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姑（47）

　　自从章文理看过她的照片之后，她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个透明人，她身体的每个部位对他而言都不再是秘密。他也总喜欢划拉手机观赏她的照片，有一次她去卫生间经过他身边时，她转头望了一眼，他居然在专心致志地看她穿短裤拍的几张照片。她停下来问他好不好看，他回答说特别好看，当他抬起头看到她正盯着他时，他慌忙关闭了手机，为此手机差一点从受理台上掉落到地面上。没过两天，她的过膝外套里面就穿上了短裤，露出了光鲜亮丽的大腿，然后无论她移动到哪个位置，他的眼睛都会跟着她移动。
　　不仅如此，有好几次她到暗室里去拿手机，她在床底下发现了被揉搓成团的卫生纸，在没有看到她照片之前，她从来没有发现过。有一次她不知道章文理在暗室里面，因为有客户在外面等着要一款手机，而柜台里又卖光了，她就急匆匆跑进暗室去找寻那一款手机。当她冲进暗室里时，章文理的反常举动躲之不及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她顷刻间羞涩地捂住了双眼，然后转身跑掉了，过了一会她才重新折回来，而他无声无息地和她擦肩走出了暗室。
　　有一次晚上她和章文理就照片的事情聊了几句，她让他把手机里保存的她的照片给删除掉，他说：“美的事物就是给人欣赏的，如果一朵花盛开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就算那朵花再耀眼再绚烂，没有人懂得去欣赏，那么它的盛开又有啥意义呢？”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辩解，虽然她觉得他有些强词夺理，但是她不再强行要求他删除她的照片，只是让他尽可能减少看着她的照片做那种反常的举动。
　　最近，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她，在躲开杨芳和张缓的目光下，她能感觉到，他还会伸出双臂做出要拥抱她的动作。有一次她到暗室去拿手机，坐在受理台处理业务的他也随之跟了进去，在她找寻一款手机型号时，他一直站在她的背后。她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在她找到手机准备离开暗室时，她看到了他绯红的脸色和焦急的神情以及无处安放的双手。
　　卜凡反省的第三天上午，庞秋雁沮丧着脸走到了化若颖的面前。庞秋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庞秋雁不会在上班的时间过来找她，她询问庞秋雁时，庞秋雁一个字没说，抱住她便嚎啕大哭起来。她拍拍庞秋雁的肩膀安慰了一番，然后抽出几张卫生纸给庞秋雁擦拭了眼泪，她把庞秋雁带到了清净的暗室里，然后再次询问出了什么事。
　　“他经常半夜三更回家我都不再抱怨了，还想要我怎样？难不成让他带一个女人回家，和我同一个屋檐居住吗？”庞秋雁哽咽着说，“今天一大早，他给我提出了离婚，我该咋办啊？”
　　“太过分了，你已经容忍到这种程度了，他还得寸进尺。”化若颖说。
　　“若颖，姐不想离婚，姐想安稳的过一辈子。”
　　“我知道，今天下班了我陪你回家去找他理论。男人，你就不能惯着他，必须得给他来硬的。”
　　如果不是走进庞秋雁的家，看到墙上挂着的结婚照，无论如何化若颖也想不到，庞秋雁的丈夫居然是卜凡，这样狗血的电视剧情节竟然能发生在现实中。发生在现实中也就算了，还发生在了她身上。万幸的是她没有和卜凡碰面，不然不知道会发生多尴尬的场面呢。卜凡一直到晚上九点都没有进家，没有进家就算了，他没有告诉庞秋雁他的行踪，庞秋雁说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以前他不回家都会给庞秋雁说个理由，不管是真是假。可是卜凡今天也没有去找她，他每次去化名村找她，都会提前给她发信息或打电话，好让她有个准备，如果哪天她有事不方便了，他们就会取消约会。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化若颖说要离开庞秋雁的家，庞秋雁挽留了很长时间，因为时间太晚了，如果她现在骑电车回家，太不安全了。化若颖说这个时间了她就不回家了，她准备在店里将就一晚。无论庞秋雁挽留的诚意有多大，无论说多少挽留的话，都挡不住她离开的决心。如果庞秋雁的丈夫不是卜凡，她相信自己会选择留下来将就一晚，别说将就一晚，她有可能会经常过来打扰庞秋雁。可是卜凡和她有着见不得光的关系，万一卜凡回来，他们再表现出了异常的反应，那么有可能被庞秋雁看穿，她不想把和卜凡的关系暴露在庞秋雁的眼皮底下，如果有可能，她想这辈子把和卜凡的这段关系雪藏起来。望着对她关爱有加的庞秋雁，面对这位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的女人，她早已暗自下了决心，她要断了和卜凡的任何来往，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享受而毁了庞秋雁的幸福，那样的话，她的罪孽会更加深重。因此临走时，她告诉庞秋雁：“姐，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离开庞秋雁的家后，她一个人步行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街道两旁的霓虹灯五颜六色交替闪烁着，路上行人的脸庞也跟着霓虹灯变换着颜色，一会儿黄，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对恋人手牵手，喜笑颜开有说有唱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她艳羡的目送了十多米；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和她擦肩而过，扑鼻而来的是清香的柠檬味夹杂着淡淡的雪松味，她再一次目送了十多米。然后她不再关注来来往往的人们，而是独自哼起了只有自己能听得到声音的歌曲：
　　路上行人在穿梭，
　　伤了心的人究竟有几个？
　　耳旁的恋人都在唱歌，
　　可我的爱到底剩下什么？
　　快到店里的时候，她从挎包里掏出手机给卜凡打了一个电话，卜凡接通后，她一边赶着路一边和他通话。
　　“你在哪？”化若颖问。
　　“我和几个朋友在KTV唱歌呢！”卜凡说。
　　“我让你在家反省，你却跑到KTV唱歌，你过的可真够潇洒的。”
　　“我已经反省出来了。”
　　“反省出来啥了？”
　　“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家，所以我已经给我媳妇提离婚了，过不了几天我就恢复单身了，到时候我就能和你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我承认我现在需要一个家，但是我从来没有要求让你离婚，所以我根本没有想和你拥有一个共同的家。”
　　“为啥？我爱你，你也爱我，咱俩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不好吗？”
　　“我说过我爱你吗？”
　　“你都把你的身体给我了，这还不是爱吗？”
　　“卜凡，你搞清楚，我那是需要你，不是爱你，需要和爱是两个概念。你别离婚了，和你老婆好好过日子吧，为了让你彻底收心，咱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我不同意。”
　　“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许下任何承诺，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是不是爱上其他男人了？”
　　“是的。”只要能让卜凡彻底死心，她愿意撒这个谎，她想过了，如果卜凡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就会把章文理搬出来。
　　“谁？”
　　“和你没关系。”
　　“我已经爱你爱的不能自拔了，你现在却说和我分手，你让我如何是好？”
　　“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你长久在一起。”
　　“可是我打算了。还有，你到底让我反省的是啥事啊？不是钱，不是婚姻，还能是啥？”
　　“咱们俩第一次在一起时，我咋给你说的？不让你把咱俩的事说给别人听，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呀，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
　　“你再想想，确定没给别人说过吗？”
　　“噢，好像在酒桌上说过一次，可是他们并没有传播出去。”
　　“你咋知道没有传播出去，不传播出去我咋知道的？”
　　“你原谅我这次吧，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再犯的话任你处置。”
　　“没有以后了。”
　　“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狠心和我分手吗？”
　　“还有其他的事，但是我不方便告诉你。行了，卜凡，再见吧！”
　　如果只是因为卜凡把他们的事宣扬出去，她确实不会和他分手，就算她之前说了绝情的话，那不过是情人间的吵吵闹闹而已，如果处理好了，还可以是两人关系的调味剂。毕竟她和卜凡你情我愿的交流了将近一年的时光，虽然期间他们中断过联系，但是每一次中断之后的再次联系，不仅让他们没有丝毫疏远，反而感情一次次得以升温。
　　从刚开始小心翼翼的和他接吻，到后来让他自由抚摸和亲吻她的身体，最后到和他激情四射的缠绵，这些她都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不管是起初的语言交流，还是后来的身体交流，她都在用心交流。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无法定义她对卜凡的感情，爱情谈不上，友情也谈不上，或许只是游离在爱情和友情之间的关系吧！即使是这种理不清的关系，如果和他彻底断了来往，她的内心也会隐隐作痛。但是她幸存的良知在提醒她，她必须要和他断了来往，是必须。
　　“求你了，别分手好吗？”卜凡苦苦哀求着，“只要不分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尽管卜凡不停地哀求，她还是决绝地挂掉了电话，无论卜凡怎么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呼叫她，她都置之不理。随后她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拉进黑名单之前，她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别逼我和你吵架，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不要再来纠缠我，别让我看不起你。”
　　电话挂掉，她也赶到了章文理的手机店。在她到手机店上班的第三天，章文理配了一把店里的钥匙交给了她，并且告诉她如果哪天她不想回家睡或者遇到下雨天气，她可以在店里将就一晚。当时她还玩笑的说：“你把店里的钥匙交给我，就不怕店里丢东西吗？”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章文理说。
　　“为啥这么相信我？”
　　“也没有具体的理由，就是凭感觉吧。”
　　她没有着急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而是选择在店门口蹲了下来，她把头埋进手臂里，良久没有任何动静。不知过了几分钟，她突然站起来走向了旁边的超市，可是超市已经关门了，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她翻了一下通讯录，然后给章文理打去了一个电话：“章文理，我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