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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满城风雨(1)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12-29 19:04:18      字数:5304

  他第二次从西泠乡回来,有精疲力尽的感觉。想那第一次去时,他是代表书记跟着林县长的车去接陈副县长回来的。在西泠乡边吃边议了一个总结提纲,心情是轻松愉快的。
  而这第二次是为两乡併镇去的,要把原来的西泠乡与龙尾乡合併成一个镇,有人主张叫西泠镇,有人认为叫龙尾镇好。特别是涉及到两乡干部谁上谁下的人事问题时,更搞得焦头烂额。一会这个来找,一会那个来找,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但终于在这天吃晚饭前,把镇名、干部名单都初步定了下来。今天,他也是跟着林县长的车回来的。由于太累,他不看什么东西,就早早上床了。可刚要迷迷糊糊睡着时,床头处的电话铃又响起来。
  他一把抓起电话筒,仍惶惶不安地等了一下。
  “你回来啦?”一个细小的女子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高度紧张的心放松下来,不过,他的心又被激荡起来。
  “你是宋薇吗?”这次他直接问了。
  “不是,”对方的声音似有些颤抖。
  “喔,是小夏,”他听出来了是夏蕗的声音,又疑惑地问,“你怎么啦?”
  “我怕,你能过来一下吗?”
  听她的声音确实很惊慌。“我来,你等着,马上到。”他放下电话,穿戴了整齐,就上路了。
  八十年代中叶,一个东部的县城也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十点也不到的马路上,除了昏黄的路灯,也几乎没有其他的亮光,也没有什么行人。路两边的一些商家早已打烊,千篇一律地上上了排门板。不像在大城市,就是商店已停止营业,各式灯光仍把玻璃橱窗照得光怪陆离,吸引路人的注目。县城虽然也有两三家卖童装、百货的商店,已用上玻璃橱窗展示商品,但在商店打烊时,橱窗也被用老式的排门板封上了,不透出一点光亮。而路两边住户的窗口里,也几乎都是黑洞洞的,难得有一二扇窗户里还一些微弱的亮光。他快速地走在路上,脑子里也波涛汹涌,想像着夏蕗可能遇到的麻烦。他首先想到夏蕗借的房子,是老居民区中过去做过米行的老房子,显得又破又旧,但又特别地高大,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此刻想起来,更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一个小姑娘独自住在这空空荡荡的旧房子中,会不会像人所说,因阳气不足,而出现一些诡异、不可思议的事或现象。当然,他也想到了,可能有不良之徒起了歹心……
  他不断加快步伐,但他越是想快点赶到,那条受过伤的腿越是不听使唤起来,让他一点也走不快。实际上,这也是他的自我感觉。时间的快慢本来就是人自己的感觉,在人处于欢乐之中时,总是觉得时间飞快而过;处于困顿中时,却让人感到度日如年。其实,他走得一点也不慢,从他宿舍到夏蕗的出租屋本来也不算很远,因此他其实没用多少时间,就走到了那片过去留下的老居民住宅区,被人称为“青龙老街”。
  在夏蕗租借的房子前面,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长街。石板下面是一条水沟,因此,下雨天时,其它地方的路面上常常会有积水坑,这里是不可能有的,再大的雨都会瞬间从石板缝中流入下面的水沟。走在石板路上,有时还能听到汩汩的流水声。
  他也很快走上了这石板道上,由于多日没下过雨,因此一点也听不到石板下的流水声。街上没有几盏路灯,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更黑了。两边的人家,难得还有人没睡,窗口里透出些许亮光。
  好在没走多少路,就看到了已来过一次的夏蕗画室。画室两边房子,过去也都是商铺,但现在已是住家居多。此时,都黑洞洞的,只有夏蕗画室拉紧的窗帘里透着亮光。在这四周漆黑的地方,倒也显得有些温馨。他轻轻敲门时,正在与人打电话的夏蕗起先没有听见。
  
  已有一段日子了,夏蕗一直被惊扰着。断断续续地已有好些个晚上,她都听到房顶上有人揭瓦片的声音,吓得她睁着眼不敢睡觉。有人告诉她也许是一只猫在房顶上走动,也有人认为她神经出了毛病,劝她去看医生。今天,房东终于兑现了承诺,给她拉了一门分机。当又听见可怕的响声时,她不顾一切地试着拨通了他的电话。
  在等着他到来的时后,为了壮胆,她又试着给已经分手的大学里的男友拨电话。
  当曾经的男友接了她的电话时,她只是说想到他了,想与他说说话。
  “mygot!mygot!你在哪?”前男友欣喜地道,“你终于联系我了!你收到我信为什么不回信?你收到我信没有?”前男友在当时看来十分遥远的魔都家中,站在客厅里接着她的电话。
  “收到过。”她还把那封信,保存在放最重要东西的那只带锁的抽屉里。
  “那为什么不回信。”前男友问道。
  “我要忘记你。”她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前男友伤心地问。
  她也感到伤心,又想到了那个最婉转的说法:“我俩不合适。”
  前男友一听,立即道:“我不是说过,我可以到你这边来吗?”
  “你不要来,”她也马上反对道,“你会等不习惯的。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也有点等不惯了。现在只有十点钟左右,已到处是黑洞洞的,商店早已关了门。”
  “嗯,是的,我们这里还灯火通明。”前男友还问她道,“我们一次从学校里溜出来吃夜宵,你还记得不记得?”
  她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你已不记得了?”前男友信以为真地道,“真的在乡下会耽傻掉的!”
  “我已经傻掉了。”她道。
  “你是在骗我。”前男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道:“你不会傻。”
  “为什么?”她问道。
  “你是班上的才女。”前男友道。
  “还有什么才女不才女的?我的命不好。”她道。
  “不是你命不好,是你想法不对。”前男友道。
  “我的想法不对在哪里?”她不以为然地道,“你总说我想法不对。”
  “你为什么总不肯相信我?”前男友道。
  她沉默了一会道:“你父母不会听你的。他们说了我什么?你知道的!”
  前男友沉默了,而她痛苦地回忆着他父母在背后,甚至是当着她面,说的羞辱她的一些话。
  
  那天,她是独自一人第一次去男友家,因为男友等本地同学都已回到自己家里等分配通知,只有她们一些外地同学还住在学生宿舍。男友家在一家大医院的围墙外,是一幢四层的公寓楼,也是医院盖好分配给医院的副主任以上的医师住的,称之为“专家楼”。男友家在二楼,是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厅有二十多平方米,在当时可谓相当大的。她正要去敲门时,听到屋里传出男友一反常态的吼声,随后又响起了男友母亲的声音,好像在说她是一个外地的乡下姑娘,会害了他们儿子一生的,他们是要挑一个本地的稳稳当当的人做儿媳的。
  她惊呆了,但又听了一会,含泪转身下了楼。她回到宿舍不久,男友找来了。
  开始她坚决不肯开门,劝男友道:“我们是到分手的时候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快回去吧!”
  前男友不肯离去,在门外向她道:“你听到了什么?”
  “你父母说得对,我是外地的乡下人,”她伤心地道,“根据政策很可能会把我分回去的。”
  “我不怕,”前男友道,“我可以与你一块回去。”
  “那何必呢?你是可以留上海的!你想想,你如果真的这样,你父母要恨死我了。”她道。
  “那你先把门打开,”前男友道,“我已渴死了。”
  听着前男友喉咙已沙哑,她想了想打开了门,给他倒了一碗水。等他喝过水,她又劝他快回家。
  “不,我不回去了。”前男友沙哑着喉咙道,“我要永远与你在一起!”
  “你又何必呢?”她反对道。
  “我已告诉他们,除了你,我什么人也不要。”前男友表示了对她矢志不渝的爱。
  “是他们要给你介绍人?”她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今天说了出来。
  “是的,”前男友觉得再无瞒下去的必要,承认地道,“是我父亲大学同学的女儿,好像这位我父亲的同学已是卫生局的副局长。”
  “那你为什么不要?”她带酸酸的醋意问道。
  “她父亲当不当局长与我有什么关系?”前男友道,“我有你已足够了。”
  “原来你……”她被深深感动了。
  
  这之后,俩人更如胶似漆地在一起,男友的父母也好像“投降”了。但在她拿到毕业分配通知书之前没几天,前男友的父母又变卦了。
  “姑娘,”前男友的母亲找她个别谈话,“我家健儿像他爸,什么(家务)都不会做。我看你也什么都不会做,我为你们担心,将来两人在一起怎么过日子?”
  她低头听着,不愿吭声。
  前男友的母亲又道:“听说有的人已拿到通知,你们也快了。如果你不能留在上海,回到你外地老家,那么,早晚要分手。你就别天天粘着他了……”
  她看前男友母亲要一直说下去,便顶撞了一句:“你让你儿子别再粘着我!”说完,她忍着泪离开了。她意识到了,她与前男友感情再好,也不会有什么幸福的。心中下定了决心分手,但她没有对前男友直接说,只是在行动上做得关心有加,替他买了十双袜子,令前男友感到好奇怪,但她用买十双最合算来搪塞。
  前男友比她先拿到工作分配通知书,被分到一所中专校教书。
  她拿到回老家的通知书后,没有与前男友当面告别,只留了一封提出分手的信,就迅速地回了老家峁湖镇。她对这段恋爱的前景,感到了彻底绝望。一想到前男友母亲的话,她就伤心不已,甚至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会改变看法的。”前男友在电话里又坚持道。
  “我不相信。”她表示道,“在他们眼里,我什么也不是。现在又分配到了偏僻旯旮里,他们更有想法了。”
  “你还可以回来。”前男友道。
  “我怎么回来?”她感到毫无希望。
  “路多得很,看你怎么选择。”前男友道。
  她又像沉思了一会道:“考研(在大学扩招之前,考研究生是极难的),我不想,也不一定考得上。”
  “那我们就只好等下去。”前男友道。
  “这不可能。”她道,“你自己快点找吧!”
  “我等你改变想法。”前男友道。
  “你不要等,我已经有了?”她道。
  “你已经有了?”前男友显得很错谔地问道。
  她想了想后,坚决地道:“有了。”
  “你骗我。”前男友表示不相信。
  她又沉默了。她想到父亲是托亲戚给她介绍过一个人,党校的同事也介绍过人,但没有一个是看得上的,有的长相上有问题,有的是俩人趣味迥异,根本谈不拢的。而自己认为还能谈谈的人,又是不大可能的人。人家现在愿意与自己交往,甚至帮一点忙,不过是看在本来可能是同事的份上。再说在年龄上相差也过大,父亲一定会反对的,还可能要被亲戚、同学等取笑的。再说,人家也不见看得上自己。
  “我说你骗我吧?”前男友又在电话里呼着她道。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了。”她想到他快要到了时,又近乎冷酷地对前男友道,“等一会他就要来了。”
  “我要来找你!”前男友像发疯般地叫道。
  “你不要来。”她这时也听到了前男友父母的声音,她吓得把电话挂了。此刻,她也听到了敲门声。
  
  “你有电话了?”当夏蕗打开门时,他在门口外,站着不动地问道。
  “是啊……”夏蕗魂不守舍地道,“你怎么问这?”她脑子里还担心着前男友,不知他父母会怎样责骂于他?她也怕前男友会真的找过来,如果真的找了过来又该怎么办呢?觉得应该打电话劝前男友不要来。
  “你什么时候有的电话?”他想到了此前深夜里给他打的那些电话,很想搞清楚究竟是谁打的?现在这样问,是做排除法。
  “你问这干什么?”夏蕗已从心神不定中渐渐摆脱了出来,回答道,“就今天,是从房东家拉的分机,他是邮电局做的,可他拖到今天(才办)。”
  “哦,”他心中想,以前那些电话应该都是宋薇打的,像上一次是明显想通风报信的——告诉他土产公司的老王正在周冠山处。然而,他马上回过神来,笑笑问道,“鬼在哪里?请我这个‘张天师’来捉鬼?”
  夏蕗也笑了,立即道:“你进屋来听。”
  他犹豫了一下,走进门时,有意识地把门开到最大完止。
  夏蕗明白他的意思,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你怎么啦?让我听什么?”他听了一会后,怀疑地问她。
  “你听着……”夏蕗这时显得有点神秘兮兮地又指了指房顶道。
  “没什么啊!”他没有听到屋顶上有什么的声音,就想离开。
  “你听着,你听一会儿……”夏蕗几乎哀求着他道,“也许有你在,它就不敢出来了。”
  “真把我当‘张天师’啦!”他笑道,“我借你笔画一道符吧!”
  “那你会不会念咒?”夏蕗装着相信似地问。
  “我想想,”然后用夸张的语调道,“‘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夏蕗忍俊不禁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咒啊?”
  “严肃点。”他道,“我还没有会完呢,‘太上老君,急急如令’……”
  这时,房顶上却响起有人揭瓦片的声音。
  “你听,岀来啦!”惊慌失措的夏蕗险些扑进他怀里。
  他看着她的样子,一面道“别怕”,一面仔细听了听,下判断道,“应该是猫什么的,让我岀去看看。有手电筒吗?”
  “有。”夏蕗找了一支手电筒给他。
  他接手电筒时道:“你看我怎样抓‘鬼’?”他迅速走到门外,夏蕗紧随其后。
  走到路中央,他试着用手电筒去照屋顶,因距离不够,看不到屋面,又退后几步,一直退到路对面人家的屋檐下,才看清楚了人字形屋顶的这一面的屋面,可除了见有几张瓦片已碎外,什么也没有。
  “你看,什么也没有。”夏蕗更不安地道。
  “我还没有看另一面呢?”他道。
  “另一面怎么看?要绕到(屋子)后面去看了,可怎么绕?”夏蕗为难地道。
  他用手电筒朝两边照了一下,见房子连着房子的。
  “周围的这些邻居,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夏蕗又似感到困难重重地道。
  可就在这时,一只猫的脸从屋脊后面露了出来。他把灯光打到了猫脸上,猫也居高临下望着他们。随后,又有一张两眼发亮的猫脸露出来。显然,它们本来在屋顶上玩耍,他的灯光晃来晃去,打扰了它们。显然它们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可说?”他问夏蕗。
  她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原来真是两只猫咪!”夏蕗又笑道。感激地眼睛特别亮,也像两颗星星。
  “这能算‘英雄救美’吗?”他问道。
  “你也会……”夏蕗这时非常惊愕地看着他。
  他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失分寸,尴尬地笑起来,急着要告辞。“‘鬼’抓出来了,我该走了。”他道。这时,有几家邻居的窗口里,也有灯光亮起来。
  “快进去,我泡壶咖啡吧!”夏蕗道。
  “不要了,”他道,“太晚了,明天上午还有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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