“没事，以后我们还可以再酿酒，作坊师傅们都安置好了吗？”云姬公主问。
　　“都安置妥当了。”
　　于是，云姬公主等一行人，在城尉田平的带领下，朝蓟城东边的城郊方向走去。
　　叶冰已经成为太子妃，在太子宫里，所有的人都称叶冰为冰妃。
　　当晚，范石回到太子宫，将今日白天所发生的事，向姐姐叶冰详细说了一遍。叶冰听后，大惊，脸上顿时涌上一阵愁云。她很清楚，这起事件，表面上是针对赵林生的赵国细作一案，实际上是冲着阳晚杰来的。阳晚杰虽然只是一介市井平民，但他毕竟也是自己和太子丹的朋友，所以，最终的目的不言而喻。
　　司寇蔡泽也派人，将此事告诉了太子丹，太子丹带着叶长笛，急忙赶回太子宫。
　　刚进太子宫，就遇上兰姬。兰姬急忙跪拜太子。她如今被太子丹安排在太子宫的偏房里，叶冰默许了她作为太子小妾的身份，毕竟，在秦国咸阳，她陪着太子度过一段难挨的岁月。
　　太子丹只是应了一声，便匆匆赶往太子妃的房间。
　　“冰妃莫急，本太子已全部知晓了。”一进门，太子丹就安慰叶冰，这时，发现范石也坐在房间，又对范石说，“范狱长，将今日审讯的情况详细向我说来。”
　　听完范石的叙述，太子丹陷入长思。
　　“太子，如今燕赵和平相处，久无战事，赵国没有必要派刺客前来行刺公子申，这等于是向我们燕国宣战呀。我看，这里面会不会有假？”叶长笛分析说。
　　“是呀，赵林生和公子申无冤无仇，他怎么会派人去刺杀公子申？若是受赵国春平君指使，更是不可能。据阳晚杰讲，赵林生正是因为得罪春平君，才流落到燕国的。”叶冰补充道。
　　“嗯，这里面有蹊跷，明日早朝，御史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将此事提出来，且看他如何表演。”太子丹点头回应。
　　“我看，这件事最终的目标，应该是太子您呐。”叶长笛说道，“要不要去找太傅鞠武商量一下？”
　　“好，我俩现在就去太傅鞠武的府上，听听老师的见解！”太子丹果断地说。
　　两人坐上马车，趁着夜色，赶往太傅鞠武府上。
　　太傅也已听说此事，见太子丹深夜来访，便将二人引进书房相商。
　　“老师，您如何看待这件事？”一坐下，太子丹就着急地问。
　　“老夫听说这事后，也一直在琢磨，这里面到底暗藏着怎样的阴谋。”太傅鞠武颔首说道，“这事，从目前来看，还上升不到国与国之间的冲突上，最多能牵扯的，也就是个人恩怨。首先，春平君并不是赵国朝堂的命官，他只是一个王公贵族，没有朝堂职务，所以若真是他派人来杀公子申，只能说明他与公子申之间有仇怨。可是他们之间有仇怨吗？这是疑点之一。第二，这个赵林生究竟是不是春平君派来的赵国细作，还是个问号，仅凭几个刺客的口供，没有实质的证据，是不成立的，除非赵林生承认自己是赵国细作。这是疑点之二。第三，这个阳晚杰和酒肆里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赵林生的底细，若真是知道赵林生是细作而不报，肯定要受到窝藏之罪的牵连，若不知道赵林生的真实身份，只能是受到蒙蔽而已。这是疑点之三。”
　　“老师，这三个疑点如何解开？”太子丹又问。
　　“这三个疑点，御史这帮人就是想要坐实它，若是疑点最终都成立，就能剪除掉阳晚杰。阳晚杰数次帮助你太子丹，虽然此人身在市井之中，却是非凡之人。听说他的剑术又极高，那么，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太子所用的人才，所以，御史和公子申想要除掉他，其意不阳晚杰，而在太子您呀！”太傅分析道，“所以，明日早朝时，我等一定要尽全力保住阳晚杰。”
　　“老师说得对呀，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太子丹点点头。
　　“这里面的关键人物还是那个赵林生，他要是咬住阳晚杰和他是同谋，我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保住阳晚杰了。”
　　“如此说来，他们一定会严刑逼供赵林生，迫使他承认和阳晚杰是同谋，以达到目的。只怕赵林生难以扛住大狱的酷刑。”太子丹担心赵林生真的会出卖阳晚杰。
　　“嗯，明天，争取让司寇蔡泽主审赵林生，不可让乐城令他们乱用酷刑。”
　　“老师，阳晚杰如今只是一个街市上的商贾，酒肆的老板，又没有朝堂为官，为何御史如此忌惮他呢？”太子丹对御史如此费尽心机对付阳晚杰感到不解。
　　“这个，老夫不好猜测，若是因为他帮你捉到吴留，平反了范氏冤案，弄得御史差点丢掉官帽，那御史的气量也太小了吧，毕竟大王并没有追究御史的责任呀。”太傅捋了一下胡须，摇头笑道，“当然，也许还有别的目的，明天，朝堂之上，必有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