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攻打仓库险出奇兵 共庆解放父子决裂

　　立刻掀起井盖，顿时一股臭气从井中扑面而来，苍蝇蚊子四处飞舞。一位连指导员身先士卒，不顾一切跳了下去，身后的战士见状跟着跳下。下水道里没水，一片漆黑，一串人弓起腰，掩鼻爬行。不一会，一道亮光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原来是北岸仓库顶楼的探照灯在河面上扫来扫去，照亮了河面。指导员摸到洞口一看，洞口下面就是苏州河，顿时大喜，马上传话给身后的人，要最后面的人退回去告诉董营长，他带人过河了，说罢悄悄跳入苏州河。河水在一刻不停地波动，蒋军的探照灯在河面上划来划去，根本看不到河里有人。指导员是个战斗模范，因敢打敢拼出名，外号“拼命三郎”，曾经不费一枪一弹俘虏一百多个国民党兵。这回他又要豁出命去拼了，带领两名战士，在夜幕掩护下，很快泅过河，刚爬上岸，一名蒋军哨兵发现了他们，立刻拉动枪栓喝问口令。指导员竟然大摇大摆迎上前去，骂道:“瞎咋乎什么！不怕解放军打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早就来到哨兵面前，只一个大背包就将哨兵撂倒在地。三人毫不费力将哨兵俘虏了，用枪顶着他腰眼，要他带去指挥所。哨兵乖乖答应。两名战士扭住哨兵进入仓库。指导员提着枪走在哨兵前面，坐上铁架子升降梯来到三层，灯光昏暗处一间库房即是蒋军指挥所。指导员二话不说，一脚踹开库门，举起手枪指向蒋军官兵大声喝道：
　　“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蒋军冷不丁看到三个黑大汉“从天而降”，摸不清解放军到底来了多少人，纷纷举手投降。指导员对一名战士使了一个眼色道：“你下去通知部队，弟兄们都已经缴枪投降了，让他们别开炮，以免发生误会。”战士心领神会，押着俘虏走了出去。指导员立即喝令蒋军军官，下令让部下放下武器，将守备部队从桥上撤出。
　　半夜，解放军大部队开到南岸，准备采用坦克开路战士跟进的办法从桥上展开强攻。这时发现桥头的敌人正在后撤，团长一声令下，解放军立刻冲过垃圾桥，直插银行仓库。敌人纷纷缴械，列队走出仓库大楼，董营长没想到走出来一千多名。他还惊讶地发现，举着手枪押解敌人的仅仅只有七连指导员和两名战士。至此，南岸战于无声，上海之战落下帷幕。
　　天亮了，祥海和赵大再次来到市区看解放。原先躺满解放军的马路两边，现在一长溜坐着缴了械的蒋军士兵，两边房屋的外墙上贴满了彩色标语纸，新安百货公司楼顶上升起了红旗。电车已恢复行驶，车站上，候车的市民排成一长溜长队。商店重新开门，报童挥舞手中报纸在呼喊：“号外，号外！”祥海买了一份，靠着街边电线杆，把报纸新闻念给赵大和老蔡听：“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三日夜，总攻上海市区的战役打响。战前，中共命令各部进入上海市区作战不使用火炮和炸药，还提出‘三个不打’，即‘看不见敌人不打、打不中敌人不打、有人民群众不打’。经过十多天的外围作战，人民解放军全歼外围守敌。今天凌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攻入上海市区，攻占国民党军最后的堡垒——苏州河北银行仓库，虹口警察局随即挂出白旗，至此全上海解放。”赵大听了祥海的读报不过瘾，要抢过来自己看，祥海分了一份给他，赵大也将报纸大声读了出来:“上海解放以后，上海的共产党员、工人和革命知识分子的首要任务，就是团结一致，与进步的产业界和一切爱国民主人士通力合作，克服困难，恢复生产，恢复城乡联系和内外贸易，并与反动势力的残余作继续斗争去争取胜利。我们相信，有长久革命传统和高度政治觉悟的上海人民，在全国人民的援助之下，一定能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
　　“你看，共产党把恢复生产列为战后的首要任务，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赵大对祥海说。
　　祥海连忙又抢过报纸去，赵大指着报纸说：“你看这份贺电是这么说的。”这是中共中央委员会给上海市民的贺电，祥海从头到末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生怕漏了一个字，看完以后说：“走！我们去大中国，也要庆贺庆贺！”
　　“就我们两个吗？”
　　“不，到饭店叫赵先生打电话把陈太太他们都叫来。听老蔡说，他儿子小蔡也回来了，准备考大学，把老蔡夫妇和小蔡也叫来，解放了，让他们父子重归于好。”
　　两人转身往回走。路过公证处，见公证处外站着几名解放军战士，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老杜。赵大连忙上前招呼：“哎呀，老杜，你也打回来啦！”老杜见到赵大，十分高兴，使劲和他握了握手说：“听说你被日本鬼子抓去坐了牢，我以为你牺牲了，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赵大说：“我那些事不足挂齿！听说你们在横沙岛和日本鬼子干了一仗，打得鬼子从此不敢上岛？”
　　“这不还要感谢你们给搞来了子弹，我们有了机关枪，鬼子才不敢上岛嘛！”
　　赵大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把老杜拉到一边问：“老杜，老蔡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老杜说：“当然听说了。”
　　赵大说：“在盗取鬼子军火一事上，老蔡还是有功的。老蔡加入维持会是为了盗取军火，这事你也知道。他儿子虽已与家庭决裂，但有个汉奸父亲恐怕会影响前程。此事只有你能帮他说两句好话。”
　　老杜立刻严肃起来，说：“我知道你们情同手足，组织绝不姑息叛徒，也不埋没有功之人，要不然哪里会让他逃过惩罚？我会尽量向上面陈述实情，但是改变不了他出卖同志，害死多条人命，还害你坐牢的事实。这是原则问题，大是大非问题，是不可原谅的，不能凭个人好恶判定事实，你怎么这么糊涂？”赵大猛然惊醒，老杜不可能帮老蔡，谁也帮不了老蔡了。转而问老杜：“你们在这里有何公干？”老杜说他奉军管会之命来接管公证处，可里面有新人在结婚，只好等他们完了再进去，已经等候多时。这时，里面的仪式散了，走出一对新人，老杜和赵大握手道别：“有事可以到军管会来找我。”说完，带领解放军战士走进公证处。花白胡子的老者收起长桌上的文书交给解放军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民众做公证，现在我把它移交给你们，我的使命完成了。”解放军说：“不，你留下，依旧做你的公证员，按既定程序办事。”老者没想到解放军会留用旧政权人员，心中万分感慨，说道：“共产党毛主席宽宏大量，实乃真命天主，黎明百姓之大幸！”说罢，连忙招呼同僚向解放军致敬。
　　新人走出公证处，在马路边候车。新郎头戴毡帽身穿绸缎长衫，新娘穿一袭大红旗袍，脚踩高跟鞋，手挽新郎臂弯，发髻高高地盘在头顶上，横插一支金蝴蝶。这只金蝴蝶，两翼平张，触须前伸，随着新娘走路转头，翼须颤动，栩栩如生。祥海的目光始终被这只金蝴蝶吸引，新娘身材高挑，婀娜多姿，颇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祥海心中疑惑，待要上前仔细打量时，新娘已被新郎搀扶进小汽车，小汽车一溜烟开走了。赵大见祥海望着远去的新娘出神，就敲了敲他肩膀说，看什么呢！祥海才回过神来，和赵大来到“大中国”。祥海径直来到大厨间，找到赵先生，要赵先生打电话给陈太太，请弄草儿把阿毛、吴妈和老蔡夫妇、秦先生、张大姐，都请到“大中国”来吃饭。赵先生拨通家里电话，让祥海自己跟陈太太说话。祥海未及开口，电话里就传来陈太太焦急的声音:“你媳妇不见了你，去找赵大，赵大也不在，她十分着急，回家来说，你昨天一夜没睡，有点神志不清，怕会出什么事。”祥海让弄草儿接电话，告诉她说，他清醒得很，在大中国叫了一桌，叫她马上也来“大中国”一起吃饭。并再三关照，把老蔡夫妇请来，去友邦里把小蔡也请来，说是要大团圆庆解放。弄草儿见祥海没事，就放下心来，和陈太太叫了阿毛夫妇和老蔡夫妇，又去友邦里找到小蔡，小蔡痛恨自己有一个妓女母亲和一个汉奸父亲，还有一个被枪毙的黑帮干爹，早已与家庭决裂。见弄草儿来请吃饭，却二话不说就跟来了。
　　不一会儿，一众人来到“大中国”门口，唯独凉茶因为要带孩子没有来，大家都拥在一起欢呼解放，说不尽的辛酸苦辣。祥海把小蔡拉到老蔡面前，老蔡父子俩一个住在祥安坊，一个住在友邦里，只隔一条马路，虽近在咫尺，却久未见面。老蔡见到儿子有些木讷，迟疑地伸出手去，想和儿子握个手。谁知小蔡却将他一把挡开说：“今天我来此地，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和你决裂的，我没脸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也没你这个父亲，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