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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风流云散(3)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3-01-04 16:36:38      字数:5095

  夏蕗正是在他这次出去开会时离开了青龙县,或者叫青龙市,因为有关升级为地级市的批文已到了县府,当然到正式“挂牌”还需要一些时日。夏蕗在离开的前一天,也到过石头楼(红楼)来找过他(告别)。他要不是受台风影响耽搁了几天,兴许俩人也能见上一面。等他回来才知道夏蕗已离开了青龙(县,日后的青龙市),令他嘘吁不已。
  那天他走进县委、县政府大院门口时,门卫室里那位与他关系颇好的老张走出来叫住了他。
  “罗办,党校那位常来找你的女教师托我告诉你,她离开我们青龙(县)了。”老张用一种与往日不一样的眼光看着他道。
  “她没说去了哪里吗?”他努力保持着平静问,因为这毕竟来得太突然,他有点失色。
  “她没有说,只是说会写信给你的。”老张道。
  “老张,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他看着老张闪烁不定的目光问道。
  “听人说要开发龙脊岭,要让你去当经理。”老张又道,“你们办公室的小秦已去了峁湖伞厂当(总支)书记了。”
  由于听说要让他去龙脊岭开发,胸中正翻江倒海着,这时他又“哦”了一声,心中颇有一种风流云散的感觉。他又想到了宋薇说的话,有一种上当之感。不过他也想,宋薇说以后大家好好干,不一定就是指在原岗位上好好干。就是真要让自己去龙脊岭旅游开发公司,也是需要好好干的么。
  
  离开了门卫老张,他一口气爬上五楼,要找宋薇证实一下所听到的(对他的)这种安排。当然,他也可以去办公室,甚至可以直接找书记周冠山证实的。但他觉得找宋薇能知道得会更多一些,更详细一些,甚至还能听到幕后细节。
  “你回来啦?”小林第一眼见到他,像以往那样显得很高兴。但立即就黯然地道,“你来找‘头’吗?”不等他回答,又道,“你找‘头’,‘头’已高升走了。可你……也得走了。”
  “她到哪里去了?”他感到像在做梦似的,难道自己真的像走入烂柯山的樵夫,仅看了一局棋,已几十年过去了,连砍柴的斧柄也烂掉了。
  “她今天去龙化县了,她正在筹建市总工会,她是未来的主席。”小林口中的龙化县,是这次升级中新划给青龙(市)的两个县之一。
  “哦,我不找她了。”他道。
  小林见他要走,又问道,“你知道吗?党校的夏老师也走了。当初是我陪她去党校报到的,(送去报到的情景)都还在眼前她就走了。”见他沉默,又道,“她走时很有想法的,她说有人在利用她打击你。我相信她不会瞎说,我听‘头’说过,她有男朋友,你也没有要追她,不可能发生那种事的。”
  他心中又五味杂陈起来,心中想:事情都被我办砸了!他后悔当初不应陪夏蕗去看电影,更不应该深更半夜地去她画室“抓鬼”,“要是能拉上小秦或其他什么人一块去就好了!”但他又想,“事情真的是这么简单吗?他们为什么要说,我是早上从夏蕗的画室里出的?难道真是如她所说的,是有人在利用她打击我吗?也太不讲道德了啊……”
  “你今天怎么啦?”小林又夸张地道,“几天不见,你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上帝死了’吗?”从他心底里冒岀了这句话。
  “上帝死了”,是尼采最为疯狂的名言之一。这句口号,本来是尼采在发疯之前喊出来的,是在《快乐的知识》一书中,以寓言的形式,借"狂人"之口宣称:"上帝死了!上帝真的死了!是我们杀害了他,……你和我,我们都是凶手!"尼采是想通过“上帝死了”,对当时的道德进行批判。
  而他是借“上帝死了吗”的疑问,表达对旧道德、旧习俗顽固存在的悲叹。
  小林从当时的情景,作了字面上的理解,理解为:“老天爷”你有眼睛吗?你长耳朵吗?”因此,同情地问他道:“你认为‘上帝’不公吗?”
  他想不到小林只是从字面作理解,想了想道:“我说的‘上帝’是形而上层面的……”
  “你饶了我吧,”小林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道,“你又给我讲形而上、形而下的,我头痛死了。”
  “哦,”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想了想道,“那事不过是悬在我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剑’。”
  希腊神话中的这柄“达摩克利斯剑”,是叙拉古的暴君迪奥尼修斯用一根马鬃吊在他的宝座上方,然后让其宠臣达摩克利斯坐于下面,要这位常恭维他多福的宠臣知道作帝王的忧患。后来“达摩克利斯剑”一词,便成了“风险时时存在”的同义语。
  “你又说我不懂的东西。”小林装着不乐地道。
  他想做解释,但想想要说半天,放弃道:“我要走了。”
  小林没有留他,只是道:“我看到‘头’回来,让她打电话给你吧。”
  “不用了。”他意识到那次宋薇已把什么都说明白了,无需再作解释。当然,他是想在去龙脊岭(开发办)之前,与她告别一声的,但又怕见到她会更痛若。他已决定到龙脊岭去上任,离开这让他幸福过、痛苦过的石头楼(红楼),甚至想好了要把“龙脊岭水库”改名为“仙女湖”。
  
  他到办公室时,“老秀才”让他快去一次副书记钟永明那里,并告诉他精兵简政已从办公室先开始,小秦已去峁湖伞厂任职,还有小刘这两天也可能要走的。“我们都要有心理准备,”“老秀才”又暗示地道,“周书记去省里开会前说过,办公室今后有二三个人就够了。”
  他心里已很明白了,苦涩一笑地对“老秀才”道:“看来,我得‘卷铺盖’了。”
  “老秀才”心照不宣地笑笑道:“我有可能还要在这里‘过渡’几天。”
  “愿你‘过渡’得越长越好。”他道,“我是真心的。”
  “老秀才”似乎很体谅他的心境,只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太独立特行了。”
  他不由得点起头,又不必要地申明道:“这是人的性格啊!”
  “是的。难怪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老秀才”道。
  他想了想道:“还有环境因素。”
  “老秀才”认可道:“有时社会环境、政治环境还起大作用的。”
  “嗯,”他也认可地点点头。
  俩人谈得相当投机,至少没感到对方枯燥,不像与有些人说话,没有几句话可谈的。
  
  几分钟后,他走进了副书记钟永明的办公室。办公室布置得很低调,墙上除了一张中国地图与一张世界地图外,什么都没有。不像书记周冠山的办公室,一幅手绘的青龙县地势图几乎占满了整整一面墙,给人一种气势礴的感觉。地图上全县的每一个村庄、每一条道路及标高,都标记得清清楚楚。测量、手绘都是化了大功夫的。
  “回来了?来,来,坐。”钟永明像接待贵客一样,笑容可掬地站起身迎接他。
  他在钟永明办公桌旁一只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长沙发里坐下,一手放在仅一条木头的扶手上,一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装出一副很坦然的样子,打量着副书记仿佛有点浮肿的脸。
  钟永明的脸上,又浮起一种他曾见过的一种令人虚情假意的笑容。
  “你见过老张了?”钟永明问他道,“老张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说你要找我。也说了,好像办公室要减人,小秦已走了。”他道。
  钟永明叹了口气道:“是啊,没有办法,上面要精兵减政。”然后,副书记则从精兵简政的重要意义谈起,一直谈到这次机构改构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他越来越不耐烦地听着,心想这些大道理让自己讲,也许会说得更好一些,至少不会说得像在哄小孩似的。
  当副书记发觉他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说了句“不多谈了,反正你都知道”,才转入正题,可能怕他不配合,先叹起苦经:
  “工作难做啊,这事论到谁头上,谁都会不高兴……”
  “领导放心,你说好了。”他打断了钟永明这种虚情假意的叹若经,又直接了当地问道,“要我离开办公室,是吗?我只提一个要求:让我回党校去。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不好安排,要我去其它地方,我也服从安排。”
  “好的,好的,”副书记喜出望外似地道,“你们这些部队回来的同志,就是与地方上的同志不一样,觉悟高,组织性强,调动一个工作什么的,不用做太多的工作。”钟永明又说了一大套恭维的话,名义上是恭维部队转业的干部,实质上又在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骗着。
  他感到点可笑,甚至觉得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不断地更换自己的坐姿,以示不耐烦。可是人家就是视而不见,继续说着,他终于忍不住地道:“领导,你这是谦虚,一直在地方上工作的同志,也有许多优点的。”
  “对,对,各有优点啊!”钟永明也意识到一味地褒奖部队上回来的干部,也是不妥的。
  “我也提了条件的。”他又提醒地道。
  “你这条件不是很高的,也不算什么条件,我已放在心上了。”钟永明道,“只是党校目前恐怕无法安排,你先去其它地方,过渡一段日子。以后有困难可以找我,我也会去看你的。你也放心,根据上面要安排好政工干部的精神,不会把你随便塞一个地方的。何况你还有战功……”本来还要说下去的,大概察觉到他脸上露出一丝明显不信任的微笑,便停顿了下来。这位副书记平时最讨厌,乃至害怕看到他脸上这种明显不信任、不以为然似的可疑微笑。这种可疑的微笑令这位副书记感到高深莫测,总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瞧不起自己,也是对自己的冒犯、大不敬;但是,虽然不满又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发作啊!因为这种瞬间即逝的笑容,是作不得什么证据的。为了拉近感情好说话,又假惺惺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今天我做你(思想)工作,明天可能就不在这个位置上了。”
  他一直讨厌这位领导,从内心里瞧不起他,认为他平庸无能,只会狐假虎威,不像书记周冠山虽然强势得有些霸道,但干起事来雷厉风行,倒为青龙的发展办成了许多事,青龙从县升级为地级市这样的大事,也终于在他手里实现了。眼看着借县升市的东风,这位副书记也将官升几级,还说着这种“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的肉麻话,令他心中的蔑视更强烈起来,几乎一点不给领导面子地道:“我愿意去龙脊岭(景区开发办)筹备组。”意思里让这领导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的冒犯,让这位领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领导尴尬的脸色,他心里有了一种满足感,好像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看来,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他血液里也残剩着。他也立即意识到了,心中变得苦涩起来。
  “那就好办了。”副书记显然意识到这真是自己所要的结果,显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但其毕竟是一位循规蹈矩的干部,因此,坚持认为必需履行完自己全部的职责。因此,很认真地对他道,“还有一个地方,要新开一爿小学,缺一位负责行政的副校长,你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他想了想道:“我就去龙脊岭(区景开发办)筹备组吧!”他又提出等书记周冠山回来,让他向书记汇报过后,就去赴任。
  “不必了吧,”副书记道,“你是要汇报南方开会的精神吗?他忙得很,不见得有时间听,陈副县长也去了的,让他向县长、书记汇报吧!当然,你到了龙脊岭,有空时写份书面报告上来也可以。”可能是副书记钟永明怕夜长梦多,急于要他离开石头楼(红楼)。
  这使他深感意外,神情大变,也意识到已被彻底舍弃了。按照过往的习惯做法,本应在政协等地方安排一个体面的位置。现在却连要求见一次书记的面,也不让如愿了。他也相信不让他见书记,并不是钟永明个人的意思,而是在一定范围内商量的结果。他意识到,自己在石头楼(红楼)里彻底失败了。面对失败,他也意识到自己身负的东奔西忙地直接造福老百姓的使命已告结束。
  当然,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但不会甘于失败,也是说,他在石头楼(红楼)里失败了,但要在石头楼(红楼)以外的更大世界里重新崛起。他心中苦涩,脸上还极力保持一种笑容。
  副书记见他一时垂头无语,似乎动了惻隐之心,又对他道:“还有一个地方,你也可以争取去的……”但又不肯爽气地一下子说出来,等了好一会儿才道,“县地方志办公室缺一位主任,但以我看来,看上这个位置的人,可能已经不少。这倒要你私下里找一下周书记了……”
  “我还怎么找他?”他冲口而出,口气里带着一些恼怒。他心中更是不满地想道,不是让我即刻就离开青龙(县城)吗,还假惺惺干什么?
  “等他回来,我通知你。”钟永明道,“你到家里找他。”
  他猛抬头扫了一眼钟永明,马上又垂了下去。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钟永明为他惋惜地感叹道,“如果你肯找一下的话,希望就大了。”又叹了口气,真心诚意地道,“其实,我倒认为你去是最合适的。”
  他相信这话倒不是假话,但他是个心气很高的人,怎么肯为这种事随便求人?以往有不少人把他看成是书记周冠山的亲信,而他始终认为不是,他也从来无意巴结什么人。在内心里有时他还想,在人格上,不见谁低谁高了的。何况去书记家还可能会碰到将要嫁给周冠山的宋薇,叫他在面子上又怎么过得去?
  “我就去龙脊岭。”他像在考虑再三后,再次重申道。
  龙脊岭目前几乎还是一座荒山,旁人认为他是最不可能选的。而他却选了这地方,不光是因为怕在熟人中受人家白眼;他更有其他考虑,一是可在那里安静读书、思考,实现他的探究宇宙人生真相的梦,二是开发龙脊岭,造福家乡,也是值得去干的,或者说,他将继续践行“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誓言。
  钟永明仿佛又等了他一会,才道:“你去的具体时间定了,就告诉我,我让派车,我会送你过去的。”
  “不用,不用。”他忙推却,但马上又道,“如果有车可用,我倒想去峁湖镇看看。”
  “可以,车我帮你搞。下午就去吗?”钟永明颇显热情地道。
  “嗯。”他想去看看小秦在那里的情况,也想看看那位苗副厂长。苗锦湖在一年前被任命为伞厂主管业务的副厂长,据说正干得风生水起,得到了上上下下的一致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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