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李贵之死

　　不可一世的荣子桓被炸死了，沂州被土八路拿下，这事在三河口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李世营不说了，紧急军事会议开了一轮又一轮，沂州有坚固的城墙，都不堪一击，三河口没有什么屏障据守，只能投降。
　　李世营的态度让文遐慌了，他没意识到八路队伍的发展速度如此之快，更想不明白，第三专区，堂堂国民政府正规军，躲在山里干什么吃的？竟然眼睁睁让八路夺了沂州。沂州地处鲁南要害，向西可以控制津浦，向东控制胶东，这一地一失，山东怕是要出大问题了。
　　现在，有比沂州丢失更让他头疼的事，他所在的二团出现了一丝不安的动向，手下三个营长思想波动很厉害。沂州没失前，他对李世营调动队伍回三河口有些意见，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是，他的二团防守沂州西门，正对着八路进攻路线，因此，意见归意见，撤回三河口的命令，他还是执行了。现在，沂州完了，三河口已经无险可守，只能投降了，投降八路，这对文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投降第三专区，按照以前杜组长的安排，他应该动员李世营，带着整二旅把队伍拉过去，现在看来，有些难度。
　　首先，李世营对杜招贤的改编意见不积极，一是认为待遇太低，二是，李世营对杜招贤还有顾虑，毕竟两人是多年的冤家。其次，文桐已经进驻沂州，对宏俊的一团百般拉拢，封官许愿，宏俊也正积极动员李世营，李世营有些心动。改编的关键人物是李世营，但是，文遐也明白，谁能影响李世营，谁就能改变眼前的局势。影响李世营的人，以前是自己的老爹，李对他言听计从，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大热络了。自己的能力想影响李世营很难，他想来想去，得采取其他的办法。
　　只要想，办法还是有的，当年，李世营和八路打得火热，文桐还派了人进驻一团，弄得像模像样，整个一团差点成了八路的人，还不是杜组长一条计，就打散了这对野鸳鸯？忠义山一场酒，解决了五个八路军干部，从此八路和李世营成了仇敌。
　　现在，文桐还不死心，在底下搞小动作，有必要再想想办法，把他们拆散了。
　　在油坊里，他给杜招贤发了电报，杜招贤回电，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李世营改编。计策有三：一是动员李世营，二是通过宏佐影响，三是采取兵谏。
　　三条计策只要一条成了，大事就定了，但是，文遐心里还不踏实，杜组长说得很空洞，如何动员？如何兵谏？他只好和爹商量。
　　对文遐的遇到的难题，永功自然全力想办法解决，父子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世营无非两个选择，一是八……二是三……宏俊倾向于八，你得想办法让李世营倾向于三，他要一个旅的建制，你们就给他一个旅，有什么不舍得的？弄到手，再改为一个团，一个营，到时候他们还不是你们菜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现在不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后悔莫及呀。”永功老谋深算。
　　“实在不行，就用兵谏，只要控制了李世营，宏俊也不敢胡来。我们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文遐坚决地说，他所有的知识来自于小的时候听的大鼓书，这些东西在他脑子子已经根深蒂固，“我一个团支持投三，郭拴子会持中，宏俊会投八，我想，只要我们不落下风，再让张专员和杜组长打打外围，就会有九成把握。现在，八路已经撤走，城里只剩下文桐的游击队，一个营的人马，成不了大事。最坏的结果，我的团和一团发生火并，张专员趁虚而入，二旅也就解决了。”
　　等他回到团部，一件事却让他吓了一跳，他在团部有一个小卧室，一般平时只有勤务兵进来帮助他收拾房间，他回来的时候，晚上准备休息的时候，发现枕头底下藏着一张纸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吓个半死，上边写着：好策略。就三个字，然后附一小子弹，一看就是常见的手枪子弹。
　　用子弹吓唬人，没有什么新意，文遐也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自己兼着沂州军统的差使，这样的事可没少干，可是，这三个字却让他睡不好了。
　　很明显，这三个字是针对他昨天晚上回油坊的事情来的，他回油坊也不是什么秘密，平日里经常回去住一晚上，怎么今天就有人传递这个警告，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油坊有人透露了消息，把他和爹商量了半夜的策略，一字不落地泄露了出去。
　　会是谁呢？油坊已经很长时间不开工了，家里除了李贵只有一个短工晚上在那儿住着，文适不在，值得怀疑的只有李贵和那个短工了。
　　他想了一夜，慢慢想出一个法子来。
　　第二天，他大模大样又回油坊，而且故意回得很晚，一到永功的卧室，他把窗帘拉上，里面点了灯，在爷俩昨天坐的位置，一边让爹像往常一样坐着，一边立一椅子，椅子上边用枕头做成人的模样，从窗帘外看上去，就是两个人在说话。
　　他自己趁人不注意，跑到二楼的一个夹道处躲了起来，一声不响，盯着一楼的位置。
　　时间不长，一个黑影出现了，弯着腰，偷偷趴到窗户台上，耳朵贴在窗纸处。
　　里边只听到永功的声音：“你怎么哑巴了？我让你早撤，你不撤，现在好了，咱们想撤撤不了，现在，沂州方向，三河口西边、北边路都被八路堵死，怎么撤？”
　　对过那个人影没有一声声音，只听到里面有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唰唰作响，永功作惊讶状：“西边？西边怎么走？”
　　过了很长时间，只有纸笔的唰唰声，永功点点头：“你分析的也对，东边是一定过不去，大河挡着，西边你只有要人接应，也可以，快准备吧。”
　　那个黑影见里面永功站了起来，忙起身要走，在他面前去站着三个黑影，两个是彪形大汉，一个是文遐。
　　“李贵，我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样？”
　　那个黑影正是李贵，他扬起脸，冷冷地看着文遐：“我着了你的道，什么话也不要说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好了。”
　　里边永功推门出来，对两个大汉道：“不要浪费时间，这等吃里扒外的畜生，问都不要问。取根绳子来，吊到他平时住的那间屋里，动作轻一点，咱让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自己上了吊，原因我都给想好了，偷了主家的钱，想逃跑没有跑成，畏罪自杀，老爷我发发善心，赏你一副寿材，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拉走。”
　　两个大汉一边一个架着李贵，准备拉到李贵住的那间屋子。文遐摆摆手：“且慢，我问一问，万一他要是有悔罪之心，咱也要网开一面。李贵，你说，你是什么时间开始偷听的，你是给哪个干活？”
　　李贵不言语。
　　“世间有廉耻二字，当年，你被二先生赶了出来，投奔我家，我爹好心收留你，你却要背主求荣，要是能求到也罢了，我怕你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三河口马上要地动山摇，你的主子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你又何必呢？说吧，是谁主你这么做的？”
　　李贵冷笑一声：“谁也没有指使我，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永功二爷，当年咱李贵在二先生家虽说不是主子，也算是衣食无忧，你拉我入伙，抢了二先生生意，抢也就抢了，你们说世间有廉耻二字，我倒要问了，你的大儿子投降日本人，当了汉奸，三儿子投降日本人，当了汉奸，你也差一点做了汉奸，请问，这廉耻二字你们父子有资格说吗？李贵是一个平头百姓，知道没有多大的本事，当什么英雄好汉，但是，李贵却不愿意与你们父子穿一条裤子。我李贵活到今天已经知足了，一辈子没干过大事，想想临死干成一件对老百姓有利的事，死了也仠。来吧，把绳子拴好，李贵怕你们，就是你们生的养的。”
　　“拉走，拉走，别听他胡吣。”永功不耐烦摆摆手。
　　两个大汉是文遐带来的卫兵，自然听话，拉了李贵，脖子上拴了绳子，一边一个，略一使劲，李贵就觉得头快要裂开，胸口胀得厉害。文遐冷笑道：“说吧，只要说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我不为难你，放你一条生路。这也不都是你的错，世道如此。”
　　李贵没有说话。
　　“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指使你干的，宏俊，对不对？”听文遐提到宏俊，李贵一愣。文遐笑了：“你的脸告诉我，是谁指使了你，这不重要了。说说，你都告诉了他哪些机密？”
　　李贵不理。
　　见李贵态度冷淡，文遐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个狗奴才，卖主求荣，也敢使性子、充硬汉？我不愿意沾血，要是使出军统的手段，怕是你早已跪地求饶了！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会让你卖主求荣？”
　　李贵挣挣绳子，冷笑一声：“日本人给你多少好处，会让你卖了祖宗？”
　　“给我拉。”文遐手一挥。
　　两个壮汉使劲一拉，李贵倒在地上，顿时没了气息。等李贵死了，文遐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宏俊真是无孔不入，连油坊的长工也收买了，这家里，还有这营房里，哪里还藏得下秘密？一想到这里，文遐突然跳起，光想着处死这个狗奴才了，忘了搜查一下他的东西，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忙跑了进去，在床下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