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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龙脊岭上(1)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3-01-05 18:16:24      字数:5681

  当第一屡阳光照在仙女峰的山顶上时,他第一次从金花娘娘庙新造的西厢房中醒来。小鸟在窗外的树丛中,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他也听到了那位看庙老人“嚓嚓嚓”的扫地声,不知是小鸟在为老人伴凑,还是老人在为小鸟打节拍?老人总是天不亮就起床扫地。老人已快七十岁了,虽手脚不像过去那么灵便,但依然精神矍铄。在他的感觉中,老人过去就这样老,现在还是这样老,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过。但老人总对他说,一天不如一天了。过去爬一点山如履平地,现在从天生桥爬上来已感到很吃力了。有时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特别是在夜晚,躺在床上脚踝痛得厉害。
  听说他要搬到山上来住时,老人好是高兴,把他要住的西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当他把简单的行李铺盖搬上山来时,老人更是来了劲,准备烧一锅子缸豆菜饭——这缸豆菜饭吃过的人一致认为很好吃的,因此,老人要送他上来的两个年轻人也一起留下来吃晚饭。两个年轻人是罗吉目前手下的全部“兵”,一个家就在山脚下的附近村庄里,一个是罗桥镇上的人,姓有点怪,姓鱼,大家喜欢叫他“小鱼儿”。本来两人与他一起住在山脚下的临时办公点的。办公点的房子由于太破旧,已有点漏,也显得有点小。当园林局长带着几位专家、工程师,陪同林县长来看过后,拨了款翻修、加建,暂时就不能住人了。他本来叫小鱼儿一起住山上的,但小鱼儿忍愿每天来回跑,也不肯住山上。因此,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吃老人烧的缸豆菜饭了。而另一个小青年小田一口答应了,因为一下山很快就能回到家的。
  “你起来得好早啊!”当他开门出来时,老人暂停下来与他打招呼。
  “您不是更早吗?”他笑笑道。
  “老了,躺着到处痛。再睡下去,更痛了。”老人也笑着道。
  “我来扫吧。”他只是客气一下地道。
  老人忙道:“不用。又怎么好意思让你主任来扫地?”老人意思里,认为他们这些人是干大事的,扫地这种事,应该由他们这种既无文化、又无本事的人来干。
  “我已不是主任了。”他告诉老人道,“他们还叫我‘罗主任’,是一种客气。我不让他们叫的,他们还是这样叫,也没办法!其实啊……”他不想说下去了。他理解两位小年轻(人),人家是怕不叫他一声“主任”,他会生气。实际上,他虽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思想,平时也显得很辖达大度,但从炙手可热的位置上下来,到了一个还没正式编制的单位(筹备组),内心深处里也不时会有一种苦涩、悲凉的感觉,甚至有一种被流放之感。
  “领导对你处罚太重了。”老人叹气道,“你得罪了谁?”
  他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正常的调动。”他之所以这样说,将来要正式成立的开发办或开发公司,也是县局级单位,与他以前所耽的县委办公室是同一级别的。
  “但你不该到这里来,”老人道,“一座什么也没有的荒山啊!”
  “这是眼前的。”他指着金花娘娘娘殿道,“这里有仙女,还有这么好的青山绿水,会有大发展的。我想把山下的水库也改名为‘仙女湖’。”
  “叫这好,好听。”老人兴奋起来道,“从天生桥往里面去,有很多山峰,说啥像啥的。”
  “嗯,现在是有些地方路不好走,要整修,有的地方要修棧道、要盖一个亭子什么的,让人休息。等全部弄好,会有很多很多人来参观游玩的。”他还已经看好,在天生桥东边的一块较平坦的山坡上,要平整出一个广场,在那里建造一所宫殿,把金花娘娘请过去。当然,山上的娘娘庙还是让它保留着,叫个“别院”什么的。但只是心中酝酿着的东西,还不是完全成熟的想法,因此这次他没有说出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有一套啊!”老人出自内心的赞叹道。在老人眼里,他与小鱼儿和小田一样都是年轻人。“我老了,还年轻十岁就好了。”老人感叹道,似乎如果能年轻十岁,也一定会参加这又一次“改天换地”般的工作。那年公社修水库时,他也天天上工地为人修鞋、送水的。
  “你不老,”他还半开玩笑地道,“你还能做我们的‘编外参谋’。”
  “参谋就参谋,”老人道,“还编外不编外的?我又不要你发工资的。这里的香火钱,也够我用了。”老人也没有瞎说,随着大环境的日益宽松,上山来进香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香火钱足以满足老人的极简生活。而水果、面食等一些供品,有时吃不完还坏掉了。昨天老人还把人家供的梨,拿来给了他们一人一大个。
  “那你就做一个顾问。”他道。
  “顾问?”老人顿了一下笑道,“那我也当‘官’了!”
  他也笑道:“那我在‘封官许愿’了。”
  “我要扫地了。”老人说着,又挥动起扫帚。
  他对着层层山峦,活动了一下手脚后就回到了屋里。他拿出了小鱼儿画的图纸,在上面标起记号。
  不一会儿,老人来叫吃早饭了。
  他放下了图纸,到了东厢房中。自从东西厢房等复建起来后,老人就从原来住着的配殿中搬出来,住进了东厢房。在东厢房的屋后,老人自己动手搭了一间披屋,砌了一个单眼灶,烧几个人的饭是没问题的。他们本来是要自己烧饭吃的,但真的要另砌炉灶,也有点麻烦。老人愿意让他们搭伙,只要他们交一些买米的钱,蔬菜是老人自己种的,鱼是老人去山沟里抓的。
  如果要吃肉,只要在山下买些上来就可以了,这任务已有住镇上的小鱼儿承当。小鱼儿每天都会从镇上拎回一点肉和山上没有的豆制品等,用小鱼儿自己的话来说,上山来时,手里不拎一些东西,总觉得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这天的早饭,是用昨晚吃剩的菜饭做的咸泡粥,及从供桌换下来的白面馒头。菜粥很好吃,馒头由于放时间长了些有点干。老人等他吃饱了再自己吃,老人的饭量很大,吃得几乎与他一样多,而他的饭量在部队,在县委、县政府的机关食堂,都是出了名的“大食袋”。
  “我没这点饭量,就干不动活了。我比以前也退步多了。”老人道。
  “我很佩服你,”他笑道,“像你这样的年纪,还有这饭量!”
  “你是笑我像‘饭筒’吗?”老人笑着问道。
  “要说‘饭筒’,我也是。还有小鱼儿、小田都是‘饭筒’,可不要把你吃穷了。”他开玩笑地道。
  “我不怕穷,本来就没富过。”老人道,“你们年轻人,应该能吃,才能干得动。人如铁,饭是钢么!”
  他感到与老人在一起,心情很愉快。而之前,他的心里一直非常失落,甚至有点抑郁的。
  在离开县城之前,他去峁湖镇看过一次小秦。
  
  小秦为他的遭际感到愤愤不平,认为让他去龙脊岭,是有人在借“精兵简政”打压、报复他。
  “把我安排到这里还差不多,也有点‘升官’了。”小秦还感慨道,“我们国家的‘精兵简政’,不止搞过一次、二次;但总是越精简,人会越多,机关也越膨胀!”
  他想了想,很理性地道:“这可能与人口迅速增长、经济体量的快速发展都有关系吧?”显然,他也不认为这次所谓的精兵简政,在不改革政冶体制的情况下,真能把机关的臃肿问题解决掉,更不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他又道:“但搞(精兵简政)总要搞的,效果到底怎样,要慢慢看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秦道,“你这是在单纯地探讨这次精兵减政。我们这里也很烦的,有人认为是他们行政部门养话了我们政工部门。”
  “早就听说有这个问题。”他苦涩地笑道,“现在你体会深了。”
  “我刚来,”小秦道,“还只是听说。”
  “小苗——苗副厂长,”他改口问道,“他对你怎么样?”
  “与他接蚀过几次,他也有点这种思想。”小秦似乎不大愿意多说这位苗副厂长。
  “看来,一种思潮来时,谁也躲不过了。”他也语焉不详地道。
  他们正说到苗锦湖时,苗锦湖来看他了。
  “今天什么风啊,把你大主任吹来啦?”显然,苗锦湖还不知道他已调动工作。
  “小苗,要我叫你苗厂长——苗副厂长吗?”他装着很高兴地问道。
  “哈哈!”苗锦湖大笑地道,“你取笑我了。今天来视察——,这可以说吗?”
  他避开了正面回答道:“我只是来看看朋友的。你与小秦——书记,都是我朋友,我是来向你们告别的。”
  “你是来告别的?你要去省里(工作)了吗?”苗锦湖问道。苗锦湖这样问并没有带讽刺意味,因为在苗锦湖心目中,他正处于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的阶段。
  他心想,看来这位埋头于生产业务的新秀,还不知道县里正搞的“精兵简政”,他想了一下道:“你是过去说的那种‘只低头拉车的人’。”
  小秦这时插上来道:“县里正搞的‘精兵简政’,让罗办也到基层去了。”
  “到哪里?”苗锦湖急于知道地问起来。
  小秦看了看他,欲言而止。
  “一个新建的单位。”他回答道,“龙脊岭开发办(公室)的筹备组。”
  苗锦湖想了想问道:“要开发旅游吗?”
  “是的。”他点头道,“龙脊岭倒是很有旅游开发价值的,是县里少有的既有自然风光资源,又有人文资源的地方。”
  “我只知道是一个大水库。”苗锦湖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去过。”他道,“等我们开发成了旅游场所,你去看看吧!”
  “你让我去,我一定会去。”苗锦湖道。
  小秦此时替他担心地道:“听说,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间破房子,是过去筑水库时留下的,塌都要塌掉的房子!都跟你说了吗?还有些什么人一起去?”
  “有两个刚从中专毕业的学生。”他道,“他们与我一样,都属罗桥镇的人,一个住镇上,一个就住龙脊岭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
  “很有意思啊,让你们去建设家乡。”小秦带着一定的嘲讽意味道。
  “你不去行吗?”苗锦湖很突然地问道。
  “我不去那里,到哪里去?”他有点悲怆的道。不过,他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度自怜自悯了,人家让他挑选过,甚至还说可以去县志办的,当然要他放下自尊去一下“走后门”的。而且,还有可能要见到宋薇,这是他更不愿意的。不要说自从知道了她已是书记的新妇,他就总避开着她,而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更不愿意见她了。也正是为了避免见到宋薇,他也愿意远离石头楼(红楼)。
  “你去也好,你想做正人君子,真‘君子’……”小秦又顿住了一会,才道,“在那里,至少没有人与你争什么啦!两位小青年也不会搞小动作,不会不听你的,更不会在暗中告你的刁状。”小秦话中有话,显然,其作为机要秘书在作一些会议记录时,知道过许多不为他所知的情况。但有纪律的约束,是不能随便对他本人多讲的。
  他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真的彻底这样想就好了。”小秦道。
  “还要彻底这样想?哼!”他因被小秦戳到了内心最深处的有点过度的自尊心,带点羞恼地道。
  “你曾是我‘首长’,”小秦没有带任何揶揄的意思,并继续说道,“可我还是想劝劝你,有机会找一找书记,好好谈一谈。”
  他想,自己本来是要求向书记汇报过后再离开石头楼(红楼)的,可人家不让等书记回来,就让他离开石头楼(红楼),极有可能书记也不想见他,便道:“你也让我偷偷摸摸去见他吗?”
  “谁让你偷偷摸摸找他?”小秦有点不满地道,“在我看起来,你怎么去找他,都是光明正大的。”
  他沉默了一会,坚决地道:“我不去找他。”他怕被人看轻、耻笑,特别是不想被宋薇看轻。
  “你啊你……”小秦无奈地摇起头。
  苗锦湖一直默默地听着,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置喙的余地。
  “苗副厂长,”他怕冷落了人家,招呼起苗锦湖道。
  “你别这样叫我,不然,我也要叫你‘首长’啦。”在苗长湖的眼里,他自然是其“生命中的贵人”,对他恭敬有加。也想为他做点什么以报答他,但能力有限,自觉什么也帮做不上。
  “好吧,”他道,“我以后叫你苗老弟吧。”
  “那我叫你罗兄,罗兄,你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尽力而为!”苗锦湖很动感情地道。
  “我也以后叫你罗兄吧。”小秦道。
  “我们是不是有点像黑社会拜兄弟了?”他开玩笑道,马上又笑道,“开开玩笑,开开玩笑。”
  “罗兄,”苗锦湖道,“今天你不要回去了,晚上我请你在鱼味馆吃饭,你放心,我用的是自己的钱。”
  “不是钱的问题,”小秦道,“恐怕罗兄‘身不由己’,就厂里食堂打两个菜一吃,让他快点回去吧,领导们可能下午要用车的。”
  他也跟着道:“我这次用车,已是领导‘法外开恩’,时间长了真的不行。就在厂里食堂吃,一荤一素一个汤就行了。以后我那个三人单位,还不知道怎么弄饭吃哩!”
  “这也太过份,”苗锦湖道,“一个书记,一个副厂长,老领导来了,只给吃一荤一素一个汤。这么抠门,传出谁也不会上门啦!”
  “我没怪你们招待不好,”他忙申明道,我不说出去,还有谁会说出去?”
  “我们有招待菜的。”小秦解释道,“四菜一汤,有时来的人多,加一二个菜也是常事。”
  “那就吃这。”他还提醒两人,“我这次不是来公干的,不管钱多钱少,钱总要付的。还有不要再叫领导、老领导的。让旁人听到了,也不好。”
  “听你的。”小秦表态道,“小心是必须要小心的,但你有点过份小心谨慎了。”
  “是吗?”他笑笑。可他不认为自己是过分小心谨慎,而是一种必须的自觉。
  
  这天晚上,他在还未交出去的宿舍中接到了李玉香的电话。他先是很高兴,大声地问着李玉香是谁给了她电话(号码)的。当李玉香告诉他,是夏蕗时,心想果然是她啊!立即问起来:
  “她现在怎样了,好吗?”
  “你怎么只问她好不好?”李玉香仿佛很不满道,“你告诉我,你自己好不好?”
  “我?老样子。”他觉得这样回答保住了体面。
  “老样子,是什么样子?”李玉香追问他道。
  “老样子就是老样子。”他自己觉得自己有点强词夺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与过去一样还过得去,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的不好。”
  “不要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李玉香沉默了一下道。
  “那你要我讲什么?你要看我好戏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很好,很好!”他嗓门越来越高。
  “你对我嚷嚷干什么?”李玉香道。
  “谁嚷嚷啦?”他仍情绪失控地叫道。
  “你还不嚷嚷?”李玉香显得有些伤心。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沉默了。
  “我知道,”李玉香过了一会道,“你心里不好受。夏蕗说你会被人暗算了。”
  他捏着话筒的手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一种委曲的情绪让他想大哭一场,由于他忍着嘴唇也不住地抖动起来。
  “你怎么啦?你说话啊!”李玉香向他喊着。
  此时仿佛有一股暖流袭上他心头,他有点哽咽地道:“我是有点不好。”
  “你到我这里来吧!”李玉香道,“我给你联系地方(工作)。”
  “不,不要。”他已迅速平静下来,感激地道,“你什么时候回罗桥(镇)?我陪你玩‘仙女湖’。”
  “你说什么?”李玉香十分疑惑地问,“‘仙女湖’是什么地方?”
  “喔,”他心中笑了,“就是龙脊岭上的水库,我想把它改名为仙女湖,当然还只是一个设想。”
  “伟大!”李玉香嘲讽地道,“你还在做梦?”
  “我没有做梦,这是我将来的工作。”他把近况,包括对他的最新工作安排,都告诉了李玉香。
  “你要为家乡做事,我也不劝你什么了。”李玉香显得很无奈地道。
  “碰到夏蕗,代我问好。”他心中很失落地道。
  “她说会写信给你。”李玉香道。
  “嗯。”他觉得很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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