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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风流云散(2)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3-01-03 19:17:32      字数:4831

  在他被逐出石头楼(红楼)之前,去南方一个充满异乡风情的海滨城市开过一次会。那是一个仿佛很无聊的会,可通知上要求由书记、县市长参加的,是探讨中小城市发展的大型座谈会。可能书记、县长,甚至副书记、副县长都认为不值得参加,商量下来,让他代表书记出席,这时他刚从医院里出来还不久。
  当书记找他谈时,他心中自有想法,心想人家通知的是书记、县市长,自己去凑什么热闹?
  “林县长和我最近都没空,”周冠山让他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里坐下后,劝他道,“钟副书记要去省里参加精兵简政的会议,也没有办法去。可能陈(副)县长会去。你就去听听,那里我去过,城市很有特色,就算去看看,疗养几天。”
  他苦涩地一笑。在他住医院体检的这几天里,“满城风雨”已有了升级版,说他被纪委约谈,吓得险些昏过去,很快就要被处分。他这时看看周冠山毛孔粗大的橘皮脸,有点不寒而栗。想到了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成语,心想周冠山曾是自己的贵人,或者用时髦话来说叫“伯乐”,但周冠山也很有可能将是自己前途的葬送者。“周书记,”他无奈地装着顺从道,“我去。这里的工作,我托给谁?您看,仍然让小秦代一下可以吗?”
  “小秦是不错,”周冠山道,“可我已与小张说过,让他上来代几天。”
  他知道书记嘴里的小张,是那位“老秀才”张若山,但还是问着:“是哪个小张?”
  “张若山呀,”周冠山道,“你们都叫他‘老秀才’的。”
  “嗯。”他想了想道,“办公室工作倒是他所熟悉的。”
  “他是从你那里出去的么!”周冠山接茬道。
  “他什么时候上来(交接)?”他问。
  “已让组织部门通知。我想等一会就可能来了。”周冠山道。
  “那我要快去准备准备。”他想到的是,要找小秦他们先开一个会。
  “急什么?”周冠山道,“也没有多少事要交接的,不过是临时让他代几天的。”
  “嗯,书记说的是。”他心里想的是,在“老秀才”上来之前不先开一个会,怕平时已与自己没大没小地开惯玩笑的这些同事,也会对“老秀才”岀言不逊。过去“老秀才”还在办公室干时,因倚老卖老,小秦他们也常与之搞点恶作剧的玩笑,说些嘲讽的话更是家常便饭的。
  “你这次去开会,多听听人家的想法,回来(后)我要听你谈设想的。”书记又道,“我实在走不出,不然去听听也是满不错的。”
  “很不巧,你们都没空。”他也装有点遗憾地道,“你们俩人中能有一个人去就好了!”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边缘化,若不是为了昔日的梦,他也宁可立即远离此石头楼,离开这个让他如此伤心的地方。
  他们正说着时,小秦来报告张若山来了,在办公室坐着。
  “你让他过来吧!”书记对小秦道。
  “我去叫。”他道。
  “你不要走。”书记道,“一块与他谈谈。”
  “嗯。”他这时也对小秦道,“你快去请他过来。”
  
  不一会儿,“老秀才”张若山来到书记办公室。
  “叫你来干什么,你知道了吗?”书记开门见山地问“老秀才”张若山。
  “有点知道。”张若山看了看他,才回答书记道,“罗办要出去开会,借我到办公室帮忙。”
  “不错。”书记道,“你先坐下。”
  “老秀才”又看了看他,见他拍了拍沙发上空着的地方,就在他身旁坐下来,并友善地笑笑。
  “等一会,你们要交接一下。”周冠山道,“我先有几句话,对你们说。张若山……”
  “老秀才”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他觉得“老秀才”与以前相比已判若两人,昔日“老秀才”不仅在比其小一辈的人(如小秦与他等)面前摆老资格,就是在与其差不多平辈的、并已当了领导的人(包括周冠山)面前也谈笑随意,没有一点特别尊重的意思。眼下却像电影里国民党军官似的,在蒋介石点到其名时,会“啪”一声站起来,让人感到有点夸张和可笑。
  “你坐下。”周冠山摆手道,“你不必装出这副样子,好像我会吃人似的。”
  “我那敢这样想?”“老秀才”一开口,又错了,至少是用词不当。
  “张若山,”周冠山警告“老秀才”道,“你记住你还是在罗办手下工作,罗办不在时,你临时替代他工作。记取过往的教训,与办公室其他同事,要搞好团结。”
  “老秀才”不住地点着头,待书记一说完就表态道:“周书记,您放心,您的指示,我一定不折不扣地加以落实。”又转头对他道,“罗办,您放心去开会,我在‘家里’一定把工作做好,不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他觉得“老秀才”有点虚夸,也不晓得“老秀才”是否已知道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如果是知道的,那就十分可恶了。
  “罗办,”书记像嘲讽似地也这样叫他道,“你们过去有点不和谐,责任主要在张若山身上……”
  “是的,是的,”“老秀才”插上来道,“是我没有正确对待自己,对待他人,领导上给我指出了,我完全接受,今后一定改正。”
  书记对”老秀才”道:“你的问题,就是今后看(你)行动。”然后,书记又对他道,“你放心去开会,希望你满载而归!”
  他不卑不亢地道:“我尽力而为,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书记仿佛很满意地点着头道:“你们去交接吧。”
  
  走出书记办公室后,他对“老秀才”道:“趁现在办公室人都在时,先开一个会,你看好不好?”
  “我听你的。”“老秀才”笑容可掬地道。
  他道:“我先说几句,然后你发表你的‘就职演说’。”
  “罗办,我是‘临时工’,”“老秀才”谦恭地道,“我表个态吧。”
  “你自己看着办吧。”他又一次感到“老秀才”已变得与过去判若两人了。
  
  当他们走进办公室时,小秦等都站立起来,齐声道:“欢迎张若山同志回办公室!”然后大家笑嘻嘻地坐回到各自的座位里去。
  他对“老秀才”道:“你看,大家都欢迎你回来?”
  “老秀才”道:“多时不见,办公室有点解放军的风格了。”
  他笑道:“我倒没有这个感觉。坐吧。”等坐停后,他对大家道,“我们开个短会。大家都已知道了,张若山同志从今天开始,是办公室的负责人了。”
  大家鼓起掌来。
  “临时的。”“老秀才”笑吟吟地道。
  “不管是临时的,还是不临时的,大家都要配合好张若山同志,把办公室工作搞好。老张,下面你来说吧。”
  “老秀才”对他点头笑了笑后,才对大家道:“我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大家一定要按罗办说的那样,一如既往把办公室工作搞好。我无他求,等罗办回来,不会怪我就好了。我话完了。”
  他带头拍起手,等大家拍得差不多后,他站起身,向着腰门处,对“老秀才”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里面请!”大家又默契地齐声叫起来。
  “老秀才”笑起来,“办公室军事化了。”
  办公室一共五个人,退伍转业的军人倒是占了三个,他和小秦之外,管文件的小刘,曾经是一位女兵,她话语不多,但很会笑。
  “他们闹着玩的。”进了隔壁主任办公室后他笑道,“如果你不喜欢,叫他们以后不要这样。”
  “没关系。”“老秀才”道,“看来大家关系很融洽。我在时,还没有这样活跃的。”
  他不知道“老秀才”心里到底是怎样看、怎样想的?在办公室里,他从来不把自己视为高人一等的领导,才逐渐有了如此融洽的局面——也许在人家看来,这只是一种瞎胡闹,到了没规没矩、没大没小的地步,不值得赞同,也不能让它继续延续下去的。
  “你如果觉得(氛围)不够严肃,”他又对“老秀才”道,“可以让他们改变一下的。”
  “老秀才”马上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不知领导们是怎么看的?”
  他这时才意识到,办公室里常常会发出笑声,而自己作为办公室的领导一点也没注意到领导们的感受和看法,是有点不够称职了。在这即将离开办公室之际——在他感觉中,这次虽为短暂的离开,但是为日后的正式离开(甚至这次短暂的离开真的已是彻底离开的开端)作准备的,他时时处处地检讨着自己领导办公室以来的得失成败。他向“老秀才”坦明地道:“我疏忽了,或者说,我只知道在部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根本不懂地方上的办公室工作也应‘唯命是从’。我大大疏忽了,只想要发挥岀更大的作用。”
  他的这种推心置腹的坦诚,大概感动了“老秀才”,“老秀才”对他道:“不瞒你说,我是暂时的(管办公室),但你可能要真的离开办公室。这是从找我谈话的钟永明的话里,我听出来的。或许我的理解是错的,只是说出来,让你有一点思想准备。”
  “可能的。”他也感动地道,“老张,我的性格恐怕真的不适宜在这办公室工作。”
  “我不过是猜想。”“老秀才”又强调道。
  “我也有点知道。”他心中疑问重重。心想宋薇让自己以后好好干,宋薇虽然不能等同周冠山,但也不会太离谱吧?然而,眼下的安排明明有不让自己回办公室继续工作的意思,否则出去几天,为什么要调“老秀才”张若山上来临时负责,过去这种时候都是让小秦临时负责一下的。
  就在这时,“老秀才”很突然地道:“罗办,过去我误会了你。那次对你态度很不好,其实,你根本不会作那些事的。”
  他不知“老秀才”说的那些事,是指把其从办公室赶走一事,还是传得“满城风雨”的风流韵事?但他赖得问,也不便于问。
  “老秀才”又自己说道:“我早就想过,把我弄到管理局,你既无权力,又不是那种人。”
  他心想原来是指这事,果然“老秀才”曾经对自己是怀恨在心的。
  “老秀才”这时又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我更不相信。您不会做这种苟且之事的,要知道,你我都是过分‘爱惜自己羽毛’的人。那是有人要陷害您……”“老秀才”停顿了一下道,“谁让您成了可能的‘接班人’!”
  他想不到“老秀才”知道得这么清楚,更觉得这“老秀才”也是一位被埋没了的人才。当初要不是有人在关键时刻匿名举报,作为资深秘书早就在那次老干部大量离休、提拔了一大批新人的新旧更替中,早就被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了。据说那封匿名信,是举报了“老秀才”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里,也是个上蹿下跳人,也是一个漏网的文革余孽,这当然引起多方的小心和重视,当经过反反复审慎地调查后,终于搞清楚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在“反戈一击”时,不痛不痒地揭发了曾十分赏识他的老书记几句。如果老书记不病死还活着的话,还是会重用“老秀才”的。匿名信上所反映的问题是搞清了,但是位置已没有了,或者说,本来应是他的位置,已被其他人上占去了。机遇过去了,就“机不再来”了。他想,这次也许是“老秀才”走运的又一次机遇,但也可能只是临时使用。因为比自己还大十来岁的“老秀才”,毕竟在年龄上已无优势。
  “每一次大调整,都是一场‘血雨腥风’!”“老秀才”又愤世嫉俗地道,“我们都是‘爱惜自己羽毛的人’,是不屑于与人争斗的,也不想成为谁谁的人。我们只要对得起这份工资,就心安理得了。”
  他默默听着,五味杂陈,像劝“老秀才”似地道:“发牢骚也没用,有句话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抱定这个宗旨,进也好,退也好,任它去了!”
  “罗办,你说得对!”“老秀才”道,“您与我一样想通了,什么都无所谓,看淡了。”
  “说是这样说,”他内心不平地道,“老天有时安排得太不公,但又有什么办法?慢慢熬过去吧!”
  “老秀才”沉默了一会,转了话题道:“罗办,您这次要去的地方,听说不错,好好在那里玩上一玩。”
  他想这“老秀才”怎么与书记说一样的话?开玩笑地问道:“你让我纵情山水吗?我不过是去开一个会,是不是?”
  “老秀才”与他双目对视了一会,各自笑起来。
  
  他所到的地方,是一个处于亚热带的海滨城市,住宿的白鹭宾馆正面对着一片蓝色的海湾,远处有一个长满高大棕榈树的小岛。每当夕阳西下时,海面上金光闪闪;远处那小岛上,树影也隐约可辨。他几乎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久久伫立在宽大的露台上,凭栏远眺。这时心中的思绪,也像大海一样翻动不停。他把朦朦胧胧起来的那抹小岛,想象成是一个无人的孤岛,他愿意不顾一切地与宋薇逃到上面去,在这个远离尘世纷扰的世界中,可以只为爱而自由自在地生活。但他很快就想到,这真是自己所要的吗?他怎么忘得了昔日的梦,昔日的努力?当岛影渐渐消失于波涛翻滚的海面时,他又想到,宋薇也真是他要追求的灵魂吗?
  这时,他身后房间里又暴发出一阵又笑又叫的喧闹声。
  “又打好一局(牌)了!”他想。他多羡慕这些人的无忧无虑。“也许他们只是想得开,各人都会有一本难念的经!也许在他们看来,我年纪轻轻也够有地位、够可以啦!”为了昔日的梦,他意识到,还该振作、还该一如既往,兢兢业业地做好一切,像宋薇所言的“今后我们还是好好工作”。
  越来越大的海风,从远处的海面上推来一排排白头的卷滩浪。他看清了,想到要追寻的梦,离现实还很远很远啊!他拿定主意,不忘初心,他心中的那片天空,依然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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